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層出不窮的下三濫手段,王寧安敢說,對方已經逼急了,開始狗急跳牆,什麼招數都用,這就是陣腳自亂的標誌。
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王寧安把拗相公,還有其他幾個人都叫來,尤其特別,連文彥博也來了,大家團團圍坐,只有老文,臉黑着,不願意說話。
丫的凡事都是你們做主,何必又把我找來充數,真是不當人子!
文彥博不想搭理,可偏偏王寧安就找上了他。
“文相公,事情是這樣的,因爲漕幫添亂,以致漕運停頓,可眼下遠征倭國的將士已經出發,急需糧草軍餉,漕運一刻不能停……不知道文相公有什麼辦法!”
文彥博翻了翻白眼,我能有什麼辦法!
你的話都說白了,要是還不懂,那不成了傻帽了!
“王爺,既然如此,就把漕運接過來就是!”
“那長江的航運呢?”王寧安又追問了一句。
“這個……王爺要是願意,那就一起收上來!”
王寧安露出了笑容,“文相公果然高見,我也是這個意思,江、河、海,要實現三者聯動,一起統籌,搭配調運物資,如此才能最大限度,提升效率,我相信朝廷也會同意的。”王寧安又道:“寬夫兄,就煩勞你,代表着三位欽差,一同擬一個札子,本王領銜,呈給朝廷。至於運輸的事宜,暫時就交給章惇,讓他負責協調運輸工作。”
王寧安說完之後,直接起身離開,其他人也都紛紛散去,只剩下一個文彥博在發愣!
三位欽差!
好啊,你王寧安還知道,老夫是欽差啊!
瞧瞧啊,你都幹了什麼?
又哪一樣是知會我這個欽差的,老夫還以爲在你的眼裡,只有王介甫一個欽差呢,我們的都是打雜啊……不對!
是三位欽差!
但問題是眼下只有兩位,還有一個人沒露面!
那就是孫固!
王寧安要收拾漕幫,可爲什麼要告訴孫固?擺明了孫固是站在世家一邊,莫非王寧安要故意氣一氣孫固,炫耀,展示力量?
這小子沒那麼無聊啊!
文彥博抓着下巴,陷入了思索,又過了好一會兒,他的眼中露出了光彩。
明白了,明白了!
王寧安這是步步緊逼,想要讓世家出手,然後纔好一網打盡,胃口不小啊!
老文立刻權衡起眼前的局面。
都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可王寧安這條龍不一樣,他是帶着神器來的!
這柄神器不是聖旨,不是王爺的尊位,不是那十萬大軍!
而是分田!
大宋的市民差不多佔三成,剩下的都是農民,而且三成市民當中,還有很多鄉下來的勞力,實際上農民的數量超過八成。
這麼多的農村人口,其中九成五都是無地,或者少地的百姓,尤其是江南,兼併更加嚴重……很多老百姓失去了土地,被迫進入城中,露宿街頭,吃着豬狗一樣的飯菜,穿得比麻片好不了多少,掙着最微薄的工錢,心中都是怨氣。
這就是一些人追求的所謂城市化和工業化,進城的苦力,沒有半點討價還價的餘地,他們要吃飯,今天不做工,明天就要餓肚子,如果僱主壓低了工錢,他們不會去別的地方工作,而是要用更長的工時,不停加班,換取稍微多一點的薪水,沒法子,誰讓他們無法選擇!
可以種田而進入城市打工,和沒得選擇而打工,完全是兩個次元的東西。
王寧安的這一次落實分田,其實站在更高的角度來看,是在替大宋一百年來,不抑制兼併來還債。
也是爲了化解工商業高速發展,而帶來的衆多弊端。農民的力量已經被釋放出來了,自下而上的洪流,強烈衝擊着世家大族的根基,如果真的坐視下去,所有的世家都會成爲過眼煙雲,徹底消失!
“所以他們一定會反撲!而且會發瘋似的反撲!”
文彥博深深吸口氣,又搖頭嘆道:“可惜他們很難獲勝,幾乎沒有希望!這是讓老夫當挖墳人啊!”
文彥博用力甩了甩頭,還是按照王寧安的意思,去了孫固的住處。
此時的孫固,完全被扔在了一邊,各種決策也不會找他,周圍還有一大堆的人員,都在監督着他的一舉一動,形同罪犯!
“文相公,你過來,是宣旨斬殺,還是滅九族啊?”孫固扭臉,望着窗外,“真是想不到,堂堂文相公,也會甘心趨炎附勢,給人家當走狗,可悲,可嘆啊!”
孫固的譏誚,惹惱了老文!
蠢材,老夫還想着點一點你們,別自己作死,居然如此糊塗,還敢揶揄老夫,那老夫就讓你知道,得罪老前輩的下場!
