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兒對官場認識不是很清楚,但是,經過剛纔與江記的談話,更加深亥地認識到了官場的險惡,認識到官家對商家的控制力。隆山這樣比較偏僻的山區縣,企業要想完全正規化暫時還不要能,政府也知道這種情況。但是,爲了地方的經濟發展,他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可以利用這種方法來控制商家。
峽山水泥廠就處在這條峽縫裡。如果得罪了這些官老爺,他們立即可以讓水泥廠休克甚至死亡。
樂兒比較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處境。
看到黃市長進來,他苦笑着讓坐、茶。
“沙董,別客氣,坐。”黃市長只是一個人來,“做爲人大代表,我來看看你。有什麼不方便的嗎?”
“沒有,黃市長,多謝關心。”
樂兒強打起笑容。
“怎麼了,看你悶悶不樂的樣子,遇到什麼煩心事了?”黃市長笑呵呵地看着他,“剛纔江記召見你,不是批評了你?”
“沒有……哪裡呢,江記很關心我的,他要好好支持新來的縣委高記的工作,把隆山的經濟搞去。”
樂兒只好打起精神。他不知.道黃市長的意思,也不敢夾到市委記與市長之間去。儘管黃市長因爲黃孝隆非常感激他,但在自己的利益面前,他對黃孝隆的那點關係又算得了什麼?要是他妨礙了黃市長在仕途的利益,相信黃市長絕對會一腳踢開他,說不定還會捅他一刀子。
在這個敏感的時候,他不能不小心行事。
“這就好。”黃市長打着哈哈,“現在以.經濟發展爲工作重心,這次省代會的政府工作報告,現在雖然還沒有出來,但我相信還會是以經濟建設爲重點,因此,你要抓住機遇,在隆山轟轟烈烈地搞你的企業,把隆山的經濟搞去,我們市政府絕對會支持你的。”
樂兒愣了一下。
“多謝,多謝市長與市政府的支持。”
“有些事情你不要多想,不管是.誰,只要阻礙了經濟建設,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你要放開步子,放大膽子,切切實實地搞好你的企業。”黃市長唱着高調,“你現在是省人大代表,爲什麼選你當代表,那是因爲你在隆山的經濟建設中做出了貢獻。你是人大代表,而且也要盡一份人大代表的責任,不但你自己要把企業搞好,還要帶領隆山的企業家們,把隆山的經濟建設再推一個臺階。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在人代會以提案的方式提出來,這也是你的權利嘛。”
樂兒又是愣愣地望着黃市長。他也研究了人大代.表的一些權利與義務,但也知道,有些東西是虛的。可是,黃市長在暗示什麼?
他也不是傻子,微微思考之後,就大致知道了黃市.長的意思。
“黃市長,我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級別的人大會議,.有些事情不懂。”樂兒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不知道是不是與市人大會議與縣人大會議的議程相同?”
“議程是相同的,.你參加過市人大與縣從大會議,應該知道議程,人大代表提出議案是權利也是義務嘛。”
聽了黃市長的話,樂兒又憨厚地笑起來。
“嗯……我想想,如要有提案的話,我一定提出來。”
黃市長親切地拍了拍樂兒的肩膀,哈哈笑着,兩人又談了一會兒,黃市長才告辭,樂兒送出自己的房間。
自黃市長出去,樂兒回房間想了想黃市長話中的意思。黃市長的話與江記的話,很明顯表示了他們之間的矛盾。江記顯然是站在了高龍騰的一邊,黃市長沒有明明白白地指明自己是反對面,但從意思中也明顯地透露出不是高龍騰一條線的人。
記與市長之間的矛盾,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是存在的,只是大與小的問題。當然,這不觸及黨性問題,而是話語權的爭奪問題。兩個地方管理體系,就算都想搞好地方,這種爭奪也是存在的而且不可或缺的。
隆山新記高龍騰及副縣長唐清明雖然與黃市長不是不條路,黃市長當然有心打壓他,但是,看來高龍騰的後臺不是一般,他不敢明着來,只好想些別的辦法了。他肯定是知道高龍騰與唐清明在隆山的作爲,知道樂兒心裡頭有怒氣,讓樂兒在人代會搞個提案出來,大概是想將樂兒當槍使使。
樂兒自然不會輕易讓人當槍使。
隆山參加人代會的組長是高龍騰,副組長是黃銀海。豐殊雅沒有來參加。樂兒想了想,決定找黃銀海商量商量。
“黃大哥,有空沒有?”
“樂兒啊。”黃銀海大部分時間還是稱呼他的名字,“我本來想找你呢,但江記找了你,黃市長又找你,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有事嗎?”
“我們出去喝酒去。”
“哦……好啊,去哪裡。”
“我在酒店下面的車裡找你。”樂兒知道在酒店裡不方便,還是在外面好些,“也不知道豐記有沒有時間,如果能把豐記一起喊到就好了。”
“呵呵,我試試。”
樂兒把車從酒店的地停車場開了出來,到了酒店前,不一會兒,黃銀海就下來了。此時天色不早,大家都吃過了晚飯,街華燈溢彩。
黃銀海了車,樂兒發動了車。
“樂兒,等等豐記。”
“哦,豐記有時間嗎?”
