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來吧。”趙煜看着大家,心情舒暢,“朕要開創盛世,離不開爾等的輔佐啊。”
衆人拱手道:“臣等定當披肝瀝膽,死而後已!”
趙煜滿意地點頭。
薛按從小內侍手裡接了兩封奏疏過來,在趙煜耳邊低聲道:“聖上,桂王爺和寶慶知府各送了一封奏疏來,您可要閱?”
“桂王寫的奏疏?朕看看!”趙煜接過來,從頭開始看,越看越哭笑不得,索性遞給薛按,道:“攔中讀!”
這臭小子,用一半多的篇幅和他哭窮,讓他弄個兩萬兩花花。
居然在奏疏裡也不寫正經事。
薛按清了清喉嚨。
百官停下來,聽他讀奏疏。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沒有人反對這句話,那些說出來強調的人,不是在強調這句話,而是在強調他是個人。”
薛按讀着嘴角抖了抖,這語氣,還真是桂王爺的語氣。
下面,任延輝眼皮子跳了一下,因爲這話他也說過,桂王這是嘲諷他。
“好好的,誰閒的無聊刨你的墳是給你開膛剖肚,弄不好一手屍油,噁心個三五年。解剖是發生在人被害卻又無從得知死因的前提下。”
“到這個時候,你要還較真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恐怕你父母都要被你氣死!不先伸冤雪恨,還管什麼身體是不是完好,我懷疑在乎這件事的人,腦子都不是完好的。”
“關於這件事,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杜九言錯沒錯,都已經被打了。她被打的時候,還跪在百姓面前,說聖上打的對!可見其確實是一片赤子之心,一心想要通過所學所長報效君主報效國家。這樣的人要是埋沒了,實在是天下之悲哀。”
薛按收了奏疏沒有再繼續讀下去,因爲後面的內容,依舊是桂王在哭窮,要錢!
“微臣王爺句句在理,微臣附議。”魯章之道。
他一說,他的人也紛紛跟着附議。
半邊朝堂官員都跪下來,任延輝氣的拂袖,也跟着跪下來。
“杜九言也按律罰了一百六十鞭子,這鞭子下去可不輕,她也沒有辯駁,生生受了,還真是個有血性有擔當的人。”趙煜道:“既然她有桂王擔保,又有朕給的半年之期在前,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依舊是給她半年,等半年期滿再召她上京。”
任延輝還沒有說杜九言抗命不來京城的事!可現在趙煜都已經說算了。
這事,只能算了。
魯章之也暗暗鬆了口氣,他還記得那孩子來家裡時的樣子,規規矩矩,人既聰明又守禮。
這一次,他準備保他,若聖上不讀奏疏,他必當要奏請。卻沒有想到她自己寫了奏疏過來,還和桂王商量好了,一前一後一捧一壓,將這件事輕飄飄地就這麼揭過去了。
既保住了她西南會長的位置,保住了西南訟行,還讓她再次名動天下。
確實是個人才,令他驚喜。
散朝後,錢侍郎追上魯章之,低聲道:“大人和下臣白擔心了,那杜九言只怕是解剖前就已經想好了對策。”
行刑前,拉着百姓喊萬歲。
說的好像她是被陷害的,一切都是聽命於聖上的忠臣一樣。
這事傳道士聖上耳中,自然是聽的舒服!
“嗯,確實是白擔心了。”魯章之失笑,“不過,怕是她志不在此,這事沒完。”
錢侍郎想了想,“她不會是想要重新恢復太祖修訂的律法吧?”
“我看是。”魯章之道:“律法初稿乃是最完善的,只是可惜了……”
……
任延輝很不高興,他不在乎一個西南,但是這件事他既然出手了,就沒有理由就這麼輕易地被人四兩撥千斤地給擋回去,尤其對方還是個毛頭小子。
“付懷瑾在大理寺?”任延輝問道。
“是!到大理寺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的門客回道。
任延輝道:“你去將這件事告訴他。”
他要看看,困在牢中的付懷瑾還有沒有什麼辦法。
門客應是而去。
付懷瑾正盤腿坐在炕上,雖在牢中,但氣質依舊不同於左鄰右里。常隨和獄卒說話,邊走邊道:“杜九言有本事,鬧了這麼大的事,最後會長還是會長,聖上不但沒有責怪她,反而還誇讚她辦案認真。”
“她不是運氣好就是朝中有人,否則哪能這麼輕易地過去。”
“本事肯定有本事。她可是通過解剖查出了死因的。”
兩人說着話漸行漸遠。
付懷瑾猛然睜開眼睛,眼中都是冷意……他聽說了杜九言解剖查死因的事,他一直在等這件事的後續,也認定杜九言即將成爲西南歷來任期最短的會長。
“怎麼會這樣!”付懷瑾想不通,“就算有桂王的幫助,也不可能這麼順利。”
要知道,桂王在朝中,給白官的影響並不好。而且,他也沒有真正去和誰走的近,就算是他王妃的外家安國公府和魯府他都吵過的。
總之,朝中有權的官員,他從沒有結交誰,所以,他說的小事,別人或許會給面子,可要遇上了大事,是沒有用的。
付懷瑾想不通!
