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雅娜扎緩緩地從白紗外收回長腿,傾國傾城的容顏上出現一絲怒意。
她哪裡不如東京城燈市上的那名女子?
是容貌不如,是武藝不如,還是出身不如?
竟然連多一刻都不肯留!
竟然從頭到尾都殺機瀰漫!
回鶻女子向來敢愛敢恨,從沒宋國那些虛僞的規矩,從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
她從小就立下誓言,但能憑真本事摘下她面紗者,便招爲夫勒!
回鶻國內,上到王氏,下到平民,無人不知,就算是宋國隴右和熙河西軍,亦是知道此事。
身爲宋國齊王,隴右都護府大都護,她絕不相信趙檉不知!
他不是不知道,他定是裝成不知道,他嫌棄她,他瞧不上她!
他不喜歡她!
他甚至幾度想要殺了她!
是啊,宋國的親王,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麗雅娜扎坐在涼亭內,越想越是心涼,怪不得宋國有一句話叫做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最是讀書人!
趙檉是個讀書人!
玉面花蝴蝶李飛?呵呵,怕不是本性就如此,如今浪蕩在外,放飛心思,大言不慚地道了出來!
麗雅娜紮在亭內緩緩起身,她光着腳,足踝纖細白皙若美玉。
她走下亭子,一襲白衣飄若流風迴雪,忽地轉身一劍,那亭子四周簾紗,頓做蝶舞蜂飛……
折知常這小子揣的什麼心思?
至於下面的士官兵丁,自是不敢來和他說明此事,或許也認爲他不可能不知道。
姚平仲道:“是,主人。”
姚平仲眼皮跳跳,重複道:“但能在戰鬥中,挑下她面紗者,便認爲夫勒,永不改變,對了,這夫勒回鶻語就是丈夫的意思。”
折寒梅沒來問,折寒梅不知道他挑下麗雅娜扎面紗之事。
可是,他真是不知啊!
女子名節乃是大事,哪怕殺了她,亦不能壞她名節。
趙檉心中微微一沉,保密這種事,三五人都難,何況千餘人,怕不是回鶻國內現在已經人盡皆知……
趙檉又道:“今日雖有機會殺她,但那院裡又不知還有何人,總不能夠冒險,殺了她後有人出外宣揚,就無法善尾,此刻城門全關,走也困難。”
但是身邊還有折知常,折知常不知道嗎?
折知常肯定是知道的,就算折寒梅也應該知道,但折知常卻隱瞞下來,沒告與他知,爲什麼不告訴他?怕是此事折知常連折寒梅都未說,不然折寒梅也肯定會來問他。
姚平仲道:“主人,你不知道啊?這麗雅娜扎雖是公主身份,但卻獨領一部,戰力極強,她自家更是拔萃於回鶻諸王室,個人武藝超羣,有回鶻弓馬第一的稱號。”
趙檉道:“雖然回鶻和我大宋有隴右西夏兩地間隔,但這女子卻是個禍害,今日我被她認出身份,雖然用話暫時威懾住她,但卻不算穩妥,若是她拼了明教在廬州城的經營不要,也想泄露我身份,那擂臺之事便不可爲了,要隨時做好離開的準備。”
這事,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那日軍馬對峙,銀槍如龍,直接挑飛麗雅娜扎的黑色面紗,回鶻那邊一千餘兵,可盡皆瞧見了。
趙檉聞言雙眉微鎖,神色變幻,沒有言語。
姚平仲道:“這麗雅娜扎自小習武,在回鶻王室乃是一等一的天才,她十三歲時就統領一部,向來眼高於頂,驕傲跋扈,瞧不起任何人,便是回鶻王室的其他王子和公主亦是不放在眼中,她自習武后便帶面紗,曾於神佛前立下誓言,但能正面戰鬥中挑下她面紗者,便認爲夫勒,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不變,回鶻國內,還有熙河的將官,幾乎無人不知。”
趙檉又想到上元節之時,麗雅娜扎前來刺殺,卻是出手就直奔小娘而去,居然是要先殺小娘……這個女人!
趙檉微微閉眼,久久不語。
“竟然是……這樣!”趙檉眯起雙眼,心中暗暗思想疑惑,這種事爲何當時在隴右沒人與他說起?
是了是了,他當時身邊的乃是柳隨雲、魯達、楊志、史進、徐寧、洪七,這些人根本不是隴右的,又哪裡能知道此事?就算魯達是西軍,但也不是熙河路的,而是最遠的鄜延路,自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姚平仲觀察趙檉臉色,囁嚅道:“這女子向來眼高於頂,驕傲氣橫,但越是這般就越愛惜羽毛,說話斷不會更改,何況當着神佛之面發誓,回鶻國內向來都知。”
沒有什麼挽回的餘地了。
趙檉聞言皺了皺眉,想起在隴右時的事情,又想到今年上元節之事,便簡單地和姚平仲說了一遍。
姚平仲嘴脣顫了顫,道:“主人,你難道不知這麗雅娜扎的誓言嗎?”
趙檉冷冷看他:“你知道這個女人?”
姚平仲訕笑道:“主人說得是,若是她沒這吹噓起來的第一,想來名聲也不會傳至熙河軍中。”
趙檉冷哼一聲:“她有什麼大名?”
趙檉納悶道:“甚麼誓言?”
黃孤此刻被他派去院門處望風,姚平仲謹慎在旁邊伺候,但實在忍不住心中好奇,小聲道:“主人,那亭子裡的是回鶻三公主麗雅娜扎?”
“弓馬第一?”趙檉冷笑:“居然還有這樣的名聲?我看是回鶻無人了吧!”
姚平仲聽完之後張大了嘴巴,片刻才喃喃地道:“主人,你是說一槍挑開了麗雅娜扎的面紗?”
趙檉頓時愣住,片刻才道:“甚麼?你再說一遍,這是個甚麼誓言?”
姚平仲一咧嘴:“知道,太知道了,我也在熙河路呆過,熙河路那邊誰不聞她大名,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見,還被她射了一箭。”
姚平仲想了想:“主人說得是,對了,主人從哪裡認得這麗雅娜扎的,且還結下了仇恨?”
趙檉點頭:“她當時射來一箭,我便還了她一槍,卻只是將她面紗挑開,沒有殺死她,倒是遺憾。”
趙檉臉色陰沉地回去客棧,他坐在桌旁喝了杯冷茶,心內不停謀算。
姚平仲在旁低着頭,便是將桌上的冷茶換了熱的,待熱的又有些變涼之際,才聽到趙檉開口。
“讓黃勝回來吧,還有,暫時不用準備離開了。”
姚平仲道:“是主人,那麗雅娜扎乃是極度驕傲自負之人,主人既然挑下了她的面紗,她就不可能宣揚消息給王慶。”
趙檉瞅瞅他,又是微微闔上雙眼,陷入一陣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