三井洋行。
三井福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巡捕房把弟弟在虹?口的別墅給抄了,他派人綁架的程碧瑤也被人救走,那些他派去的日本浪人武士也盡數被巡捕房抓獲,實際上這件事情還是剛纔秘書來告訴他的。
“八嘎、八嘎雅鹿!”三井福聽秘書彙報了這件事情之後當即咆哮,“你滴,無能滴大大的幹活!”
“啪啪啪啪”大罵之後三井福又甩起手掌連續打了秘書好幾記耳光,打得秘書臉上腫的似包子,秘書被打之後還低頭應聲:“嗨!”
感覺自己的手掌都有些打疼,三井福甩了甩手,他怒道:“昨晚發生的事情,你怎麼現在纔來報告?”
秘書捂着腫臉,十分的委屈:“先、先生,我也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我準備直接來上班,後來一想應該過去看看那邊怎麼樣了,可我到了那裡之後才發現房子都被巡捕房貼上了封條,裡面的人全都不見了,於是我找周圍的住戶打聽,才知道昨晚巡捕房突襲那裡,把裡面的人都抓了,還救出了程碧瑤,我這才急急忙忙趕過來向您報告”。
三井福聽了秘書的話也知道不能全怪秘書,可是巡捕房怎麼知道人被關在那裡?行動也太迅速了吧?以前可沒見租界巡捕房的辦案效率有這麼高的!他又想到那些浪人武士都被巡捕房抓了,而那些人都是這個秘書找的人,如果他們把秘書供出來,那麼巡捕房肯定會過來抓捕秘書。秘書被抓住之後會不會把他給供出來?他實在不敢保證秘書的忠誠度,這傢伙纔跟了他不過幾天的時間會在巡捕面前要緊牙關挺過去?想要自己不被巡捕房抓進去。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讓秘書把他供出來,活人都有說話的時候。而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看來只能棄卒保車了。
三井福瞬間做出了決定,他立即露出一副關心的表情拍了拍秘書的肩膀:“你沒事吧?實在對不起,剛纔我太沖動了一些,還請你見諒,拜託了!”說完還彎腰鞠了一躬。
三井福擺出這麼一副架勢,秘書哪裡見過老闆給下屬行禮的,當即被忽悠得淚流滿面,連連鞠躬:“先生您別責怪自己了。都是我的錯,我沒有把人藏好,讓巡捕房輕易地就找到了那個地方,而且如果我早一點得到消息,那您現在也不會這麼被動了!”
三井福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擺了擺手:“行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我們還是想想怎麼善後的問題,你找的那些人都知道你的身份嗎?”
秘書聞言臉上有些尷尬,“是的。先生,他們當中有幾個人知道我是您的秘書!”
三井福知道自己不殺秘書不行了,這個人如果不死,一旦被巡捕房抓住。巡捕房就會很快找上門來,到時候等待他的就是牢獄之災。
他皺眉道:“巡捕房是昨晚深夜行動的,而他們現在還沒有找上門來。也就是說現在巡捕房還不知道幕後主使是我們,也許他們昨晚來不及審訊。但是今天上午他們一定會開始審訊,巡捕房得知是那些人是你找的。肯定會過來抓你,所以你必須離開出去避避風頭,等風聲過了再回來,現在你立即收拾一些行李,馬上就走”。
“是,先生,我現在就走!”秘書說完鞠躬。
“等等!”三井福叫住了秘書,然後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疊錢走過去遞給他:“拿着,省着點!”
秘書感動得一塌糊塗:“謝謝,謝謝先生!”
三井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我還是送你回去收拾行李吧,如果巡捕房的人動作快,而你又在路上耽誤的時間太長的話很有可能被他們抓住,走”。
秘書還能說什麼?三井福考慮得太周到了,兩人當即下樓開車離開了三井洋行,不過在他們的馬車剛剛離開,就有一輛自行車車跟了上去。
一個小時後,秘書趕着馬車出了公共租界進入閘?北,又過了了好久馬車行駛到一段周圍沒有人煙的土路上,三井福坐在車後座上說道:“這兩天沒有回日本的船,還要再過四天才有,你只能離開租界到華界躲幾天,我已經想好了,四天後你就悄悄回租界,到時候去我住的飯店拿船票,拿了船票就上船離開,如果風聲過了我會給你發電報,到時候你再過來!”
