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戌時,小乙寢宮,子昭向小乙詳細敘述了別來情由,之後懇請道:
“兒臣爲穩定沚方,已先任命沚瞂爲沚侯;玉兒對兒臣有救命之恩,襄助之情,兒臣未徵詢父王,已許其建立好方,成爲一鎮諸侯。兒臣擅作主張,請父王責罰。”
小乙欣然道:“事急從權,王兒的處理頗爲妥當,沚瞂與玉兒皆有王佐之才,可堪大用。爲父明日即頒發王命,賜沚瞂爲沚侯,賜玉兒侯爵之位,即派使者去沚方與好方宣旨並送達印綬。”
子昭又道:“兒臣還有一不情之請……”
小乙道:“但講無妨。”
“兒臣想娶玉兒爲妻,懇請父王恩准。”子昭心中忐忑。
“這……”小乙面露難色,“日前井侯前來提親,欲以公主婦妌入嫁,這井方乃是大方國,實是大商不可或缺之助力啊!”
“然兒臣屬意玉兒,與之已有盟誓,必取玉兒爲妻,懇請父王成全。”子昭離席“撲通”一聲跪倒央求。
小乙沉吟半晌,“王兒其情可憫,其心可鑑,好男兒自當一諾千金。然解決此事只有一途,王兒可建功立威,若能名震諸侯,則井方一類方國自會趨之若鶩。”
“多謝父王體諒,多謝父王成全!兒臣隨時候命征伐,懇請父王能給兒臣施展身手的機會。”子昭萬分欣喜,雖然不能立即迎娶玉兒,但總算看到一縷曙光。
壬戌日,大商北蒙朝堂,小乙會羣臣朝議,小乙目視羣臣,啓言道:“衆卿,邊關奏報,宙方不服王化,起兵叛亂,已攻下亳城,進逼濟水南岸,宙方先鋒大將侯告箭術出神入化,所向披靡。大將軍魯笪與望乘遠征九夷,分身乏術,不知衆卿誰願引兵前往?”
堂下衆臣竊竊私語,半晌無人敢應。此時子昭出班請命:“兒臣願意前往平叛!”
“須知戰場兇險,刀槍無眼,侯告神勇無敵!”小乙不無擔憂,他既想讓子昭建功立業,又不想讓他身歷險境。
“身爲臣子,理當報效國家,將生死置之度外!”子昭慷慨陳詞。
“我兒需多少兵馬,何人爲將?”小乙問道。
“三千步兵,戰車三十輛,以象雀爲副將,倉虎爲先鋒。”子昭已然胸有成竹。
“准奏,特命子昭爲主帥,象雀爲副將,倉虎爲先鋒,率三千兵馬,癸亥日誓師南下,擊宙方於濟水,定要馬到成功!”
“兒臣遵命!”子昭領命退下,前往軍營準備。
且說這濟水,乃發源自濟源王屋山,源水以地下河向東潛流七十餘里,到濟瀆和龍潭地面涌出,形成兩條河流向東,後又交匯成一條河,稱濟水。東流途中,第二次潛流地下,穿越黃河而不渾,至滎陽再次浮出地面,流經原陽時,南濟水第三次伏行至定陶,與北濟水會合形成鉅野澤。
濟水三隱三現,百折入海,神秘莫測。濟水甚細,卻能至清遠濁,獨流入海,故能與江、河、淮並稱“四瀆”。
濟水南岸,便是宙方大本營。宙方乃夏桀時立國,民風彪悍。商湯時歸屬大商,以後又時叛時附。至宙淵一代,得猛將侯告,自以羽翼豐滿,遂北上攻掠,攻克亳地,至於大商腹地。
且說猛將侯告,號稱“金槍踏雪飛神箭”。世代簪纓,生得一雙俊目,齒白脣紅,眉飛入鬢,銀盔銀甲,揹負震天弓,百步穿楊,當世無雙。更兼胯下踏雪烏騅,神駿無比。掌中虎頭湛金槍,槍身乃混鐵精鋼打造而成,長一丈一尺三,槍頭爲鎦金虎頭形,虎口吞刃,乃白金鑄就,鋒銳無比。
侯告腰挎昆吾劍,這昆吾寶劍乃是湯徵昆吾時,昆吾之主所獻,斷木如腐,切玉如泥,因侯告祖上立有不世之功得商王恩賜。
商王小辛在位時,侯告之父侯顯陷入朝中黨爭,因讒離職,自此家道中落。侯告一身絕學,名動天下,宙淵乃重金禮聘,以侯告統三軍,侯告爲報宙淵知遇之恩,遂許沙場驅馳。
癸亥日,濟水北岸,子昭立於戰車之上,舉目南望,但見宙淵軍軍容整齊,威武雄壯,宙淵身居中軍,侯告手提虎頭湛金槍立於陣前。
子昭朗聲喝道:“宙淵,大商一向待你不薄,何故挑起爭端,不顧生靈塗炭!”
