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的睡了一覺,翌日一大早,葅尼格熱情招待了馬擴以及玄甲軍享用了早飯。
隨後,恭恭敬敬地將他們送走。
一路奔馳回到遼軍的駐紮點,耶律大石見他們安然歸來,面帶笑意道:“成了?”
馬擴微微一笑:“幸不辱命,葅尼格答應借道。”
雖然馬擴沒有細說,但耶律大石也明白其中的艱險,稍有不慎就會人頭落地。
“回來就好。”
耶律大石意氣風發道:“馬尚書且等上三五日,本王已派人去通知草原其他部族,不日將會有援軍趕來。”
昨日,他也沒有閒着,派遣親衛前往草原諸部。
他在草原上威望極高,且那些部族被金人欺壓,心中早有怨氣,如今他回來高舉反金大旗,必定從者雲集。
這還只是草原之上,待消息傳到其他道,響應的遼人只會越來越多。
所以別他看眼下只有八千餘人,卻隨時都能組起一支數萬人的大軍。
……
西京。
大同府。
這些日子,完顏宗翰憔悴了不少,鬢角出現了不少白髮。
一方面是戰事不利,令他寢食難安。
隨着蔚州陷落,完顏婁室不得不退守白登山,打算背水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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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銀術可獨自率軍堅守懷仁,擋住來自朔州的齊軍。
局勢越來越差,更加可恨的是,完顏宗望那邊出工不出力,十萬東路軍圍攻密雲古北鎮,打了十來天,結果雙方死傷還不足百人,這他孃的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完顏宗望打得甚麼主意。
另一方面,則是得知嫡長子戰死的消息,心中悲痛。
不過二十餘年的征戰,將他錘鍊的意志堅韌,很快便調整好情緒,化悲痛爲動力。
端坐在書房,完顏宗翰正在推演局勢。
齊軍最大的弱點,就是兵力太少。
滿打滿算,只有九萬大軍。
完顏宗望雖然沒幹人事,但也起到一些作用,好歹拖住了駐紮在南京道的四萬齊軍,使得這四萬齊軍無法馳援雲州。
而完顏銀術可鎮守的懷仁,也將來自朔州的四萬大軍擋住。
也就是說,韓楨哪怕集結了應州與蔚州的所有兵力,撐死了也就五萬人。
起初,齊軍仗着突襲,確實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可如今大軍正面對壘,破局的機會也就來了。
只需完顏婁室在白登山拖住韓楨以及五萬大軍,他便可以利用騎兵的優勢,不斷襲擾劫掠齊軍的糧草輜重部隊。
齊軍的優勢是火炮火器,而他的優勢則是騎兵。
通過這段時日的戰報,他基本可以確定,齊軍在雲州的騎兵,最多隻有五千。
而他,則擁有一萬四千餘騎兵。
並且,他已吩咐胞弟前往謨葛失部,調集萌古乣軍,那一萬餘乣軍,可全部都是騎兵。
幾乎五倍於齊軍的騎兵,這是甚麼概念?
只待乣軍一至,就是他反攻之日。
就在這時,一名親衛匆匆走進書房,稟報道:“元帥,左監軍與蕭蔘軍回來了!”
蕭慶與完顏希尹悶頭逃了五日,總算回到了大同。
兩人來不及歇息,立刻來到元帥府。
完顏宗翰當即吩咐道:“快請!”
不多時,完顏希尹與蕭慶一齊邁入書房。
兩人齊齊躬身,面色愧疚道:“屬下作戰不利,還請元帥責罰。”
完顏宗翰大度的擺擺手,安慰道:“此番失利,非戰之罪,你們不必自責。”
“多謝元帥!”
完顏希尹與蕭慶心下微微鬆了口氣,神色感動。
完顏宗翰溫聲道:“你二人且回去好好歇息,接下來的拉鋸戰,還需你們出謀劃策。”
然而蕭慶與完顏希尹卻並未離去。
兩人對視一眼後,蕭慶主動將書房大門關上,鄭重道:“元帥,屬下有要事稟報。”
見狀,完顏宗翰意識到稟報的事情絕對不小,面色凝重道:“何事?”