“豐記也想找你談談呢。”黃銀海笑了笑,“你是不是心裡很焦急啊?”
“是有些急。”樂兒對黃銀海不隱瞞什麼,“現在縣裡,有些事情辦得實在不怎麼樣啊,工業區已經一片慘淡,折氏的況總都在找我訴苦了,當時真不該把他們留下來呢。”
“唉……我也有些頭痛啊。”黃銀海看了看外面,“豐記來了,想來他會有話說的,不然不會這麼急急地想找你談話了。”
樂兒也看見了豐記從樓下來,按了下喇叭,豐記順着聲音走了過來。黃銀海打開車門,下了車,讓豐記先進車來。
“豐記……”
“開車,你不是請我們喝酒嗎,有話喝酒時再說。”
車開到了桂園。樂兒來過這裡幾次了,比較熟悉。三人了樓,空位不是很多,但還是要到了一個小間。
他們來的主要目的不是吃飯,而是找個安靜的談話場所。樂兒只要了大龍蝦與幾個特色菜,來了瓶茅臺酒。
“呵呵……與大老闆在一起,就是好啊,隨時都能喝茅臺。”黃銀海開着玩笑,“這些是麼子菜啊?好像是大龍蝦?我們南省也有這樣的大龍蝦?”
“說是澳洲大龍蝦,空運來的。”樂兒笑了笑,“我也不是很懂,以前跟着林雄來這裡吃了幾次而已。”樂兒苦笑着,“動筷子嚐嚐。”
在南省能吃到貨真價實的大龍蝦的地方不是很多。別說黃銀海沒有吃過,豐記估計也沒吃過幾次。
“嗯……我也是第一次吃這東西,嚐嚐。”
豐記也笑呵呵的。樂兒看着豐記的眼光有些閃爍,倒不是因爲企業的事,而是因爲豐殊雅的事。如果豐記知道了他與豐殊雅有了那種關係,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反應,該不會大發雷霆?
不過,他想豐記應該不會知道的,豐殊雅不會把這樣的事情告訴豐記的。這段時間,豐殊雅好像不願意給他打電話,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樂兒倒是厚着臉皮打了幾次,但都回避着前次在一起的事情,只談談工作與樂兒水泥廠的事。
“樂兒,在想麼子呢?”
豐記笑呵呵地問樂兒。
“沒有……呃,只是些煩心的事。”樂兒心中一驚,趕緊把心思收回來,“來,喝酒。”
“酒就少喝些。”豐記皺起眉頭,“你這陣很心煩是?高龍騰給了你許多的煩擾?是不是去找你的岔子了?”
豐記與黃銀海都把目光望向他。
“高記我還沒有見到他呢。”樂兒不以爲意地說,“兩個新領導我都沒有見到,只有唐副縣長到過我公司,不過我不在。”
“他去找你?有事嗎?”
豐記看了眼樂兒再看了眼黃銀海。
“豐記,這事我知道。”黃銀海沉着臉說,“高記他們說要改換我們縣委縣政府的形象,向他們這些企業家去捐款了。樂兒,他向你們公司要了多少錢?”
“不多,五十萬。”
“五十萬還不多?”豐記臉的神色很不好看了,“銀海,你怎麼沒有跟我說?”
“豐記……這事我知道你也有難處,而且,這件事也沒有在縣委常委裡提出來,縣政府也沒有決議,我覺得暫時先壓壓爲好,所以沒有驚動你。”
聽了黃銀海的話,豐記的臉色好看了些。
“豐記,這件事今天我已經跟江記說了一下。”樂兒笑了笑,“在我來說,這點錢是小事,不過看唐副縣長的意思,只怕這點錢喂不飽啊!”
“喂不飽?他還要怎麼的?”豐記看着樂兒,“他還要把隆山這點剛有起色的經濟形勢敗完才罷手?”
今天豐記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也不知道是爲什麼。樂兒與黃銀海交換了一下眼色,但都沒有說話。
不過樂兒想想也對,任誰也會發脾氣。隆山現在的這點經濟基礎完全是豐記帶着大家打造的,特別是自己的女兒一手管理,而現在,女兒反被放到一邊去了,讓這些敗家子亂來,能不有氣嗎?
不過,他也只是在兩個完全信得過的人面前才這樣。而且馬沉靜了下來。
“江記怎麼說?”