宙淵回道:“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小乙軟弱無能,巫族把持朝政,諸侯鹹莫來朝,庸庸碌碌,居傲鮮腆!何不讓與有德者居之!”
子昭問於象雀:“象將軍,對方約有多少兵力?”
象雀道:“觀旌旗陣列,應在二萬以上。”
子昭果斷下令:“敵衆我寡,必須速戰速決,唯今之計,我軍惟有集中兵力,拿下宙淵中軍,或許有三成勝算。象雀攻左翼,倉虎攻右翼,我徑取宙淵。傳令擊鼓!”
子昭拔出照膽劍一揮,鼓聲大振,商軍奮勇向前,踏着滾滾黃沙和飛濺的河水,直衝敵陣!
而宙淵卻顯得沉着冷靜,待商軍已衝至陣前,方舉劍傳令,大喝一聲“圍!”傳令官令旗自左右向中間一揮,兩翼宙軍立即在吶喊聲中向商軍包抄,商軍左衝右突,一時未能衝破敵陣,陷入了窘境。
倉虎舉起金頂朝陽槊,侯告揮舞虎頭湛金槍,二人各顯神通,施展平生絕學,正殺得難分難解。而此時子昭已被圍在垓心,險象環生!
象雀縱馬馳援,轉身殺入重圍,衝至子昭車前:“世子,宙方勢大,且有備而來,僵持下去,我軍傷亡將會增加,莫如暫退!”子昭看眼下局勢,的確於商軍不利,於是下令:“收兵!”
商軍聞令集結,退向濟水北岸,宙軍追擊三十里方回。此戰商軍折卻五百人馬,傷者數百,軍隊退至敖山休整。
子昭仔細巡視,這敖山地形果是險要,北面,滾滾黃河緊貼山腳而過;西南,萬山叢錯,羣峰崢嶸,谷深坡陡,崖壁參差。實乃南北咽喉,兵家必爭之地。
子昭心生一計,便令倉虎率五百步卒與谷口五里外宙軍必以之路設營,自己則與象雀各帶一千步卒,備好弓弩,分別設伏於峽谷東西兩側,以逸待勞。
甲子日辰時,宙軍向敖山方向殺來。倉虎故令步卒做出衣衫不整、丟盔棄甲之相,遠遠望見塵土飛揚,商軍棄卻營帳、輜重,向谷中奔逃。
宙淵指揮二萬軍馬,緊追不捨,前鋒即將進入谷口,侯告攔住戰車請示宙淵:“君上,前方峽谷,溝深壁陡,山路崎嶇,恐有伏兵。”
“料也無妨,昨日一戰,子昭已然膽寒,今已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即便埋伏,二千士卒亦不足爲懼,傳令進軍,務必活捉子昭!”宙淵傲氣十足,下令進谷追殺。
宙淵戰車甫一入谷,果然山路崎嶇,顛簸劇烈,乃棄車乘馬,窮追不捨,待全軍入谷,卻不見了商軍蹤跡,不禁心下狐疑,難道子昭插翅而飛不成?