秘書答應:“好的,先生,我記住了!”
言罷,秘書看了看周圍,這裡離城市已經很遠了,他勒住馬匹的繮繩讓馬車停下,“先生,我看你就送到這裡吧,巡捕房的人應該不會追到這裡來,我就在這裡下車,您趕車回去吧,四天後我回租界去找您拿船票!”
“好,你一切要小心!”三井福一邊說着,一邊將自己胸前的領帶取下來,雙手挽住領帶的兩端突然向前套在背對着他的秘書的脖子上。
“唔咳咳”突然被勒住脖子的秘書喉嚨裡發出奇怪的聲音,他本能得伸出手想要拉開勒住自己脖子的領帶,可三井福在後面死死地勒住他,他不停地掙扎,雙手用力地把領帶往回來,但是事無補,他的雙腿開始用力地登着,就在這時,他坐着的木桌椅突然咔嚓一聲斷了,他被拉得向三井福的懷裡撞去脖子上的領帶突然一鬆,這時他一個轉身脫離了領帶。
“咳咳”咳嗽兩聲的秘書立即跳下馬車,卻跌倒在地上,但他立即從土路上爬起來向旁邊的樹林裡逃命而去。
“八嘎!”三井福見秘書逃走當即大罵一聲,他也從馬車上跳下來,然後從腰間掏出一支手槍。追在秘書的後面進入了樹林。
追進樹林後,三井福看見了秘書的身影。他立即舉槍射擊,“砰砰”連開兩槍。但這兩槍沒打中,打在了秘書身邊的樹幹上。
聽到槍響之後,秘書嚇得屁滾尿流,他的腿都發軟了,噗通一聲撲倒在地上,但是此時死神已經臨近,爲了逃命,他的身體爆發出難以想象的能量,他立即從地上爬起來向前奔去。
“混蛋!”三井福氣急敗壞的罵了一句後又撒腿追了上去。他知道絕對不能讓秘書逃走了,現在秘書已經知道他想殺人滅口,如果被其逃脫,秘書很有可能會去巡捕房自首,然後供出他這個幕後主謀,到時候等待他的就是牢獄之災。
又追了幾十米之後,三井福向秘書的後背再次開了兩槍,不過這兩槍依然沒有打中,他雖然着急。但沒有氣餒,繼續追過去。
“砰!”第五聲槍響,這次終於打中了,這發子彈打中了秘書的小腿肚子。秘書中槍之後倒在了地上,但還是不斷地用雙手向前爬。
三井福終於追上了,他用槍指着還在爬行的秘書走了過去。冷冷道:“跑,繼續跑啊!”
秘書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他拖着傷腿翻過身來看着三井福,一臉痛苦的表情帶着不甘:“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都要走了,根本不會牽連到你,你爲什麼還不肯放過我?”
三井福也知道自己理虧,他嘆道:“對不起,我不應該殺你,但是我又不能不殺,你確實可以安全的離開,租界巡捕房如果找不到你,那麼這件案子就成了懸案,但卻永遠也不會結案,只要你還活着,依然可以讓我深陷囫圇,而且你知道我所有的秘密,我不想你用你所知道的秘密威脅我,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有一天我的秘密被世人知道,因爲我是一個體麪人,我不想揹負不體面的罪名,所以你只能死!”說完扣動了扳機,發射了最後一刻子彈。
“砰——”槍聲在樹林裡迴盪,秘書胸口中彈躺在地上不動了。
看着秘書閉上眼睛不動之後,三井福全身才鬆懈下來,肩膀都下塌了一截,他轉身向樹林外走去。
等到三井福消失不見,一個身影慢慢走來,他來到秘書的身邊蹲下,摸了摸秘書頸部的大動脈,“咦,還沒死?該死的小日本,遇到我算你命大”。
下午,蕭震雷開着汽車來到了程家,把汽車停好之後走到門口敲門,不多時門被打開,程家一個小廝看見是蕭震雷,連忙堆起笑臉,十分客氣,“蕭先生,您來了”。
“嗯,我來看看你家小姐!”