“屬下懷疑,耶律餘睹或許早已與齊國暗中勾結。”
蕭慶將自己被俘後的遭遇,以及猜測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沒有絲毫隱瞞。
聽完之後,完顏宗翰陷入了沉默。
事關重大,由不得他不謹慎。
片刻後,他這才緩緩說道:“耶律餘睹於金國有大功,沒有憑證,僅靠猜測與推斷,本帥無法將耶律餘睹治罪。況且,大戰在即,一旦將耶律餘睹治罪,影響太大,屆時其他遼國舊臣怎麼想,會導致人人自危,軍中士氣大跌。”
耶律餘睹的身份太敏感,他本身是遼國宗室。
而且還與耶律大石這類出了五服的不同,他父親與遼順宗耶律浚是正兒八經的堂兄弟,他自己與天祚帝更是一擔挑,同時娶了蕭家的一對姐妹花兒。
除此之外,耶律餘睹還手握兵權,麾下十萬將士。
這樣一個人的投靠,對金國來說,可謂是意義重大。
也正因如此,金國纔有了席捲遼國,取而代之的底氣。
如今,金國取遼代之纔不過短短兩年而已,就急不可耐地處置耶律餘睹,讓遼國舊臣和軍中將士如何看?
還要不要臉了?
以前嘛,女真人在東北的山裡,實際好處比臉面更重要。
可今時不同往日了,當了皇帝,建立了朝廷,那臉面就是頭等大事。
完顏希尹勸道:“元帥,雖無憑證,可不得不防。尤其是大戰在即,若耶律餘睹率領契丹士兵倒戈一擊,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
完顏宗翰遲疑道:“可一旦動了他,治下的契丹人必然會頻頻作亂。”
這時,蕭慶微微一笑:“元帥勿擾,屬下有一計。”
完顏宗翰雙眼一亮:“快且道來。”
蕭慶說道:“眼下既無證據,確實不好動耶律餘睹,但元帥可使一招明升暗降,給耶律餘睹升官,賞個閒散職務,將他調回大同府,嚴加看管。不在軍中,耶律餘睹也翻不起甚麼風浪,待到戰事結束,再慢慢調查。屆時,若真找到了勾結齊國的證據,再殺他,旁人也挑不出理。”
論領兵打仗,女真人確實有一手。
可要論朝堂上的計謀,就太過稚嫩了。
聞言,完顏宗翰雙眼一亮,驚喜道:“此計甚妙,我這就去信一封。”
說着,完顏宗翰提筆寫下一份調令,隨即喚來親衛,快馬加鞭送往白登山。
……
噠噠噠!
馬蹄聲自遠而近,亮明身份後,徑直奔入金軍大營。
帥帳之中,完顏婁室正在做佈置。
他在等,等齊軍集結後,越過桑乾河。
一旦越過桑乾河,進入大同平原的腹地,他麾下的柺子馬便能發揮作用,頻繁襲擾齊軍的糧草輜重部隊,直至徹底截斷糧道。
親衛邁入帳中,朗聲道:“稟萬戶,元帥府送來調令。”
金國以前只有猛安謀克,後來纔在猛安謀克之上,又增添了萬戶這一職位。
而完顏婁室是阿骨打冊封的第一個萬戶,封號黃龍府萬戶。
黃龍府!
僅聽這個封號的前綴,就能明白完顏婁室這個萬戶的含金量有多高。
“調令?”
完顏婁室有些意外,伸手道:“取來我看看。”
“是!”
親衛將調令呈上。拆開調令,仔細查看之後,完顏婁室不由皺起眉頭。
完顏宗翰爲了把他騙回大同,也算下了血本,升任他爲左副元帥。
金國與宋國不同,在樞密院之外,還設立都元帥府。
都元帥府下轄左右副元帥、元帥左右監軍、左右都監等官。
原先,完顏宗翰與完顏宗望都是左右副元帥,去歲因南下攻宋有功,完顏宗翰被升爲西路軍都元帥。
都元帥府下轄官員的任命,可由都元帥親自任免,任免後,只需上報朝廷即可。
如此大的權利,等同於裂土封王,實際上完顏宗翰也確實是西京道的土皇帝。
很快,完顏婁室便不再多想。
給耶律餘睹升官是元帥的決定,政治方面他從不摻和。
況且,將耶律餘睹調回大同也好,省的留在軍中礙眼。
念及此處,完顏婁室吩咐道:“將這份調令交給耶律餘睹,讓他儘快回大同敘職。”
“得令!”
親衛接過調令,轉身出了帥帳,直奔耶律餘睹的營帳。
此時,耶律餘睹正躺在營帳中百無聊賴的翻着書。
如今,他這個監軍,徹底成了擺設。
完顏婁室不待見他,其他女真將領也絲毫不給面子,整日裡只能巡視糧草輜重。
耶律餘睹索性乾脆稱病,躲在營帳裡眼不見心不煩。
“右監軍可在?”
聽到帳外傳來的聲音,耶律餘睹放下手中的書本,開口道:“進來。”
親衛大步踏進營長,將調令放在矮桌之上,語氣中潛藏着一絲不屑:“元帥有令,讓右監軍儘快趕回大同府敘職。”
回大同府?
