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奴目光落在趙檉身上,就是一呆。
她嬌俏的臉蛋浮現起兩朵紅雲,一雙眼便再挪不開去。
好俊俏的公子哥!
便是那神情動作,氣質神韻,亦都是一等一的。
哪怕趙元奴在樊樓這等地方,唱詞工曲,接來送往,所見之人無數,卻也沒看過這般俊美異常,神彩如玉的公子。
趙元奴看着趙檉,心頭彷彿被一條繩索緊緊纏住了般,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雙腿緊緊並在一起,整個身體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慄。
旁邊梅娘看到她表情,會心一笑,小聲提醒道:“娘子,是否要進閣一敘?”
趙元奴被她驚醒,不由浮現出一絲羞怯之意,低聲道:“這般進去,不會唐突貴客嗎?”
梅娘見狀心中漬漬稱奇,她在樊樓已有多年,原本是樂伎出身,只因擅於交際,年歲大了被提拔起來管這第三層的閣子,小半生裡見多識廣,又非趙元奴李師師可比。
只是花魁娘子這等神色舉動,卻是她從未見過的,這怕不是尋常的入了眼,恐是動心了纔對。
梅娘低聲笑道:“娘子多慮了,哪裡來得唐突,倒是閣內公子三番兩次想見娘子,頗有些急不可耐呢。”
趙元奴聞言輕咬櫻脣,道:“那就……見一見這位公子?”
梅娘道:“當見,當見。”
於是敲了門,裡面應了聲後,梅娘便引趙元奴走進去。
趙檉在案後靜坐,早知道外面來人,這時不由舉目去看。
梅娘身後隨着一名窈窕女子,年齡雙十左右,生得極爲嬌媚婀娜。
身着淡粉衣裙,長及曳地,細腰以雲帶約束,更顯出不盈一握,發間一支七寶珊瑚簪,映得面如桃花。
見她肌膚似雪,宛如凝脂雪蓮,芳靨暈紅如火,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若滴,白皙嬌美挺直玉頸下,一雙柔弱渾圓細削香肩,憑添幾分誘人風情。
趙檉立刻眼睛都直了起來,不待對方行禮,便哈哈大笑道:“可是趙娘子當面?”
趙元奴此刻也撇過梅娘,上前萬福道:“正是元奴來晚,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趙檉笑道:“不瞞趙娘子說,我與趙娘子乃是本家。”
啊?趙元奴聞言頓時一愣,心中暗想,怎是姓趙的?
不過她隨後便笑自己緊張,天底下只有一個官家,只有官家在意這個,旁人若不嫁娶又怎會在乎這些。
可想到嫁娶她心裡又難免一動,忽然生出個念頭來,若真是嫁人,那麼嫁給這位公子纔好,哪怕這位公子沒有銀錢給她贖身,她自贖了便是。
可她知道這又是不可能,這位公子一看衣着氣度,就非尋常出身,何況能來樊樓西樓,銀錢自也是不差的。
她這種身份,若是嫁與普通百姓之家,說不得還能做妻,但凡有點錢財勢力,便都只能做妾了,就算是嫁給窮書生,也是當不了正妻的,因爲書生要考功名,將來要做官,有個花魁娘子出身的正妻,乃是仕場污點。
想到此處不免有些黯黯,但臉上又不想被瞧出來,看着趙檉莞爾笑道:“原來是趙公子,元奴失禮,元奴……陪公子飲上一杯。”
趙檉道:“我仰慕趙娘子許久,娘子快過來坐。”說着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趙元奴聞言美目流盼,輕移腳步向案旁走去。
趙檉這時瞅了瞅前面眼巴眼望的梅娘,點頭道:“這件事你做得不錯,合該打賞,來人!”
外面立刻走進一名侍衛,躬身道:“公子有何吩咐?”
趙檉伸手指向梅娘:“向來給本公子辦事的人,本公子都不會虧待,賞金!”
