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九月壬寅日九夷起兵全線西進,一路勢如破竹,克三壽、斟灌、北辛、譚國、庇國、汶國、空桑國,至九月癸丑,兗州、徐州、青州之境,悉在九夷掌中,聲勢浩大,如日中天。
夷尊風雲得探馬來報,大商鳳帥五師率兵三尤已列陣於帝丘,遂遣使持夷尊令牌至庇國,曉諭畎夷六部:九夷之師,九月戊午日會師帝丘之野,與商軍決戰,爭奪帝丘。
九月戊午日,婦好五師與東夷九師於濮水兩岸紮下營寨。婦好、傅說、瑟舞、飛裳、侯告、倉虎與風雲、偃離、陸寒、費弦、英湄、嬴陌、詹訣、葛隱、徐錚、風南據水答話。
婦好義正辭嚴:
“大商與九夷,同爲華夏族系,炎黃子孫。黃帝之子少昊青陽氏,乃華夏共祖。當年少昊大帝被黃帝送到東夷部落聯盟中最大的部落鳳鴻氏部落裡歷練,並娶鳳鴻氏之女爲妻,成爲鳳鴻部落的首領,經數年艱辛,一統東夷名部,成爲東夷首領,華夏共祖。今九夷之師無由西進,點燃戰火,何異於同室操戈!”
風雲振振有辭:“同爲華夏族系,爲何當年商湯與夏桀大戰於鳴條之野?夏桀戰敗,商湯將其流放於南巢;大夏既滅,其遺民避居北野建土方國,商王武丁何以又北伐土方趕盡殺絕?豈非同室操戈乎?”
婦好:“夏桀驕奢淫逸,寵用奸佞,暴虐無道,橫徵暴斂,全然不顧百姓死活,似此無道之君,人人得而誅之。
土方句龍,不思安分守土,數度劫掠邊民,又聯合危方與翳徒戎圖謀不軌,悍然南下,致使冀州、㿈州兩境生靈塗炭!
我大商興仁義之師,救百姓於水火,挽大廈於將傾,奮師遠征,芟夷大難。此事換作風夷主,又豈能無動於衷?”
風雲:“自大商入主中原,開疆拓土,另立門戶,大商與九夷便已撕破盟約,勢同水火,數百年間,互相征伐不斷。大商勢大之日,必不容九夷存在,故我九夷若不舉師,便是坐以待斃!”
婦好:“風夷主之言差矣,且不言在少昊治下,東夷各部和睦相處,繁衍生息;在舜之時,東夷首領伯益曾協助舜之水官大禹治水,彼時華夏各部更在聯合抗洪中走向融合;
更有商王相土,以帝丘爲都,曾一統華夏,版圖直至大海之濱,彼時華夏一家,共襄盛世。
風夷主何故只見烽火,不見和平?愚之見,華夏相融乃大勢所趨!”
風雲:“華夏相融,自是人心所向,然天下紛爭,各自爲戰,割據稱雄,百姓流離,總需有一人振臂高呼,一統華夏,強似四分五裂。”
婦好:“原來風夷主之意,是爲一統華夏而來。
天下者,自非一人之天下,而有德者卻能居之。風夷主忝居九夷之尊,當知黎民百姓乃衣食父母,當思爲百姓構築桑間河畔,其樂融融之所,而風夷主卻窮兵贖武,將烽火燃遍三州之地!
三壽國、斟灌國、北辛國、譚國、汶國、空桑國,承上古遺風,安居樂業,然睡夢之中,城池已破,家園已失,宗廟已毀,風夷主獨不見生靈塗炭,哀鴻遍野?獨不聞婦孺啼哭,哀號不絕?風夷主一統華夏之時,當以何顏面對治下之百姓?”
風雲理屈辭窮,顏面盡失,勃然變色:“空言無益,你我既已陳師列陣,便於戰場上一見高低吧!”
婦好:“但不知風夷主擅長鬥兵還是鬥將?”
