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發誓,要是真的,你說你嫁過去心裡膈應不膈應。而且,杜九言對亡妻情深義重念念不忘,將來有你的好?”
“其次,既然是毒誓,要真的靈驗了,你怎麼辦。”
“還有,小蘿蔔才幾歲的孩子,他爲什麼知道這件事,還不是杜九言讓他來委婉告訴你的,他對你沒這個心思,讓你早點死心。”路夫人道:“你腦子是一點不會動嗎。”
路妙額頭被戳的生疼,躲着避開着道:“娘,你怎麼就扯出這麼多事來了。”
“你趕緊收了心思。杜九言雖然好,可再好也沒用,心思沒有放在你身上。我看,她對成親就壓根沒心思。”路夫人道:“你看到她和哪個女人走的近了?”
“你要不收心思,保不齊哪天和他連朋友都做不了。這樣有什麼意思?”路夫人道。
路妙想想也對,杜九言每次都躲着女人,從來沒見她對那個女人多看幾眼。
“您別說了……”路妙垂頭喪氣地道:“我回去睡覺去。”
話落,就垂頭喪氣地走了。
小蘿蔔哼着小曲兒站在門口等馬車,一邊從包袱裡摸了一顆桂花糖丟在嘴裡,他爹不給他吃糖,說糖吃多了會變笨。
但他已經很聰明瞭,稍微笨點,他爹可能會高興點。
“大橋,小橋,旱橋茅坑裡的橋!”忽然,一羣七八歲的小孩子從巷子裡跑出來,四五個圍着一個追着,前面那個也是七八歲的樣子,穿的乾乾淨淨很體面,樣子生的也挺好看的,但是躲躲閃閃的,不敢看後面的幾個孩子。
“坑橋,你蹲下來讓我站在拉屎啊。”一個年紀大的小孩子道:“不過你都沒我家茅坑裡搭着的石頭橋乾淨。”
小孩們笑着,一個道:“臭橋,你姐姐跟別人睡覺掙錢,你是不是也跟着一起睡啊。”
傅橋彷彿沒有聽到,一直往前跑。
“你別跑啊,你這個賤種。”一個大孩子喊道:“賤種天生就下賤!”
那幾個孩子哈哈大笑的跟着追,忽然,小蘿蔔往前一跳,攔着了幾個追着的大孩子,笑嘻嘻地道:“哥哥們,吃糖嗎?”
“給我們吃?”孩子們一看有人給糖吃,頓時湊過來,搶着小蘿蔔的糖就跑回巷子裡了,小蘿蔔拍了拍空掉的手,嘆氣道:“我爹說的對,有的人就是天生不討喜!”
比起來,他真是很可愛啊。
小蘿蔔想着,一轉頭看見傅橋站在巷子口,他沒說話就看着小蘿蔔。
“他們走了,你沒事了。”小蘿蔔道:“你也想吃糖嗎,我還有很多。”
傅橋站在遠處不動,又朝巷子裡看了一眼。
“給你糖吃。”小蘿蔔給傅橋送糖,路家的婆子嚇了一跳,忙將他拉住,道:“杜公子,他這樣的人我們不能和他玩,您金貴,會被他弄髒的。”
小蘿蔔凝眉,不等說話,傅橋拔腿就跑了。
“我們走了。”婆子生怕小蘿蔔有個閃失,忙將他放在馬車上,小蘿蔔趴在窗口,隨着馬車漸行,就看到傅橋在路邊垂頭喪氣的走着,小蘿蔔好奇的問車裡的婆子,“他……爲什麼不乾淨呢?”
“奴婢也不知道。”婆子呵呵笑着,不敢和小蘿蔔說亂七八糟的事情,“小公子您就別問了,反正這人有好就有壞,有像小公子您這麼幹淨的,就有一生下來就髒的。您這樣乾淨的人啊,可不能和這些髒的人在一起。”
小蘿蔔哦了一聲,沒再問。
杜九言揣着匕首,袖口裡放了草頭烏的粉末,揹着手晃晃悠悠去了縣衙,蛙子正好出門,見着他一臉驚奇,“杜先生,您也來了?”