侍衛立刻取出一隻金錠,看模樣足足有十多兩,伸手遞給梅娘道:“公子打賞。”
梅娘接過金錠,眼睛都笑得睜不開,嘴裡連道:“多謝公子,多謝公子,那奴家就出去外面等候娘子。”
趙檉擺了擺手:“等候甚麼,有事自去喊你!”
梅娘不疑有他,樂顛顛出了門去。
趙元奴這時已經給趙檉斟滿杯酒,但心中卻愈發五味雜陳起來,剛纔她見到賞金一幕,已經可以肯定,眼前這位公子應是出身官宦之家,就算衙內裡也該是拔尖的那種。
因爲打賞黃金這種事情,商賈之家很少能做出來的,黃金稀有,雖然和銀子可以兌換,但於市面之上卻少流通,也少有人拿黃金去換白銀。
事實上大宋一直流通的是銅錢,原本白銀只做大宗結算時使用,只是近年來銅錢貶值,很多地方便開始用起了碎銀。
至於黃金,那是財富和尊貴的象徵。
商賈之家即便藏有黃金,都是當做寶貝留着,別說打賞,就是使用都不太可能。
而一般的官宦家雖然也有黃金,但同樣很少拿出去,像樊樓這種地方,打賞銀子就足夠了,怎麼可能去用黃金打賞。
而且還是打賞個下人,還言語間這般隨意,普通衙內就算家裡肯給黃金,也不可能去打賞下人,至少也要在名花面前顯擺纔是。
趙檉這時見趙元奴只是給自家斟酒,卻並沒有坐下,一雙妙目瞅着他有些發呆。
他伸出手去,一把將那玉手抓住,輕輕一帶,將趙元奴帶進懷中,笑道:“娘子爲何不坐?”
趙元奴本來心中正在胡思亂想,哪裡料到趙檉居然如此大膽,不由輕聲呼道:“啊公子,這不可以。”
平時就算客人一擲千金讓她下場陪酒,也沒有直接坐在懷中的,大多還是恪守規矩那種,甚至一些讀書人還會遵從一些酒桌禮節,哪裡會這般粗暴直接。
花魁身價與那些名花或者下面的小花不同,青樓女子坐上花魁這個位子後,雖然也會夜宿陪客,但在外邊卻不能如其她女子一樣,和客人隨意的打情罵俏,便是言談舉止都須注意分寸,不能做出些降低花魁身份之事。
即便要做,也不能在雅閣裡,也不能當着太多人的面,否則花魁的身份就不值錢了。
趙檉把趙元奴攬在懷裡,便是其她女子也吃了一驚,都知道這樣的事情不好發生在花魁身上,但卻都只是看着,甚至有些心中還冷笑起來。
趙元奴聲音仿若貓兒低語:“公子……還請放開奴家。”
趙檉道:“先喝杯酒。”說完端起酒杯到趙元奴面前。
趙元奴面色酡紅,低聲道:“奴家喝就是了,還請公子放手。”
趙檉看她喝完杯中酒,笑道:“久聞娘子歌喉更要蓋過李大家,給本公子唱首詞可好?”
趙元奴這時感到一顆心都要跳了出來,只覺這公子也忒是無禮了些。
她出道即花魁,哪裡在大庭廣衆下,被人如此摟抱調笑,這些不都是要在房中做的嗎?
“公子想聽什麼詞?”這次聲音更低,仿若蚊鳴。
趙檉道:“娘子就唱一首晏同叔的浣溪沙吧。”
他說罷放了手,趙元奴從他懷中扭走,去了場中。
此刻聽得曲響,趙元奴略微整了下發絲紗裙,然後望向趙檉,輕輕唱了起來。
唱的是: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閒離別易銷魂,
酒筵歌席莫辭頻。
滿目山河空念遠,
落花風雨更傷春,
不如憐取眼前人。
聲音嬌中帶着幾分妖嬈,柔中夾着幾分嫵媚,乍一聽似黃鶯出谷,鳶啼鳳鳴,清脆嘹亮卻又婉轉柔魅。
直傳出雅閣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