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彥雖然聽得鄭智說稍微修整片刻,但是心中依舊着急,開口說道:“鄭相公,家父之事十萬火急。若是解得此圍,相公對我劉家大恩,沒齒難忘。”
劉正彥還是關心則亂,這種要靠別人的時候,話語之間多有哀求的意思,就怕這位鄭相公把自己父親不當回事。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鄭智看得劉正彥如此模樣,心有不忍,答道:“小劉相公放心就是,此番某再回秦鳳,必教這世上再無黨項。”
劉正彥聽言,連忙又再拱手躬身,口中直道:“多謝鄭相公。”
鄭智擺擺手,拿起一杯茶水一飲而盡,喝完茶卻是皺了皺眉頭,這鹹鹹的茶水,裡面還有些蔥薑蒜之類的,怎麼喝也不習慣。
門口一個軍漢走了進來,上前稟道:“相公,秦州來人了,說是接了吏部的文書,到平夏來找一個人。”
鄭智擺擺手,示意把人帶進來。倒是也沒有放在心上。
劉正彥站在一旁,聽得事情,疑惑道:“兵荒馬亂的時候,吏部還到平夏城有差事,加官進爵也是戰事鼎定之後的事情了。”
劉正彥也只是埋怨一句,此時什麼差事對於留守平夏城的劉正彥來說都是多餘的負擔,唯有戰事纔是他心中諸位重要的任務。
幾個從秦州經略府來的差人進得大堂,拱手之後稟道:“不知哪位是小劉相公,吏部我那個秦州來函,說是調劉相公麾下靈州團練副使往御史臺任職。”
“拿過來與我看看,靈州哪裡有什麼團練副使。”劉正彥伸手去接遞過來的文書,卻是印象中哪裡有個什麼靈州團練副使。
待得看過文書之後,劉正彥才恍然大悟,開口道:“我道是誰,原是靈州知府許仕達,這廝怎麼混成個團練副使了。來人,去把這許仕達找來。”
鄭智本也沒有在意,秦州乃秦鳳路經略衙門所在,吏部公文往秦州,再到平夏,也是正常的程序,這差事自然也就是劉正彥的本分工作。
卻是這許仕達三字一出,鄭智眼睛一睜,開口說道:“小劉相公,把這公文與某看看。”
劉正彥遞過公文,鄭智看得一眼,眉頭一皺,開口道:“這許仕達倒是有些本事啊,人在平夏都還能翻身調回東京。”
劉正彥聽言問道:“鄭相公莫不是認識這廝?這廝在靈州任職幾年,基本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倒是逍遙得緊,家父還對他客氣有加,便是讓人看不過眼。”
劉正彥看不過眼許仕達倒也是正常,便是許仕達那一身文人臭德性,在劉正彥這麼一個年輕人眼中,自然是不太爽利的。劉法卻是不同,年紀大了,許多事請也看得過眼了,對於正統的進士及第倒是有幾分尊敬。
鄭智點頭答道:“在東京時候認識的,靈州大戰在即,這廝躲在東京不回,若不是尚書省有人發話,這廝只怕現在還在東京避戰呢。倒也是手段不凡啊,人在平夏都有人來調。”
鄭智唏噓兩句。劉正彥自然也聽懂了,口中不忿道:“這廝走得運道,家父浴血奮戰,他卻能逍遙回京。早知如此,便把這廝一併派到會州新城去,好叫他躲都沒處躲。”
劉正彥這一語倒是提醒了一下鄭智,只見鄭智站了起來,往前走得幾步,到得幾個秦州差人面前,開口說道:“你們且先回靈州去,就說這靈州團練副使許仕達正在會州新城,會州被党項圍困,人出不來。待得解圍之後,再把人送到秦州去。”
幾個衙差聽言面面相覷,鄭智與劉正彥兩人話語都是當面。顯然許仕達就在平夏,這麼去交差倒是有些爲難這幾人了。
只見領頭一人拱手見禮,口中試探問道:“不知是哪位上官當面,也好讓小的回秦州能交差。”
鄭智聞言,也知這些辦事的也有爲難,開口道:“秦鳳經略府現在誰管事?”
