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先生……”
麗莎心中大急,追着艾爾.弗蘭直到門口,不過在對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之後,她不得不嚥下到了嘴邊的話,任由對方揚長而去。
一個國會議員,絕不是麗莎這樣的人能夠得罪得起的。
“哎,竟然連會談的機會都沒有!”
戴里奧自嘲地笑了笑,向鍾石抱怨道,“他到底是個什麼玩意,竟然敢如此託大!”
他一邊說着,一邊緊攥着雙手,拳頭微微發顫,關節處泛白,很顯然戴里奧心中極爲憤怒。
說來也是,地位如同戴里奧這般,隨便到一個地方都是絕對的座上賓,就連在州長、副總統面前戴里奧都能夠談笑風生,但今天卻在一個議員面前碰了閉門羹,這自然讓戴里奧感到了一種深刻的羞辱。
“放鬆點,我的朋友!”
鍾石倒不像戴里奧這般憤怒,儘管他也是相當意外,儘管早就預料到此行會相當不順利,但是對方冷漠的態度還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過即便是這樣,鍾石也不認爲整件事情就沒有了繼續周旋下去的可能。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我們應該走一趟明尼蘇達州,實地考察一下,看看那裡的情況了。”
鍾石一邊安慰着戴里奧,一邊心中嘆着氣,看來這一次要使這位議員改變初衷,恐怕要付出一筆不菲的代價。
看到鍾石這班人,貝蘭諮詢的三人互望了一眼,均是感到莫名其妙,弄不清楚鍾石所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過他們很快就被鍾石的大手筆震驚到了。
……
“下一位證人,是前任美國財政部部長,亨利.保爾森先生。”
兩個星期後的國會聽證會上,坐在中間位置的艾爾.弗蘭,作爲調查委員會的主席,正鏗鏘有力地對着衆人說道。
這一次是美國議會、司法部、色c和某些州政府聯合舉行的國會聽證會,意在調查評級機構在金融危機當中所發揮的作用。併爲是否進行下一步指控和調查做相關準備。
可以容納上百人的聽證廳涌進來足足兩三百人,其中絕大多數都是媒體。追逐華爾街的動向一直都是媒體最樂意乾的事,而這一次針對金融鏈條上最頂端評級機構的行爲,更是吸引了絕大多數媒體的眼球。
聽審委員會共有七名成員。其中五名是國會議員,一名是色c方面的代表,另外一名是來自紐約州的檢察官。他們坐在最前方高高在上的座椅上,在他們對面的一排位置,是預留給被臨詢的證人們。
在他們的四周。一部分的席位是預留給旁聽的人羣和記者們。
需要說明的是,國會聽證會並不是法律庭審,而是一場向國會議員們說明情況的特殊會議。即國會議員有什麼不理解的,又或者對什麼情況感到迷惑,就有權利召集相關人員進行聽證。簡單來說,這種聽證會是一場向國家、政府解釋所作所爲的會議。
在鋪天蓋地的鎂光燈下,亨利.保爾森在律師的陪同下出場。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手摁着《聖經》發完誓,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新總統上臺之後,亨利.保爾森已經不再是美國財政部長。他的位置被原來的美聯儲副主席、紐約聯儲銀行行長本.蓋特納所取代。
不過作爲在危機當中曾經力挽狂瀾的前任財政部長,很多危機當中的細節東西還需要他來作證,這也是爲什麼今天國會聽證會需要他出席的原因。
“保爾森先生,說說在金融危機時期評級機構發揮的影響和作用?”
亨利.保爾森剛一坐下,艾爾.弗蘭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在三年前的次貸危機期間,隨着大量房屋抵押貸款的崩盤,以穆迪、標普和惠譽爲代表的評級機構,在其中發揮了什麼樣的作用?”
因爲事關自身,標普、穆迪和惠譽也派人蔘與到國會聽證會當中。此時的他們正在和鍾石、戴里奧等人坐在下邊,目不轉睛地看着臺上的一切。
“是,主席先生!”
保爾森先是小聲地和他的律師商議了半天,隨後才恭敬地回答道。“在次貸危機發生期間,很多原先被評爲aaa級別的債券,在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垃圾級別,信用的突然下調導致了價格的崩盤,繼而擴散到各個方面,以至於後來我不得不動用鉅額的資金來拯救整個金融市場。”
“那麼你認爲評級機構下調這些債券等級的理由呢?”
艾爾.弗蘭如獲至寶。繼續追問道,“依照你的經驗和判斷,你認爲他們是故意爲之,還是客觀事實導致了這種行爲的發生?”
他在這裡給對方設置了一個陷阱,如果回答前者即坐實了評級機構在其中操控的事實,而如果回答後者的話,那更是說明這些債券原本就是垃圾級別,在評級機構的“照顧”下變成了優質債券,畢竟這一切發生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只有這樣一個合理的解釋。
雖然他設置了陷阱,但保爾森又豈是容易上當的人?只見他淡淡地回答道:“我並不瞭解評級機構的評級方法和模型,因此我並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只承認的是,在次貸危機的過程當中,評級機構的確起到了相當大的負面作用。”
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將對方打發了。
艾爾.弗蘭自然是相當失望,不過他很快就從這種沮喪當中解脫出來,繼續追問道:“你是說評級機構也是本次金融危機的元兇之一?”