文彥博沒有半點猶豫,直接說道:“孫大人,你誤會了,王爺是讓我們上書建議整頓運河,長江的航運。”
“整頓?怎麼整頓?”
“就是廢了漕幫,由朝廷成立統一的航運公司來負責!”
“什麼?”
孫固驚呼起來,“怎麼,王寧安在江北大殺,還沒有過癮!還要到江南來殺人?”
文彥博聳聳肩,“這是你說的,老夫可什麼都沒聽到!”
“文相公,這種事情你也不說句話啊??”孫固都氣糊塗了,“王寧安是在明搶,他哪裡是朝廷命官,就是就是山大王!你老肩負着朝野之望,卻甘心當王寧安的走狗,你知道外人怎麼說?說你文寬夫是王家的小妾!”
這話可夠損的,罵神諸葛亮也不過是送了一件巾幗縞素而已,說人家是婦人就等於罵祖宗了,都成了小妾,簡直就跟刨了祖墳!
文彥博的臉也是一陣青,一陣紅,氣得不停變幻!
“孫固,虧你也是朝廷大員!竟然如同潑婦一般,着實可惡,老夫這就上書彈劾,讓陛下免了你的欽差大臣!罷了你所有官職,滾回老家思過!”
文彥博說完,甩袖子離開,從後面傳來孫固的叫罵之聲,“文寬夫,無恥老賊,天下士人,都要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
文彥博恍若未聞,他只是在心中冷笑,老夫的下場怎麼不知道,至少你們的大限要來了,就等着看好戲吧!
果然如同文彥博所料,王寧安一面要求上書,一面就進行了準備。
他藉着落實分田,在民間樹立起威望,隨後就開始收拾各地的漕口。
其實亂七八糟的幫會組織,就和地方的的士紳地主一樣,因爲朝廷管理不足,這幫人就鑽了空子。
這一次王寧安明確下令,任何以幫會形式存在,什麼師徒傳承,什麼江湖排輩,統統不準存在。
凡是運河上的普通勞力,一律由朝廷重新登記,作爲航運公司的員工,至於原來複雜的管理層,全都被扔到一邊,王寧安要求,打碎一切,徹底重建!
從潤州開始,各地的漕口就被一個接着一個端掉……這一次的行動,比起在徐州和宿州,來的還要迅猛。
道理很簡單,王寧安已經收編了一大幫瞭解地方情況的酷吏,這幫人現在都跟瘋了似的,殺的人越多,辦得事情越大,就越能得到王爺的賞識,高官厚祿,只在眼前。
憑什麼只能當知縣,知府,老子還要當轉運使,還要當經略使!
人的野心是沒有止境的,這些酷吏就是地頭蛇,漕幫也是地頭蛇,不同的是酷吏的背後站着朝廷的人馬。
他們不但把明處的漕口給端了,還把各地隱藏的漕幫人員給揪了出去。
就在潤州的西津渡,一共300多位漕幫的頭面人物,一起被推到了渡口邊,這回用的不是鬼頭刀,而是排槍。
據周圍的百姓說,槍聲差不多響了一個時辰,鬼一樣的慘叫之聲,驚天動地,在耳邊好幾天都不散去。
江南的漕幫遭到了重創,此前江北的也被衝擊,現在整個漕幫都處在了極度的風雨飄搖之中,已經到了生死關頭。
王寧安又給張筠一個新的官職,就是運河總管,以江寧知府兼任運河總管,下一步就是高升轉運使,成爲封疆大吏,這世上還有升官這麼快的人嗎?
一定要搞垮錢家,一定要把錢顗老匹夫牽涉進來,讓他徹底完蛋!
張筠滿肚子算計,從潤州直奔常州,處置了這裡的漕幫之後,又繼續直撲目的地杭州……摧毀漕幫,在此一舉了!
……
“再也不能等了,讓王寧安這麼折騰下去,就算把他趕走了,我們在東南的根基也都完蛋了!你們沒有瞧見,那些泥腿子都不把我們當回事了,都是這個王寧安害得,他鼓動老百姓起來要田要地,簡直可殺不可留!”劉摯顯得異常激動,不停揮舞拳頭,沒有法子,誰讓他家的佃戶不安分,已經拒絕交租了呢!
鄭俠,劉沆,還有錢家的人,都面色嚴峻,鄭俠緩緩道:“佃戶不聽話,漕幫再被徹底廢了,我們就成了砧板上的肉,再也沒有半點反抗之力,王寧安要是強力遷居豪強,大傢伙就要背井離鄉,連最後的活路都沒有了!”
“沒錯!”劉摯拍着桌子道:“動手吧,再不動手,我們就死定了!”
劉沆眯縫着眼睛,幽幽道:“動手?怎麼動手?”
“漕幫,摩尼教,還有倭寇!”劉摯猙獰笑道:“這三方一起發難,我看王寧安還有多大的本事,能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