劉縣令不知什麼原因,突然請了幾位西南的先生來談話,蛙子沒想到,杜九言也被請來了。
杜九言嘆氣道:“大人有請,不敢不來啊。”
蛙子朝裡頭看了看,低聲道:“三爺和跛子哥都不在,你一個人去行嗎,要不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今天心情不錯,不會和劉縣令吵架的。”杜九言笑盈盈地道。
蛙子點頭,“那您小心點,來了好幾位西南的先生。到時候估計會吵起來。”
“多謝提醒,我去了。”杜九言去了後衙宴席室,果然就看到薛然和西南三個組別的大先生,甲字組的劉公宰,乙字組的鄭因和丁字組王談伶。劉縣令坐在正中,笑呵呵地端着茶和衆人說話,氣氛很友好。
杜九言掃了一眼劉縣令,他長長的腿大刀闊斧地架在腳踏上,身姿筆挺,時不時摸一摸長長的山羊鬍子。
這不是桂王的手下,這就是桂王本人了。
就他這德行,莫說貼了人皮面具,就是把自己的臉皮撕了,她也能認出來。
“啊哈!”杜九言拖着椅子滋滋啦啦進來,“今日真是熱鬧啊,杜某人來遲了,失禮失禮!”
衆人就看到,杜九言笑盈盈的進來,身後拖着一把椅子,椅子磨在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薛然嫌惡地轉頭過去,和幾位同門視線交流,他們突然收到請柬很莫名其妙,來了以後,更加的莫名其妙,更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劉縣令居然還請杜九言。
劉縣令這是什麼意思?
不是剛剛和杜九言差點打起來了嗎。爲什麼現在還將她請過來?
還有,這杜九言實在是讓人生厭,他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沒規矩,不講體面的人。
桂王指着杜九言,“你什麼意思,來我這裡還搬椅子?”
這個無恥小兒,居然自己搬着椅子來赴宴,真是不要臉。
“是啊,我怕大人您這裡沒有椅子坐,我這站着累的慌。”杜九言拖着椅子,走到薛然的對面,豎排第一的位置,一放,坐了下來。“聊什麼呢,接着聊啊。”
她在院外就猜到了,以桂王這德行,既然請了西南的人來,就肯定會刁難她,落她的面子。
所以,防患未然,她進院子前順手在隔壁拖了一把椅子。
“你別坐前面,這都你前輩!”桂王指着杜九言,一臉的嫌棄。
杜九言看着他,“大人,他們也是您前輩。這幾位先生都是進士出身,甚至於劉先生還是當年的探花郎,論資排輩,也是您前輩。”
“我爲官,他們從業,當然高低不同。”桂王盯着她道:“來人,給杜先生拿椅子。”
貼着人皮的顧青山搬了個很小的矮腳凳過來,放門口一放。
就跟看門的婆子一樣。
薛然低頭喝茶,忽然覺得很解氣。雖然劉縣令爲官不靠譜,但是這直截了當的手段,還真是讓人舒服啊。
如杜九言這樣的人,就應該由劉縣令這樣的人去整。
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這是對的。
看她杜九言還怎麼趾高氣揚,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不止他,王談伶也是沒忍住勾了嘴角,實在是……太好笑了。劉縣令怎麼會這樣,難道就是因爲不着調,所以才默默無聞這麼多年?
大家忍不住拿眼角的餘光去撇杜九言,想知道她到底怎麼回劉縣令。
坐,就是丟面子的事,不坐,劉縣令就沒有面子,到時候更多的刁難。
一個縣令想刁難訟師,那真是輕而易舉。不說別的,在公堂上讓你少說幾句話,訟案你就沒機會贏了。
杜九言起來了,拖着椅子嘎吱嘎吱刺刺拉拉……小馬紮孤零零地擺在門口,她放好椅子,在衆目睽睽之下,將小馬紮架在了扶手椅子上,然後她爬上了椅子,四平八穩地坐在了小馬紮上。
從外面看,杜九言坐的很高,就頂着正門口,跟座佛像似的,坦蕩蕩地坐着,那高度,超過了屋裡所有人。
從裡面,她露出了慈眉善目的表情,普度衆生一般,居高臨下地看着所有人。
“咳咳……”四位西南的先生,鄭因和杜九言還是第一次接觸,他撇過頭忍不住發笑。
薛然眉頭緊緊鎖着,成了一個疙瘩。
“你幹什麼。”桂王看着坐在他對面,比他高出大半截的杜九言,指着她,“我讓你坐馬紮,你故意跟我作對是不是?”
杜九言看着桂王,道:“是啊,我坐馬紮了。”說着,拍了拍屁股底下的馬紮,“還不賴。”
這裡五個人,沒一個瞧她順眼,都在等着她出醜……既然是這樣,她就沒什麼可顧忌的,想怎麼折騰就折騰,看她不順眼就單挑。
至於桂王,那就更加不用擔心了,他要敢大庭廣衆和她動手,她就敢把他人皮撕下來,看他怎麼離開這邵陽城。
“下來。”桂王道。
杜九言搖頭,“大人有事說事吧,我這麼坐感覺挺好的,難得在上面,身心很舒坦。”
等會兒收拾你!桂王氣的喝了口茶,一轉頭看着薛然,開口就道:“聽說今年訟師考試的時候,她一個人把你的學生都滅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