“他只是要我支持新記的工作,努力把隆山的經濟建設一個新臺階。”
餐廳內的氣氛有些沉重感。豐記皺着眉沒有說話,黃銀海摸出他的五塊一包的煙來,樂兒趕緊拿出自己的煙,遞給他一支,樂兒自己也抽了起來。
豐記不抽菸。
“是啊,高龍騰的根子很硬,江記也沒有辦法啊。”好久後,豐記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你們都暫時忍耐一陣再說,這種情況不會持久的。”
樂兒苦笑着,黃銀海也苦笑着。
“豐記,他們這樣搞法是不會長久,但是,隆山折騰不起啊。”樂兒有些無奈地說道,“現在工業園區內,那些小企業就怨聲載道人心惶惶了。這個樣子,想再招商是肯定不行,我怕的是現有的企業也會垮掉啊。”
豐記沉默着。
“豐記,高龍騰的背後,倒底有多硬的後臺啊?他實在是太肆無忌憚了。”
“他父親只是審計局的黨組記,但他大伯是省委常委副記,你說有多硬的後臺啊?”豐記搖搖頭,“別說我們沒有辦法,江記也沒有辦法,這絕對是個燙手的山芋。”
黃銀海張着嘴好久沒有閉。他現在的日子才苦,與這樣一個太子式的記共事,這壓力有多大啊。
樂兒有些頭大。
“可是,他這樣搞,那個省常委副記就不管嗎?”
樂兒沒有在官場混過,自然不知道其中道道。
“第一,他不一定能知道,就是知道了,那又能怎麼樣呢?這最多是工作方法的問題,不涉及貪污。”豐記又搖了搖頭,“就算隆山真的被搞垮了,那又怎麼樣呢?一個縣的經濟發展影響不了全省大局,他最多是離開這裡,去另一個地方折騰。”
樂兒無語,黃銀海也無語。
“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現在的隆山算是我們市的一個經濟發展比較快的典型縣,江記不會放任不管的,還有黃市長呢。”豐記又安慰樂兒,“你那裡他們還是不敢動手的,一旦你那裡不行了,隆山經濟全垮掉,我估計,人代會後,江記會找他談話的。”
“別的我倒是不怕,就是水泥廠,頭痛啊。”
三人吃得悶悶不樂,又說了許多話,但樂兒還是沒有得到能解決眼前難題的辦法,只能暫時忍耐,走一步算一步。
樂兒回到了酒店,有些悶悶不樂。不過還是給李瑩及羅銀香條了電話。李瑩問了人代會的情況,羅銀香跟樂兒說了個有趣的事。
“樂兒,我娘真是氣死我了。”
“怎麼了?”樂兒有些吃驚。
“她啊,去菜場買菜,每次去都要找人吵架,不是說別人短了秤,就說別人算多了錢,不吵一架肯定不會回家,搞得菜場裡的人不跟她做生意了,可是別人不跟她做生意,她也要與別人吵,別人又不能不賣菜給他。”
樂兒哈哈大笑起來。
“你還笑,現在菜場的人都怕了她了。”
“怕她就怕她,這樣不吃虧啊。”
說笑一陣之後,樂兒心情好了些。
但此時,如果他知道縣委新記高龍騰在做什麼,只怕心情未必能好起來了。樂兒剛從桂園出來,高龍騰帶着幾個朋就與一個人進了桂園,如果晚出來一點兒,就能碰了。
請高龍騰與他們朋進桂園的人,正是李瑩的前男嚴東風。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但看樣子關係不錯,很親熱的樣子。
可是巧的是,高龍騰與嚴東風剛剛樓,就碰到從樓下來的林雄。林雄是這裡的常客,幾乎每天都要來桂園吃飯。
高龍騰也是省城太子圈中有名的人物,但他卻不願意見到林雄。他看不起林雄這樣的人,但是又惹不起。他大伯雖然是省常委副記,但已經六十來歲,再也沒有升的空間了,而林雄的父親這一屆人代會很可能就能當省長。
他倒不怕林雄老爸的官大,而是林雄在太子圈中出名的難纏,簡直就是個無賴,省城的太子圈中,除了與林雄臭味相投的人,沒有幾個願意與他糾纏的。特別是他們這些想在仕途混的人更是如此。
可是,想回避卻來不及了,林雄看到了他。
“高四眼,你個雜種也來桂園吃飯了?”高龍騰戴着眼鏡,林雄一直喊他四眼,“怎麼,不認識我了?當了個破縣委記兩眼朝天了?”
接着,林雄看到了嚴東風。還沒有等高龍騰回話,他又笑起來。
“哦,原來是軟飯總經理請你吃飯啊?哈哈……軟飯總經理,你抱粗腿了啊?”
林雄喝了酒,似醉非醉的樣子。嚴東風正是賴氏企業在南省分公司的總經理,但是,經濟大權卻緊緊握在他老婆手裡,久而久之,林雄知道了他的情況,就喊他軟飯總經理了。
林雄本來就是個無法無天的人,對嚴東風這種吃軟飯的人更是不屑一顧,哪裡會把他放在眼中?嚴東風曾經想攀他這棵大樹,但林雄鳥他。
“林雄,你想幹什麼呢?”
高龍騰有些怒氣了。
“我想幹什麼關你卵子事啊?”林雄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呃……四眼,我喊他軟飯總經理,你是不是要打抱不平啊?要不要來一下,單挑還是羣鬥,隨你。”
“呃……林總,高縣長,都是自己人,不要傷了和氣嘛。”嚴東風卻沒事人似的,對要雄呵呵笑起來,“林總,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喝一杯?”
“卵子,跟你們喝酒。”
林雄趾高氣揚地下樓去了,臨走時還向高龍騰豎了根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