“回稟上官,小種相公去了東京,秦州折相公現在兼職操辦一些秦鳳經略府的公文。”
鄭智聞言,只道:“如此好說,你便去回折相公,便說是鄭智截留了此人,拜託折相公往東京回函遮掩一下。”
折可求本是秦州經略,如今种師中與种師道一併去了東京,這秦鳳的公文來往自然就由折可求幫忙料理一下。一個什麼靈州團練副使的小事,自然不在話下。
“原來是鄭相公當面,怠慢了相公,還請恕罪。如此小的便把鄭相公話語帶回去了。”領頭的衙差連忙拱手答道,當面這個鄭智,在西北的名聲可不一般,幾年前那場大勝實在太過酣暢淋漓,整個西北的軍將,哪個沒有親眼見過鄭相公上陣之威風。西北之地,還能有誰不聞鄭相公之威名。
“去吧,代某向折相公問安好。”鄭智揮揮手說道。
“小的一定帶到,告辭。”這衙差出門而去。
幾個衙差剛剛出得大門,迎面進來的正是許仕達。
許仕達滿臉是笑,剛纔問得傳話之人幾句,心中已然猜到了何事,便是步伐也輕快不少。
進得大堂一看,首先看得這小劉相公,正要上前拜見,隨即又看到了鄭智。表情立馬錯愕一下,腳步也止得兩步。
儘管如此,許仕達還是上前開口道:“拜見小劉相公,拜見。。。鄭。。。經略。”
鄭智坐在一旁也不回禮,也不言語。便是這話語之中,也聽得出許仕達心中對自己的不滿。叫劉法之子都尊稱相公,稱呼自己卻是官職。
劉正彥見得許仕達進來,把鄭智放在案几之上的文書拿了起來,遞了過去,開口說道:“吏部來函,調你回京,你且看看。”
許仕達接過文書,看得片刻,滿臉是笑,連忙拱手道:“多謝小劉相公,多謝多謝,秦鳳正在大戰,此時調離,心中實在不忍,奈何調令已下,不得不走。下官在此預祝劉相公得勝而歸。他日凱旋入京受賞之時,下官一定酒宴招待,慶賀劉相公顯赫功勳。”
鄭智聞言,聽得淺淺一笑,文人之虛僞,在許仕達身上當真表達的淋漓盡致。
劉正彥聽言也是無感,隨口只道:“行了,文書也給你了,你收好就是。先下去準備一下,先隨我等往會州作戰。”
許仕達聞言一愣,擡頭看着劉正彥,口中直道:“小劉相公,下官就不去會州了,調令已來,不敢耽誤,下官還是趕緊回東京,以免惡了御史臺上官秦中丞,實在吃罪不起。”
劉正彥聽得許仕達言語,看了一眼鄭智,心想鄭相公所言不假,許仕達這廝當真是有意避戰,口中只道:“戰事焦灼,你身爲靈州團練副使,亦有禦敵作戰之責,戰事剛剛開始,豈能放着麾下士卒一人先走,閒言少敘,且去準備,戰事結束,再行回京吧。”
團練使是個什麼官?就是地方民團團長,許仕達任的就是這地方民團副團長。唐朝時候團練使倒是權柄不小,藩鎮制度之下,團練使甚至是一地軍事主官。
到得大宋,團練使已然就是虛職,地方上也哪裡還有什麼民團,鄉兵早已消失。團練使下更無一個兵將。但是這團練使說起來還是領兵之人。
“這。。。小劉相公,這般。。。只怕不妥吧,下官調令已到,豈能枉顧東京調令,逗留在此不去赴任,於禮不合啊。”許仕達已然有些發愣,愣得有些目瞪口呆。
劉正彥聽言,不爽道:“有什麼合不合的,有何事能比戰事更重要,休得聒噪,快去準備就是,隨時聽候大軍開拔的命令。”
許仕達心中慌亂不已,聽到上陣作戰二字,腳步都虛浮了不少。又看得幾眼劉正彥與鄭智,待得再看鄭智之時,心中似乎猜想到什麼,劉正彥這般不放自己走,必然是鄭智從中作梗。
只見許仕達開口說道:“鄭經略,小劉相公。吏部調令已到,此時我已是御史臺下五品官員。你們豈能私自扣留朝廷命官?”
鄭智聽得許仕達點名說自己,慢慢站起身來,目光一瞪,口中喊道:“來人,把這團練副使綁了,大戰當前,軍中竟然還有這般臨陣脫逃之輩,豈有此理。”
劉正彥雖然也是不耐煩,卻還是與這許仕達嘮叨了幾句。鄭智不比劉正彥,此時哪裡有心思與許仕達扯淡,說這些有的沒的有理沒理。
許仕達聽得鄭智一語,門口之外已然走出幾個高大軍漢,心中慌亂如麻,口中大喊:“鄭智,你豈敢如此?朝廷命官豈是你有資格處置的?”
鄭智聞言,口中隨意答得一句:“本想把你這臨陣脫逃之輩斬了祭旗,既然你說某沒有處置你的權利,也罷,便把你交給党項人處置,且看党項人是留你不留。綁了帶下去,開戰之時扔在陣前效命。”
幾個軍漢如狼似虎,把這許仕達一把摁在地上,便是取繩子來綁。
“鄭智,休要張狂。種家已然倒了,你那閹狗靠山也要倒了,你還敢如此放肆,御史臺早已盯上了你,如果你把我放回東京,此事我還可幫你說項一二,還不快快把我放了,否則無人能救得了你,種家就是你前車之鑑。”
鄭智聞言,眉頭一皺,口中只道:“原來是你這廝往東京透露的消息,他媽的,死有餘辜。帶下去嚴加看管,既然這廝覺得種相公不能禦敵,就讓他親自上陣。”
幾個軍漢聽得徐氏達直呼鄭智名諱,又把種家拿來侮辱,連忙取布團來堵許仕達的嘴巴,拳腳也是砸了下來。鄭智身邊這些軍漢,對於鄭智,對於種家,都是心懷感恩,哪裡容得他人出言不遜。
拳腳相加,許仕達卻是連叫都叫不出來,只想蜷縮身體去躲,口中嗚嗚而鳴。繩索綁紮幾番,便被幾人提了下去。
劉正彥聽得鄭智言語,已然明白過來,口中憤憤不平:“直娘賊,原道是這個狗日的東西,吃裡扒外,便叫他上陣,看他怎麼死。”
“這廝不過是個小人物,東京御史臺中才是幕後黑手,以後定然要一併清算一下。”鄭智說道。心中也是憤怒不止,種家的結局,好壞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种師道對於鄭智的恩惠,也不需多言。
劉正彥聽得鄭智說要清算東京御史臺,先是一愣,隨即也是一身血氣,只道:“便是要好好清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