猛然間,宙淵聽得崖頂鼓聲大震,頃刻間峽谷兩則矢如雨至,宙軍紛紛中箭,宙淵欲下令撤軍,已然身中數箭,一命嗚呼!
宙軍見主君陣亡,侯告將軍又不知身在何處,於是四散奔逃,此時人踩馬踏,死傷不計其數!
子昭在崖頂大喊:“宙淵無道,挑起爭端,現已伏誅,此事與爾等將士無干,棄械投降者免死!”宙方軍士乍見生機,紛紛繳械歸降,子昭收繳武器,押解俘虜退出深谷。
前鋒侯告奮力衝突,漸至峽谷北側出口,本欲召集士卒重整旗鼓,然衆軍士卻已紛紛棄械,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匹馬單槍衝出深谷,甫一出谷,心下登時涼了半截,原來橫在面前的竟是滔滔黃河,翻波涌浪,咆哮東去。
此時的侯告已是英雄氣短,前有黃河,後有追兵,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孤家寡人,徒喚奈何!
侯告正自黯然神傷,商軍已然追至。子昭左手一舉,示意衆軍放下弓箭,子昭插劍入鞘,於馬上雙手抱拳:“侯將軍一表人才,身負絕學,子昭欽敬久矣,大商用人之際,我等男兒自有用武之地,將軍其有意乎?”
侯告於馬上抱拳還禮:“然宙淵待我有知遇之恩,侯告若降,恐天下英雄恥笑!”
“侯將軍此言差矣,宙淵不守疆土,不惜百姓,不愛士卒,爲一已私慾挑起爭端,不惜流血千里,並非仁義之主。宙淵待將軍,利也,子昭待將軍,義也。夫英雄者,當爲國而戰,爲義而戰,笑傲沙場,快意恩仇,縱然馬革裹屍,又有何憾!”子昭曉之以理。
子昭一番話聽得侯告熱血沸騰,然心下終是顧慮重重,“侯告先父陷於黨爭,爲先王所不容;我侯告手上又沾許多商軍鮮血,亦恐爲當今商王所不容,尚請世子體恤下情。”
“侯將軍多慮了,昨日煙雲已隨風逝,是非對錯已成歷史,子昭承諾,大商不咎將軍過往,將軍但可放心。
然英雄處世,往往知已難求,今日我商軍陣前,已是猛將如雲,含光劍望乘,‘百戰沙場神威現’,夏禹劍沚瞂,‘青龍驚帆勇爭先’,霄練劍象雀,‘七竅玲瓏絕世間’,定光劍倉虎,‘拔山扛鼎震河川’,承影劍玉兒,‘冠絕羣芳翔九天’,畫影劍瑟舞,‘絳脣珠袖舞翩躚’,騰空劍飛裳,‘輕鴻豔影下塵凡’。
昆吾劍侯告若不以‘金槍踏雪飛神箭’入我大商風雲會,豈不人生憾事!”子昭侃侃而談。
侯告聽罷,再無猶疑,縱身下馬,雙膝跪地施禮:“多謝世子見容,侯告定不負世子厚望,當與衆英雄一起,戰沙場,建功業,護百姓,衛大商!”
侯告一席話,說得衆將士亦是熱血沸騰,於是衆將士亦高聲齊呼:“戰沙場!建功業!護百姓!衛大商!”
敖山深谷之中,滔滔黃河之畔,震天呼喊經久不絕:“戰沙場!建功業!護百姓!衛大商!”
子昭以其英武睿智的才略,廣納天下的氣度,高瞻遠矚的視野,將衆英豪聚集在麾下,並逐漸建立起一支剛健勇武、熱血沸騰的鋼鐵雄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