“那請進,請進!”小廝連忙讓蕭震雷進去。
兩人來到客廳,小廝前走幾步進去通報,“老爺,蕭先生過來了!”
程裕盛一家和王亞男此時正坐在客廳裡喝茶,看見蕭震雷都站了起來,程裕盛更是熱情地打招呼:“哎呀,蕭先生來了,昨日深夜如果不是你,小女還不知道受多大的罪呢,老夫多謝蕭先生!”
程家其他人也都同時道謝,程碧瑤雖然被綁去了一天,但經過昨晚半夜和今天上午的休息,精神已經好了很多,看見心上人過來自然是滿心歡喜,只是父母在側,她不好意思表露情意。
蕭震雷笑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氣,應該的!”
“自家人?”程家人聽得頓時一愣,還是程裕盛反應得快,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連聲道:“對對對,都是自家人,都是自家人,那誰啊,還不給蕭公子上茶?來來來,蕭賢侄,請坐請坐”。
“多謝伯父!”
衆人都就坐,上茶之後,蕭震雷喝了一口茶後問道:“伯父,巡捕房那邊情況怎麼樣?沒有抓到幕後主使?”
程裕盛見蕭震雷問起這事,就放下茶杯說了一下情況:“老夫上午去了一趟巡捕房,根據你介紹的那個金探長所說,昨晚被抓的那些日本浪人武士已經招供了,他們說主使他們的是三井福的秘書井深一郎,巡捕房得到招供之後很快派人去三井洋行抓住,但是三井福說井深一郎上午並沒有上班,然後巡捕們又去了井深一郎的住處,發現他家裡很亂,有出逃的跡象,因此他們斷定井深一郎逃走了,現在已經發下了通緝令”。
“逃走了?”蕭震雷聞言皺了皺眉,如果抓不到井深一郎的話,那麼幕後主使三井福就完全可以逍遙法外。
“那麼也就是說,我們還不能把三井福繩之以法嘍?”
程裕盛搖頭苦笑道:“恐怕不能,碧瑤雖然被救出來了,可是老夫的工廠卻還是要面臨着馬上要被三井福奪走的境地,昨日那些女工將老夫告上了公堂,剛纔你沒來之前,會審公廨已經派人過來下達了傳票,令我明日上午去受審,解決拖欠數百女工薪水的問題,老夫現在已經是山窮水盡了,哪裡有錢拿出來給那些女工發薪水呢?看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工廠的股份賣給三井福,與其只賣三成,還如不全部賣給他算了,如果只賣三成的話,老夫雖然還剩下四成,可已經不是大股東,那就沒有工廠的經營決策權了,說不定以後三井福會想什麼陰招把老夫那四成股份都給吞掉,剛纔我們一家就是在商量這件事情”。
“原來是這樣!”蕭震雷又問道:“那您有決定了嗎?”
程裕盛點點頭道:“嗯,老夫想好了,這日本人太狠毒了,老夫這把年紀了招惹他們不起,當初如果不讓他們參股就好了,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既然如此就把工廠屬於我的股份賣給他們,從此再也不與他們來往!”
這時王亞男問道:“可是程伯伯,你把工廠賣給日本人了,那您以後怎麼辦呢?這麼一大家子張口都要吃飯,每天都要錢的呀!”
程裕盛現在哪有什麼好主意?只得嘆道:“哎,走一步看一步吧,總比每天都被日本人算計要強得多!”
“這倒是!”蕭震雷點點頭,問道:“程老爺,你那六成股份賣給三井福大概能賣多少錢?”
“他說他要買三成,價錢是三萬,如果我把七成都賣給他,他怎麼着最少也得給我五萬吧?拖欠那些女工的薪水總共差不多一萬兩千兩,將拖欠的薪水發下去之後老夫還剩餘三萬多兩,再想想做點什麼小生意吧!”
蕭震雷心想自己不是要在閘?北那邊開紡織廠嗎?與其要買新地皮、招募新工人,購買新機器,還不如把程裕盛的紡織廠股份買下來,七成股份是有絕對控股權的,完全可以想辦法把三井洋行佔有的那三成股份吞掉,至於想什麼辦法,他心中自有定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