風雲:“先鬥將,後鬥兵。已未日鬥將,庚申日鬥兵。鬥將之日,以三陣決勝負,生死各由天命。”
婦好:“便依風夷主,已未日陣前鬥將,以實力定輸贏。”
回營之後,婦好請傅說及衆將入中軍帳商討敵情,婦好請教傅說:“風雲約明日陣前鬥將,三陣決勝負,先生可有計較?”
傅說:“東夷諸將之中,風雲因統軍之能位列衆夷之尊,但沙場單騎拼殺卻非所長;白夷偃離善謀斷而武功平平。
青州三夷詹訣、葛隱、徐錚久居海濱,眷戀家園,此番迫於無奈而出師,瞻前而顧後,故不會請纓出戰。
赤夷嬴陌,心機深沉,重利而輕義,亦無出戰之可能。
故東夷出戰之將僅餘費弦、陸寒、英湄、風南四人而已。
英湄風南皆沙場宿將,勇冠三軍,英武剛健而心性純良,若此二人出戰,瑟舞飛裳可敵之;方夷陸寒,恃武而好鬥,神勇而爽直,倉虎可敵之;畎夷費弦野心勃勃,號稱九夷第一神射,必會藉機出戰,以求在衆夷之中樹立威信,此人若戰,侯告可敵之。”
婦好面向瑟舞飛裳倉虎侯告四將,目光中充滿了信任與激勵:“列位將軍,可有信心力克強敵?”
瑟舞飛裳倉虎侯告起身施禮,壯懷激烈,語氣鏗鏘:“請鳳帥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於兩軍陣前斬將奪旗!”
婦好深囑四將:“沙場對決,身系萬馬千軍,應剛強果決,凜然無懼;又需統觀全局,小心謹慎;更要高瞻遠矚,放眼未來。東夷與大商,皆屬華夏族系,故應殺敵居次,攻心爲上,戰的最高境界,不是勝而是和,以和爲貴,方爲上將。”
瑟舞飛裳倉虎侯告施禮領命:“謹遵鳳帥教諭,攻心爲上,以和爲貴。”
已未日辰時,兩軍陣前,秋風陣陣,戰旗獵獵,婦好立於戰車之上,龍鳳令旗迎風招展,黃金大鉞映日生光,愈顯英武與威儀。
東夷陣中,大踏步走出一員虎將,正是陸寒。擎九鳳鎏金钂,重二百斤,身如山嶽,聲如雷霆:“某乃方夷部陸寒,久聞大商猛將如雲,今日願以九鳳鎏金钂會天下英雄,不知哪位英雄肯於賜教?”
婦好示意倉虎,倉虎出陣,擎金頂朝陽槊,龍驤虎步,虎虎生威:“某乃倉虎,手中金頂朝陽槊,願向陸夷主請教。”
兩軍陣前戰鼓聲響起,陸寒大吼一聲:“吃我一钂!”手起钂落,直向倉虎頭頂劈下!
倉虎大喝一聲:“來的好!”雙手橫舉金頂朝陽槊向上一架,但聽“當”的一聲巨響,震得陣前將士雙耳翁的一聲,倉虎神色淡定,氣定神閒!
陸寒吃了一驚:自己縱橫東方,從未有人受一钂之威尚能保持如此氣色。陸寒又一次奮起九鳳鎏金钂,大喝一聲:“再吃我一钂!”仍是方纔的招式,自半空直向倉虎頭頂劈下,這一次使出了十分的氣力!
倉虎雙腳紋絲不動,復報以一句:“來的好!”仍是雙手舉槊橫空上格。但聽“當”的一聲巨響,陣前將士竟有地動山搖之感,被震得紛紛後退!倉虎仍是面不改色,氣不長舒;陸寒吃驚更甚,好一個倉虎,硬接自己兩钂,竟渾然無事,難道天神轉世不成!
陸寒這次運足了全身力氣,大喝一聲:“再吃我一钂!”還是方纔的招式,九鳳鎏金钂自空中砸落,這一钂,挾風雷,震九霄,有天崩地裂之勢,拔山撼嶽之威!