敘職?
耶律餘睹挑了挑眉,也顧不得對方倨傲的態度,趕忙拿起調令翻看。
看完之後,他的心中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若這封調令早幾日送來,那自己定會滿心歡喜,開開心心的回大同府。
升官了,左副元帥!
可如今不同了,自打前幾日與耶律重光吃過那頓酒後,再看這封調令,字字都是刀箭。
難道完顏宗翰終於忍不住,打算將自己騙回大同滅口了?
否則,早不升晚不升,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升官。
巧合?
他不信這是巧合。
大戰在即,把自己這位監軍調走,委實太過詭異,況且左右副元帥之職,完顏宗翰早就打算賞給完顏希尹與完顏婁室,這一點不少人都心知肚明。
念及此處,耶律餘睹心中驚懼交加,面上卻說道:“本官這幾日染上風寒,身子不便,等好些了便立刻回大同敘職。”
“好。”
那親衛也懶得管,應了一聲後,便轉身離去。
等到對方離去後,耶律餘睹再也忍不住了,神色驚惶。
他自然是不敢回大同,一旦回去,生死難料。
可不回去又不行,稱病最多隻能拖延三五日時間而已,拖得久了,完顏宗翰必然生疑,說不得會讓完顏婁室這個匹夫,直接將自己斬殺在軍營之中。
那自己還能去哪?
齊國!
眼下想活命,只有投奔齊國。
耶律餘睹如同即將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趕忙喚道:“來人!”
“家主何事?”
兩名親衛邁步走進營長。
這二人乃是他的家臣,可以託付身家性命。
耶律餘睹正色道:“伱二人去將耶律重光找來,莫要聲張,做的隱蔽些。”
“家主稍待,俺這就去。”
兩名親衛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耶律餘睹喃喃自語道:“你金國不仁,那就莫怪我不義了!”
他本就對金國和完顏宗翰等人心生怨望,如今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早先心中積壓的不滿與怨憤,徹底爆發。
……
靠着耶律餘睹這層關係,耶律重光回到軍中後,被分配到了後勤處,管理一部分輜重。
這是個清閒的差事,平日裡沒甚麼事兒。
自打那夜試探了一番耶律餘睹後,耶律重光便整日提心吊膽,生怕耶律餘睹將此事告知完顏婁室,自己小命難保。
在這種煎熬下渡過了三日,耶律重光甚至已經想過悄悄開溜了。
就在這時,耶律餘睹的親衛卻找來了。
見到兩人徑直走來,耶律重光嚥了口唾沫,戰戰兢兢地問:“兩位找俺有甚麼事兒?”
其中一人低聲道:“家主有令,勞煩隨我們走一趟。”
耶律重光沒法子,只得硬着頭皮起身跟上去。
不多時,三人便回到營長中。
耶律餘睹吩咐道:“你二人去帳外守着,不管是誰來了,都暫且先攔住。”
“得令!”
待兩人離去,耶律餘睹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堂弟。
耶律重光被他看的有些發毛,訕笑一聲:“堂……兄喚俺來有何事?”
耶律餘睹壓低聲音道:“你能否聯繫上齊國皇帝?”
“這……俺聽不懂堂兄說的話。”
耶律重光心頭一喜,看來堂兄是答應了,不過他也留了個心眼,怕堂兄是在故意套自己的話。
見他這副模樣,耶律餘睹氣的抓起榻上的書本砸過去:“你這夯貨,都到這個時候了,別在老子面前耍小聰明。”
耶律重光避開迎面飛來的書本,委屈道:“俺真的不懂。”
看來這廝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了,耶律餘睹無奈之下,只得將那封調令遞過去,沉聲道:“完顏宗翰打完對我動手,想將我騙回大同滅口。”
嘶!
耶律重光倒吸了口氣,這個消息實在太過驚人。
接過調令翻看之後,他已經信了。
若是套自己話,沒必要這麼麻煩。
想通關鍵後,耶律重光心頭大喜,忙問道:“堂兄打算投奔陛下?”
“不錯!”
耶律餘睹點點頭,輕聲道:“你若能聯繫齊國皇帝,幫我帶一句話。”
耶律重光問道:“甚麼話?”
“我需要一個保證!”
耶律餘睹語氣堅定道。
他被金國坑怕了,哪怕這會兒走投無路,也想得到一個保證。
否則縱然投了齊國,只怕下場也極有可能與眼下無異。
耶律重光興奮道:“俺這就去辦。”
來之前,斥候營的營長曾教過他聯繫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