“元兇我不知道,責任這方面是多樣性的,某些人性的貪婪也包括在內。”
亨利.保爾森依然不爲所動,接着推脫道,“但是我可以確定的是,評級機構也是本次金融危機形成的原因之一,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連續兩次,艾爾.弗蘭都沒有從保爾森的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這讓他意識到對方是不可能說出自己想要的結果。接下來他又草草地問了幾句,就讓保爾森先退下了。
“這一次他們沒轍了!”
穆迪方面的人眉開眼笑。低聲對身旁的鐘石說道,“這傢伙要黔驢技窮了!”
這一次穆迪方面來的人叫迪恩.本特納,穆迪公司公關部的董事總經理,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白人。有着一頭褐發短髮,是個十足的公關高手。
“現在說這些太早了!”
鍾石依然盯着臺上,口中小聲地解釋道,“既然經歷這麼長時間的調查,他們肯定不會是這麼一點證人的。後面肯定還會有其他人上臺作證。事情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要放鬆警惕。”
“是嗎?”
迪恩.本特納雖然口中這麼說,但心中卻是對鍾石的說法不以爲然,不過下一刻當他聽到證人名字的時候,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
“下一位證人,有請埃裡克.克辛斯基先生!”
艾爾.弗蘭面無表情地說道。
“怎麼了?”
當聽到埃裡克.克辛斯基的名字之後,鍾石敏銳地意識到自己身旁的迪恩.本特納坐立不安起來,忍不住問道,“這人是誰?”
“一個前同事!”
迪恩.本特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故作鎮定地對鍾石說道。說完這些之後。他也意識到自己的不妥,索性閉口不再說什麼。
看了看對方的反應,鍾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收回目光,繼續看向臺上。
埃裡克.克辛斯基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他臉色蒼白,舉止拘謹,或許是因爲第一次到這種場合,所以略顯緊張,不住地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發誓等程序走完之後。艾爾.弗蘭像是無意,又像是故意地看了鍾石這邊一眼,隨後清了清嗓子,朗聲問道:“請問證人姓名?”
“埃裡克.克辛斯基!”
埃裡克.克辛斯基慌忙回答道。隨即又自作主張地補充了一句,“我是波蘭移民的後代,所以名字有一點……奇怪。”
“聽說證人曾經在穆迪,也就是評級機構裡工作過,是不是?”
艾爾.弗蘭緊接着問道,“可以描述一下你在那裡工作的時間和職責嗎?”
“是。是,是!”
埃裡克.克辛斯基點頭如搗蒜,“我是在2006年進入穆迪工作,擔任次級貸款抵押衍生債券部門評級的負責人,在2010年離職,一共工作了四年之多。”
“這麼說,你對穆迪內部評級次級貸款債券的方法非常熟悉了?”
克辛斯基的話引起了聽衆席一陣喧譁,以至於艾爾.弗蘭不得不動用法槌,敲打了數下警告衆人之後,他才繼續追問道,“或者說,對於發生在你們部門的次級貸款衍生債券,如何評級,在何種情況下調低級別,又會發生什麼樣的影響,你們都清楚了?”
“是的,主席先生!”
克辛斯基搓着雙手,依然拘謹地說道。
“那麼你來告訴我,又或者說告訴大家,在金融危機當中,評級機構或者說穆迪,在對這些債券評級的過程當中,有沒有明顯違法又或者是違背職業道德的行爲發生?”
“這不止是穆迪的錯,也是整個評級機構的錯!”
漸漸地,埃裡克.克辛斯基放鬆了下來,對着話筒開始流利地闡述道,“在我看來,這不止是穆迪的錯,也是整個評級機構的錯!”
這一句話震驚了在座的所有人。
艾爾.弗蘭的臉上露出了喜色來,他認爲自己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頭?”
眼看着身邊臉色越來越難看的迪恩.本特納,鍾石忍不住皺着眉頭說道,“還有,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個憤世嫉俗的傢伙!”
迪恩.本特納細想了半晌,最終用這麼一個詞語來形容對方,“你也清楚,爲了和標普、惠譽爭奪市場,我們需要對市場份額進行競爭。”
“而他……”
指着埃裡克.克辛斯基,迪恩.本特納不屑地說道,“是一個老牌的傢伙,寧願堅持更爲保守的評級機構,因此流失了市場的份額,也不願意對評級的方法進行改進。所以才被解僱的。”
“這麼說……”
鍾石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臺上侃侃而談的埃裡克.克辛斯基,若有所思地說道,“應該不會說出什麼危害的話來吧?”
“不!”
迪恩.本特納斬釘截鐵地否認道,“他不止會說出危害穆迪的話,還會說出危害標普、惠譽的話來。因爲他的目標不是針對穆迪,而是整個評級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