倉虎復大喝一聲:“來的好!”還是雙手舉槊,橫空一架,但聽“當”的一聲巨響,此時飛沙走石,風雲變色,兩軍陣前,數十持盾步卒竟紛紛發出:“啊呀”之聲,雙手掩耳,仰面跌倒!
再看倉虎,依舊雙足穩立,神色從容!而陸寒已覺虎口處隱隱作痛,身不由已“登登登登”後退數步!
陸寒急以钂杵地,方站穩身形,於是雙手橫舉九風鎏金钂於胸前,態度十分欽敬:“倉將軍受我三钂神色不變,陸某生平未遇,真英雄也!我願受倉將軍三槊,以示公平,倉將軍請!”
倉虎持槊還禮:“承蒙陸夷主繆贊,倉某愧不敢當,謹以三槊相還,陸夷主當心了。”言罷,橫空一槊,招式如陸寒一般,當頭砸下!
陸寒雙手舉钂,用盡全力向上一架,但聞“當”的一聲,火星四濺,陸寒雙臂發麻,強自忍住,但心中即已“啊呀”一聲,再看雙腳,已然沒入土中!
陸寒喘息方定,倉虎第二槊已然劈下,陸寒奮起全身力氣,力貫雙臂,大喝一聲:“開!”“當”的一聲響過,陸寒虎口震裂,鮮血長流,長腿至膝,竟然全部沒入土中!
陸寒心中一凜,已知非倉虎之敵,但胸中豪氣不減,依然朗聲道:“願受倉將軍第三槊!”
倉虎更不搭話,第三槊橫空劈落,陸寒奮起餘力舉钂想迎!此真乃生死攸關、命懸一線!陣前的夷軍將士,包括好多商軍將士,都默默的閉上了眼睛,陸寒亦流露出臨死前大義凜然的微笑……
眼見槊钂相交,卻忽見倉虎中途變式,由劈變挑,將金頂朝陽槊插至陸寒九鳳鎏金钂之下,向上一挑,並伴隨着一聲大喝:“起!”呼的一聲,但見陸寒連人帶钂,已被倉虎從土中拔出!
“好!”由衷的釋然之聲,充斥在兩軍之中,好多將士已爲之落淚。陸寒舉钂平胸,深施一禮:“倉將軍拔山扛鼎,氣貫山河,陸某不及也!倉將軍看淡勝敗,槊下留情,如此高義,陸某感佩終生!”
倉虎亦持槊還禮:“陸夷主過謙了,陸夷主神力過人,武功卓絕,襟懷磊落,勝敗從容,乃倉虎生平僅見,倘若不棄,願有朝一日與陸夷主並肩沙場,笑傲羣雄!”
陸寒爽朗一笑:“哈哈哈……今遇倉虎,快哉快載,疆場相逢,再決勝負!”
言罷,兩位虎將退回本陣。這一場激戰,直看得衆人驚心動魄,目眩神搖,那“噹噹噹”的槊钂相交之聲,彷彿仍震盪着陣前軍士的鼓膜,那兩個深及雙膝的大坑,仍令陣前觀者唏噓不已,此正是:陸寒倉虎一相逢,驚天撼地鬼神驚!
東夷陣中,風雲之女風南躍馬出陣。但見風南,胯下千里追風赤焰駒,身披紅色披風,手中穿雲火龍槍,長約一丈,通體爲鍊鐵紅銅所制,槍端雕勾火龍頭,槍頭似龍舌,形如火焰狀。遠望風南,恰似一團火焰,兩軍將士不由暗暗喝彩!
風南持槍搦戰:“小女風南,久聞大商軍營之中有三位巾幗,‘冠絕羣芳翔九天’、‘絳脣珠袖舞翩躚’、‘輕鴻豔影下塵凡’,風南不才,懇請賜教,以慰平生之願!”
瑟舞縱馬出陣,雙方將士不由得再一次暗暗喝彩,原來瑟舞亦是一身紅色戎裝,國色天香,英姿颯爽。風南瑟舞據馬陣前,便如兩朵盛開的牡丹,在風中傲立。瑟舞於馬上施禮:“在下禽瑟舞,手中畫影劍,能與穿雲火龍槍一較高下,足慰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