“不能再等了。”他站起來,衝着剛剛過去又走回來的兩個人,道:“勞駕二位,能不能幫我請燕京申道儒來。”
兩人一愣看着他。
“你們去請,他一定會給你們賞錢,不會讓你們白跑一趟的。”付懷瑾道。
兩人中的一人點頭,道:“行,那就幫你走一趟吧。不過,你確定申會長會見我,會來見你,你現在可是階下囚。”
“他回來的,因爲我有他想要的東西。”付懷瑾道。
那人有些意外,衝着付懷瑾拱了拱手,走了。
任延輝去了宮中,趙煜不解道:“愛卿是爲西南訟行而來?”
“微臣想到一件事,想來回稟聖上聽。”任延輝道。
趙煜看着他。
“聖上說半年爲期的考覈,那麼這個考覈什麼?”任延輝問道。
“這件事朕還沒有仔細想過,愛卿有想法?說來聽聽。”趙煜還真是沒有想過,他的本意,只是等待西南恢復好的口碑,但任延輝提出的有明確標準的考覈,很不錯。
“不如半年後,讓杜九言選十個西南的訟師或者學子來京城和燕京比試,辯訟和查案,以此來衡量杜九言的成績。”
“兩個訟行是天下訟行的標杆,這一場比試也必將意義非凡。”任延輝道。
“這個主意不錯。”趙煜很贊同,“那這件事就交給愛卿去辦,通知兩個訟行各選取十個人,半年後……就十月十五吧,到時候朕親自主持。”
他還沒見過辯訟。
真正的高手辯訟,一定很精彩,說起來趙煜也很期待。
“是!”任延輝道。
……
此刻,程公復焦慮地來回走了幾遍,停下來看着陸綻,“確定她今天回來?”
“確定。”陸綻道。
杜九言被罰後在寶慶養了七天,剛剛遣人回來傳話,今天下午回到。
“先生,要不要……去城門接?”陸綻道。
程公復心中不爽,京城那邊的消息傳回來了,杜九言被打的當天就和桂王以及吳典寅,一人一封奏疏快馬加鞭送去了京城。
隔了幾日早朝上,聖上讓薛按在百官面前讀了兩封奏疏。
聖上很受用。
“先生莫氣,怪只怪她運氣好,還有桂王相助!”陸綻道。
程公復凝眉,好一會兒,道:“這次她回來,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他們幾個人強調息事寧人,不要再查。只有她堅持查證,最後居然真的讓她查出來了。
以她的個性,肯定不會輕輕揭過去的。
原以爲她會被撤職,沒有想到聖上居然放過她,還讓她以半年爲期,做西南會長。
程公復既焦慮又難堪。
他在西南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像這段日子這樣煎熬過。
實在是難受至極。
“迎的事……誰想迎誰就去吧,不要攔着就行了。”程公複道。
陸綻應是正要開門,門外的小書童敲門回道:“先生,會長到城門口了,大家都去城門口接會長了。”
“都去了?”陸綻問道。
書童回道:“那倒沒有,但還是去了很多人。”比他們想象中的人數多。
“嗯。”陸綻應了一聲,也算是欣慰,總算還有人沒有被杜九言拉攏過去。
“估計她會直接來西南,她向來喜歡炫耀出風頭!這麼好的機會,她不會錯過的。”路障道。
程公復點頭,猶豫着要不要去門口迎,畢竟對方是會長。
兩人猶豫着,原以爲小書童一會兒就會來稟報杜九言到了,但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也沒有聽到他回來的消息。
“外面怎麼這麼安靜?”陸綻開門問道。
小書童回道:“會長說今天放假一天,慶祝她和西南平平安安。這會兒大家應該都出去玩了吧。”
“放假?”陸綻不可思議,和程公復對視。
程公復擺手道:“算了,歇着吧。”
猜不到杜九言的心思,索性不猜了吧,這個人從來不按牌理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