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保爾森最近很煩躁,市場上出現的天下大亂局面讓他到處撲火,先是“兩房”的核心資本金嚴重不足,被市場傳出破產傳聞,保爾森不得不硬着頭皮連續兩天發表聲明,宣佈注資“兩房”並暫時不考慮接管,這才讓“兩房”暫緩了一口氣。沒等他有所放鬆,金融市場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地又來了,隨後是美國國際集團(aig),高達800億美元資產的保險公司出現了巨大風險,這又讓保爾森焦頭爛額了好一陣子。aig的問題還沒有徹底解決,來自雷門兄弟和美林證券的報告又擺放到了他的案頭。
按下葫蘆浮起瓢,這是最近美國財政部長工作的真實寫照。
不過此時的他正坐在電視機前面,專心致志地看着bc的新聞,在他的辦公桌上,一臺開着彭博終端的電腦正安靜地運行着,頁面正是雷門兄弟的股票即時走勢圖。
和《華爾街動向》、彭博電視臺等財經節目比起來,保爾森更喜歡bc的節目,因爲它的新聞評論人最符合他的口味,思考方式在某種程度上和他不謀而合。
“股價走到今天的地步,是因爲很多人相信雷門兄弟可能會破產。”《華爾街動向》的新聞評論員這麼說道,“這種預期進一步導致了做空的肆虐。信心的缺失最爲致命,因爲雷門兄弟已經和韓國方面、巴菲特談崩,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舉步維艱,到了三季度財務報表公開的那天,這種恐慌將會達到高?潮。相信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雷門兄弟最終應該會以破產結束這一切。”
“最近的輿?論已經將財政部和聯儲推到了風尖浪口,關於‘兩房’和aig。包括雷門兄弟等公司的問題,和之前的貝爾斯登是同一個性質。我們需要弄明白的一個問題是,拿着納稅人的錢去拯救那些每年能夠數以百萬計薪水的金融機構,這種行爲是否真的適當?”彭博電視臺的新聞評論傾向於民主黨,自然對目前的共和黨政府大加鞭撻,“不可否認的是保爾森原本出身於這些財團。那麼他在制定這些政策當中,是否將這種因素考慮在其中?作爲一個自由市場經濟的國家,我實在不明白,爲什麼財政部和聯儲一定要出手救助這種吸血鬼?”
自然這樣的言論更是讓保爾森煩躁不已,硬着頭皮聽了幾分鐘之後,他就不耐煩地換了頻道,bc也正在評論最近關於雷門兄弟的新聞,保爾森不禁饒有興趣地看了起來。
“……關於雷門兄弟,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你必須要弄明白。那就是它如果破產,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英俊的主持人語出驚人,卻正直指問題的要害,“對於它的競爭對手來說,雷門兄弟是幫助它們阻隔風雨的一道牆,如果這道牆現在倒下來,市場很快就會將目光轉移到下一個投行身上,到時候說不定這些投行會一家接着一家地倒閉。”
“除此之外。讓雷門兄弟倒閉也不符合美國的利益!”主持人繼續說道,“必須清醒地認識到投行在整個金融生態鏈。乃至是經濟鏈當中的地位。一旦發生連鎖反應,後果不堪想象。這就是爲什麼在之前,聯儲和財政部頂着巨大的壓力也要救助貝爾斯登的原因。雖然我不能百分百保證,但我的確這麼聽說過,雷門兄弟一直和聯儲、財政部保持密切的聯繫,因爲伯南克和保爾森都不想他們破產。”
這段話聽在保爾森的耳朵中。無異於天籟一般動聽。保爾森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感到輕鬆愉悅,好像一切壓力都不翼而飛。他終於在市場上找到了一個支持者,儘管這個支持者的聲音很微弱。默默地關掉了電視,保爾森只覺得渾身充滿了精力,剛纔的疲累一掃而光。整個人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他知道,自己至少在一部分人羣當中得到了理解。
“本,是我!”
摸起電話,保爾森打給了聯儲主席伯南克,“還記得在去年,你曾經告訴我的一件事嗎?關於加息時候討論發生的一樁意外,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
“什麼事?”伯南克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隨後大腦就飛快地轉動了起來,去年?加息會議?意外?幾個關鍵詞一組合,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亨利,你說的是蓋特納副主席和蓋德.拉克發生口角的事情嗎?這件事我們不是說好了不再提了嗎?”
當初在加息會議上,身爲聯儲公開委員會的蓋德.拉克質疑蓋特納副主席向美國銀行透露加息的信息,而蓋特納則斷然否定。儘管雙方都是一口咬定,幾乎撕破了臉皮,但在伯南克的斡旋之下,這件事最終還是被壓了下來。
作爲財政部長的保爾森,自然有權利查看聯儲公開委員會的會議記錄。當他看到這一段時,眼睛就是一亮,果不其然,今天終於派上用場了。
他肯定不會認爲蓋特納是無辜的。事實上在他出任古德曼公司ceo的時候,類似的事情並沒有少幹。所以他只是粗略地掃了一眼,就知道肯定確有其事。將這件事捅出來顯然並不是利益最大化的處理方法,於是他佯裝不知,靜靜地等待時機,一直到現在,他認爲的時機終於出現了。
不講對錯,只談利益,這是一個政客的標準思維。入主財政部幾個月的保爾森,已經將這一套玩得駕輕就熟。
“我當然不會再提了。”一切盡在掌控當中,保爾森的語氣也顯得異常輕鬆,“不過蓋特納和肯.劉易斯欠下了一個人情,現在是他們償還的時候了,不是嗎?”
