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審結束之後,蕭震雷與程裕盛來到了裕盛紡織廠,廠裡的除了兩個看家的老頭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好在現在的工人們都非常實誠,即便工廠拖欠了她們三個月的薪水,她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把工廠裡的機器設備和堆積在倉庫裡的成品棉布搬走換成錢。
程裕盛帶着蕭震雷在紡織廠裡轉了一圈,大致介紹了一下情況,情況比蕭震雷想象的要好得多,雖然工廠已經三個月沒有發薪水了,但是程裕盛還是把工廠打理得井井有條,廠裡各處地方都整潔有致,沒有絲毫的髒亂差。
兩人一邊參觀着一邊說着話,蕭震雷在腦子裡思索着如何把三井洋行那三成的股份給吞掉,程裕盛帶着蕭震雷走到一個紡織車間介紹道:“賢侄,你看這個紡織車間一共有六十八臺織布機,都是今年年初纔買進來的,也可以說是現在最爲先進的織布機,可惜只用
了幾個月!”
蕭震雷在車間參觀了一下,發現這些機器都非常新,保養得很好,幾乎和新的沒什麼兩樣,機器上幾乎沒有丁點棉紗,也沒有灰塵,這說明幾乎每天都有人擦拭保養。
兩人接下來又參觀了兩個車間,一大一小,都是紡織車間,但是這兩個紡織車間的機器已經很舊了,特別是大車間的機器已經很陳舊,樣式很老,工作效率也很低,而小車間的紡織機要好一些,款式不是很老,工作效率也要比大車間的機器要高很多。
在參觀了這兩個車間之後,兩人又來到一個大紡紗車間,廠裡不僅自己紡紗,而且還要從外面採購紗線,畢竟廠裡面紡紗車間的生產能力還難以滿足織布車間的需要,爲了能讓織布車間的產能開到最大,廠裡經常要從別的紡紗工廠進貨。這個紡紗車間有一半的機器比較新,另一半的紡紗機比較老舊。
參觀完工廠之後,蕭震雷問道:“程世伯,三井福知道工廠裡的情況嗎?”
程裕盛想了想搖頭道:“從前三井洋行安排在廠裡上班的副廠長石橋木宏自從工廠的情況日益衰落之後已經有兩個月沒來工廠上班了,聽說是回了日本,至於以後還會不會來上海灘都難說得很,三井福纔來上海沒多久?我估計他來之前都不知道三井洋行在我的廠裡有股份”。
蕭震雷思索一番。腦子裡很快有了一個計劃,不過這還得徵得程裕盛的同意,他道:“程世伯,我擔心三井福並不會甘心失敗,一計不成肯定又會想其他的陰招,我想了又想。與其我們總是被三井福算計,還不如我們給他來一招釜底抽薪,讓他無計可施,只能乾瞪眼!”
程裕盛聽到蕭震雷要算計日本人,頓時眼睛一亮,連忙問道:“賢侄,不知這釜底抽薪是個怎麼個抽法?”
蕭震雷笑道:“昨天我和世伯已經說過。其實我早就想開一家紡織工廠,都已經派人去聯繫購買地皮了,我是這樣想的,既然三井福對工廠的情況並不清楚,不如我們把工廠裡的新機器和工作效率良好的機器都秘密搬走,搬到我新成立的紡織工廠去,只留下一些工作效率低下和不能用機器在這裡,然後跟工人們說。讓她們全部都去我們的新工廠上班,當然您放心,您還是新工廠的總經理,工廠的經營和管理還是由您來負責,新工廠只不過是借雞生蛋!”
程裕盛並沒有老糊塗,他愣了愣道:“如果把新機器和工作效率良好的機器都搬走,只留下效率低下和不能用的機器在這裡。再加上工人們都去新工廠,那麼這裡豈不是成了一個空殼子?”
“沒錯!”蕭震雷點了點頭,繼續道:“三井福不是想把這家工廠奪走嗎?如果沒有了機器和工人,這個工廠就等於成了一個空殼子。既然他要想陰招對付咱們,那咱們就既給他來一招釜底抽薪,再來一招金蟬脫殼,留給他的只是一個空殼子,值不了幾個錢了,到時候我再把他叫過來,商量爲工廠注資的事情,沒了好機器和工人,想要讓工廠重新開動起來,唯一的辦法就是重新注資購買新機器和重新招募工人,重新招募工人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招募的新手需要培訓才能上崗,而熟練工人又不是那麼容易招到,而且重新給工廠注資的事情並不那簡單,三井福會肯在爲工廠注資嗎?除非三井洋行的錢多得燒都燒不完,到了那個時候,三井福只能看着我申請破產,賣掉那些破爛之後所得的欠款扣除他必須要付的那一部分工人薪水,他能收回去的投資只怕沒剩下幾文錢了!”
程裕盛聽了蕭震雷想的辦法,頓時興奮地差點跳起來,“賢侄,你想的這個辦法實在是太妙了,明着我們也虧大了,實際上我們不但沒虧,還賺了,把日本人那三成都賺過來了,高啊!”
蕭震雷想了想,還是覺得有點不妥,這個計劃還有漏洞,三井福不是傻子,工廠有多少機器和多大的規模,他只要派人打聽一下就應該打聽得很清楚,如果工廠的機器突然少了一大半,那麼他完全可以向巡捕房報警,要求徹查機器突然不見了一大半的原因,一旦巡捕房介入,事情就會變得複雜。
想到這裡,蕭震雷搖頭道:“悄悄的搬走一批新機器和工作效率良好的機器沒什麼問題,關鍵是數量突然少了一大半,如果三井福知道了此事必定要報警讓巡捕房調查,我想了想,還是應該秘密買一批廢舊的機器擡進來濫竽充數,糊弄一下三井福和他派來的代表!”
程裕盛想了想點頭:“這好辦,在上海灘的紡織廠多如牛毛,隨便哪家廠子裡都有一些廢舊的機器,老夫可以想辦法買一批,一堆廢舊的東西,不值錢,有的老闆還巴不得有人把它們拉走,甚至還倒貼車馬費呢!”
蕭震雷當即道:“那行,就這麼辦!程世伯。這件事情就麻煩你來做,今晚連夜把買到的廢舊機器搬進來,再把新機器和工作效率良好的機器搬到新工廠裡去,我下午從振華公司找一些人過來幫你,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程裕盛答應:“好,我下午就去辦這事情。等你從振華公司叫的人過來之後,我們連夜就搬機器!”
“嗯!”蕭震雷點了點頭,又想到了女工們的問題,“對了,世伯,你馬上派人把工廠裡的管理人員都叫過到工廠裡。廠長、副廠長、各科室的負責人,還有車間主任、生產小組組長這些基層管理人員全部叫過來,我們和他們一起開個會,把工人都拉到新工廠去的事情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
“好,廠裡有電話,我這就去打電話叫人去通知他們過來開會!”
程裕盛的動作很迅速。那些工廠管理人員也很快趕了過來,人不多,只有三十多人,程裕盛找了一個比較小的廠房讓人收拾乾淨,大家就在廠房裡開會。
程裕盛首先向工廠管理層介紹了蕭震雷,上午在會審公廨的時候,也有不少工廠管理去聽了庭審,都認識蕭震雷。
“下面請蕭總裁說一件事情!”
蕭震雷在管理人員們的掌聲中走了出來。“諸位,你們好,你們當中不少人上午去了會審公廨,應該認識我了,沒有去的也沒關係,現在你們也認識我了,既然大家都認識了。那我也就有什麼說什麼,大家可能還不知道,我們裕盛紡織廠爲什麼會落道這副田地?這其中當然有程世伯經營不當的原因,但是如果沒有三井洋行的三井福從中搗鬼。工廠絕對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搞得工人們與老闆對簿公堂,這不好聽啊,程世伯不是不想把工人們的薪水給發下去,只是一時間週轉不過來,其實他這幾個月一直在想辦法,腿都跑細了。外人不知道都還以爲程世伯想賴賬,卻不知道這是三井洋行的三井福在挑唆,他一方面派人綁架了程世伯的女兒程小姐,另一方面放出消息說工廠要倒閉了,程世伯要跑路了,私下卻向程世伯提出要低價收購程世伯手上的股份,工人們聽說之後當然會擔心自己的薪水打了水漂,程世伯和我都不會怪罪工人們,工人們累死累活的幹了幾個月卻一分錢都沒拿到,擱誰身上都不舒服,這一切都是三井福搗的鬼,我們只恨他,與工人們無關!”