他雖然說不再提,但整個說話的腔調都建立在蓋特納和肯.劉易斯之間存在秘密交易的前提下。說出這一切他很自然,根本就沒有想到隱瞞什麼,保爾森相信伯南克對此也是心知肚明。
果不其然,伯南克回答的語氣也是沒有一絲的詫異。“是嗎?亨利,不知道你打算把這個‘方便’用到什麼地方?”不等保爾森回答,伯南克就緊接着說道:“天吶,你不會是打算讓美國銀行收購雷門兄弟吧?呃……這可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他用了一個“不錯”,很顯然對這個主意並不太牴觸。
這邊的保爾森對伯南克的驚人反應微微有些吃驚,不過他轉念一想。很快就釋然了。如今市場上最爲火爆的話題就是雷門兄弟的問題,而美國銀行這樣一個龐然大物的商業銀行,早就對投行業務垂涎欲滴了,尤其是在摩根大通收購了貝爾斯登之後。而現在給他們一個機會介入到這個領域當中,相信他們不會錯過。
退一萬步講,即便美國銀行的高層對投資銀行業務不感興趣,他們也很難抵抗來自聯儲和美國財政部聯合施加的壓力。如今保爾森放話出來,不管怎麼樣他們都得有所動作,否則後果怕是難以想象。而且對方還拿捏了他們的小辮子。
看似雷門兄弟的結局就這樣被決定了。
“本,既然你也覺得不錯,那我就放心了!”保爾森得意地笑出聲來,“美國銀行方面,讓蓋特納親自去說服,就說這是我的意思,相信肯.劉易斯什麼都明白。雷門兄弟方面,我會親自通知迪克.富德。就這樣吧。”
掛掉了電話,保爾森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距離徹底解決只有一步之遙。剩下的細節讓兩家自己去談,總之只要最終成功收購,價格方面都好說。一邊想着,保爾森一邊撥通了迪克.富德的電話。
“迪克,我是亨利。”保爾森首先自報家門。緊接着說道,“聽說你遇到了一些麻煩,現在一切都還好嗎?”
“一切都糟糕透了!”在財政部長面前,迪克.富德自然不會隱瞞什麼,他還指望能夠從對方那裡獲取援助呢。逮住了機會大倒苦水道,“一切都變得非常糟糕,真的。亨利,雷門兄弟已經在市場上找不到有購買意向的買家,我可能是老了,已經不知道這個市場到底怎麼了,這樣一個優秀的公司就這樣一步步地被做空者擊潰。天吶,我想這不是我們的問題,是美國市場出現了問題。”
美國市場的確出現了問題,但你們的問題也不輕。保爾森強忍着笑意,心中卻不住地嘀咕,這傢伙實在是太能找藉口了。又忍了幾分鐘迪克.富德的抱怨,他才試探着說道:“迪克,需要我們的幫助嗎?”
迪克.富德也在等這句話,當下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然需要。這實在是太好了,我想聯儲和財政部也不會放任我們不管。畢竟如果放任我們破產的話,對市場的損害實在是太大了。我以上帝的名義發誓,你們絕對是做了一筆超值的交易,完全地正確的決定。”
“美國銀行有意收購你們,我想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相信你們應該不會錯過。”對於迪克.富德的阿諛奉承,保爾森並沒有特別的感覺,靜靜地聽完之後,他纔開出自己的條件,“迪克,這可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希望你能夠把握住。不過你記住,這次你欠我一個人情。”
“……”
奉承的話戛然而止,迪克.富德感到很無語。原本他以爲保爾森是看在雷門兄弟破產後會造成嚴重後果的結果上幫助他們的,但現在看來似乎這是一場交易。儘管他不知道保爾森會用這個人情做什麼,但毫無疑問的是,這個人情絕對不算小。
形勢比人強,在這個時候也由不得他不答應了。不管這麼樣,雷門兄弟總算是存活了下來,迪克.富德這樣聊以自慰。
……
當接到蓋特納的電話,得知是保爾森的意思之後,肯.劉易斯的臉色一直就不太好看。這位美國銀行的ceo目前是市場上的寵兒,作爲西部財團的標誌性企業,美國銀行的姿態一直都放得很低,它擁有全美最大的零售網絡,服務千千萬萬個人客戶和中小企業。正是因爲這種平民化,使得美國銀行成爲“國民銀行”,也使得他們能夠和那些“血統高貴”的銀行財團抗衡。
但現在來自政府的意志使得他們不得不低下頭,屈服在這種壓力之下。
“沒辦法,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肯.劉易斯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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