管理層職員們聽了蕭震雷這一番話,都鼓起掌來,看來這個新老闆還真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大家一邊使勁鼓掌,一邊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三井福真是該死,太惡毒了,這種歹毒的辦法就想得出來!”
“是啊,日本人太壞了!”
“新老闆這個年輕人不錯,他是程老闆的未來姑爺吧?”
蕭震雷見管理層的職員們都反應不錯,舉手示意大家停下來,等大家都安靜下來之後,他又道:“今天去了會審公廨的人應該都知道,三井福的陰謀並沒有得逞,可是我想他並不會善罷甘休的,他一定會想其他的辦法來再來搞我們,想把工廠奪走,我和程世伯商量了一下,絕對不能讓日本人得逞,我作爲工廠的新老闆,也希望你們這些工廠的管理層能和我們一條心!”
“好!”
“沒說的,老闆能跟我們交心是把我們當朋友,我們一定和老闆一條心!”
蕭震雷笑道:“謝謝,謝謝大家,我想請諸位能夠把工人們都組織起來,我在閘?北另外開了一家紡織廠,廠房和其他設備都是現成的,只是沒有機器和工人,我希望諸位能夠把工人們都組織起來全部帶到新工廠裡上班,三井福不是想奪走裕盛紡織廠嗎?我只留下一個空殼子,看他怎麼奪走?當然諸位這麼多年爲工廠勞心勞力,程世伯很感激大家,我作爲新老闆也向你們表示感謝,你們在座的每一個人在新工廠的薪水都將在原來的基礎上提高一成,從現在開始,我會派人對諸位的工作成效進行考覈,到了年底的時候,工作努力、表現良好的人,我作爲老闆會給他發紅包,這個紅包可大可小,少的可能只有幾十塊大洋,多的可能有上萬塊,就看你的能力和表現了!”
“好!”
“太好了!”所有人都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拼命地鼓掌,蕭震雷和程裕盛互相看了一眼,心裡都知道管理層的士氣被鼓動起來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接下來,蕭震雷讓管理層的職員們明天上午同工人們一起前來領薪水,並且要與工人們溝通好,堅決要把所有的工人都拉到新工廠裡去。
等管理層職員們都散去之後,蕭震雷又讓那兩個看門的老頭回家,給他們放兩天假,晚上有人來搬機器,給兩個看門的老頭看見了可不好。
三井洋行。
“八嘎,八嘎雅鹿!該死的蕭震雷,竟然與程裕盛那個老傢伙合夥坑我,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三井福一個人在辦公室裡暴跳如雷,將辦公室裡的東西都砸得滿地都是。
三井福本來是想奪走程碧瑤,氣死蕭震雷,順便把程裕盛也給坑一把,卻沒想到他沒有氣到蕭震雷坑到程裕盛,反而被蕭震雷坑了,真正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裕盛紡織廠是三井洋行的財產,絕對不能讓蕭震雷在工廠裡亂來了,如果他又經營不善導致工廠虧損,那損失的都是三井洋行的財產啊,不行,我得找人盯着他!”想到這裡,三井福撿起電話道:“通知蕭震雷,就說我要跟他商量派人去裕盛紡織廠任職的事情,另外準備好馬車!”
“嗨!”
沒過一會兒,一個職員進來道:“三井先生,剛纔已經通知了蕭震雷先生,他說讓您明天下午去他家裡商量三井洋行派人去裕盛紡織廠任職的事情,另外他還讓我轉告您,請您在明天上午八點之前把三井洋行應該拿出來償還工人薪水的那一部分錢派人給他送過去”。
三井福一聽,頓時焉了,擺擺手有氣無力地樣子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去財務部找人算了算,看需要拿多錢給裕盛紡織廠,然後你把錢拿出來給蕭震雷送過去!”
“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