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道士呢?”出客棧就沒看到他,杜九言奇怪,“他不是來捉鬼了嗎,讓他帶路,找人去。”
桂王回道:“在客棧裡補覺,說昨晚太辛苦沒有睡好。”
杜九言無語。
陳朗和田卯一起從棚子裡出來,陳朗道:“我帶着小蘿蔔他們回下河鎮,看着天說不定還要下雨,留在這裡不安全。”
“讓顧青山和喬墨陪你們回去。”桂王招呼了一聲,顧青山和喬墨應是,去準備馬車。
陳朗帶着三個孩子回鎮上。
杜九言和桂王沿着圩埂下去。如果水位退了,這個圩埂應該很高,兩人不急不慢地往下游工棚去。
很近,就算是晚上也頂多一盞茶的腳程。
“露面這麼寬,想要摔下去也不是容易的事。”杜九言在工棚前停下來,招手喊了在生火做飯的一個婦人。
婦人有些害怕,一邊走路一邊擦着手過來,行禮道:“兩位大人。”
“你是跟着來,給他們做飯洗衣服的嗎?怎麼稱呼?”杜九言問道。
“我姓姚,我男人姓李,叫李雙,他就在水裡頭,剛纔你們就喊他上來問話了,他這幾天腿疼,走路很瘸的那個。”姚氏道。
杜九言知道是哪個。
“他們二十個人出來做事,身邊沒人照顧不行,所以我就跟着出來了,每天給他們洗衣服做飯。李頭也給我工錢,一天八十文錢,做幾個月我也能掙不少錢呢。”
姚氏說着笑了起來,“我孫子今年讀書了,可聰明瞭。他說他一定好好讀書,以後也要考功名做大官,孝順我們。”
“真有出息,一定能考上的。”杜九言笑着問道:“你們李工頭的酒量好不好,經常喝醉嗎?”
姚氏想了想,“這個我不曉得,大人等一下啊,我去問問。”她說着就手腳麻利的下了圩埂,衝着水面吆喝着,水聲太大杜九言沒有聽清。
過了一會兒姚氏又爬上來,“他們說東家一次能喝一罈子白乾,喝完了照樣幹活,一點事不礙着。”
“不醉?”杜九言問道。
“醉肯定有點的,誰還能喝一罈子酒不暈的,就是沒有那麼醉。”姚氏道:“他喝醉撂倒睡覺的話,估計還得再來個兩大碗。”
杜九言和桂王對視一眼,桂王道:“你做事去吧。”
“是!”姚氏跑回去,過了一會兒抓兩個烤地瓜出來,一邊走一邊吹,“兩位大人,我剛烤好的地瓜,可香了,給你們吃。”
說着,把地瓜遞過來。
地瓜放在爐子上烤的,上面還有泥巴,但確實能聞到一陣香氣。
桂王看着杜九言,杜九言看着他。
“多謝。”杜九言接過來,“很香,我們這就吃。”
姚氏很高興,“爐子上還有,吃的好我再給你們送去。”
杜九言道謝,遞了一個給桂王。
兩人一人捧着一個地瓜,往前走,桂王低頭看着滾燙的地瓜,嫌棄地道:“我怎麼記得,這東西是養豬的?”
“王爺,您不是號稱過過艱苦生活的嗎,沒吃過地瓜?”杜九言道。
桂王道:“再艱苦我也是王爺,還能寒磣地去和豬搶吃的?”
杜九言撇嘴,拉着他,“到這裡來。”她自己蹲在圩埂邊上,“來,王爺請蹲下!”
桂王蹲下來。
兩人面對着水面蹲着,杜九言撕開地瓜的皮,黃澄澄的肉露出來,香氣撲鼻很有食慾,她咬了一口,“很香甜。”
桂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剝開塞嘴裡砸吧砸吧,“還行。看來豬的待遇也是不錯的。”
“大人,九言,”焦三從下游回來,老遠就看到兩個人,岔腿蹲着手裡捧一堆黃澄澄的東西,他快步跑過來,長吁口氣,“嚇我一跳,原來是地瓜啊。”
“你再說一遍。”桂王盯着焦三,“你認爲不是地瓜的時候,在想什麼?”
焦三拱手,“大人,屬下還有事,這就去忙了。”
說着,腳底抹油溜走了。
桂王將地瓜皮摔地上,冷笑道:“韓當,給姚氏錢,把她手裡的地瓜都買了,今晚的飯除了地瓜,一概沒別的。”
“爺,”韓當小聲道:“我、我沒說話。要不,只給焦三買?”
桂王撇了他一眼。
韓當灰溜溜地買地瓜。
“大人,”杜九言在江水裡洗了手,看着湍急的水面,低聲道:“這江面樹和雜草不多,被纏在水底的機率不高,你說,如果沒有沉在江底,大約幾天會付出水面。”
“兩三天。”桂王道。
那現在就有三天的時間,按道理說應該是要浮出水面了。
“蛙子,”杜九言招呼遠處的蛙子,“你騎馬,沿着江和各村的村長里長說一聲,讓各村的村民都關注一下水面。”
蛙子應是,騎馬去了。
找了一個下午,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沒有任何消息,包括沿江的村民和漁民,沒有人發現有屍體浮在水面。
而附近各縣,也沒有消息。
“這找不到,可能就找不到了。”大家坐在工棚的裡頭,焦三凝眉道:“第四天,如果掉水裡,肯定會浮出來的。”
桂王回頭看着江水,道:“撈!”
“撈?”田卯最先的反應,“大人的意思,是要下水撈屍嗎?”
桂王頷首。
“這江面這麼寬,也不知道衝那裡去了,不好撈啊!”田卯道。
桂王掃了他一眼。
“那……那就讓那些工匠撈吧,只有他們水性最好。”田卯不敢反對,立刻改口應了。
桂王點頭。
下午,十九個工匠並着兩個水性好的年輕捕快下水,每個人腰上都拴着麻繩,每人相隔一丈的距離,在水裡進進出出。
桂王坐在圩埂上。
起風,開始下起了細雨,天色漸漸暗下來。
忽然,就聽到遠處水裡有人驚呼一聲,喊道:“快過來,這裡有東西。”
喊的人距離工棚的位置足有三四丈。
大家都朝那邊跑去,岸上火把點了起來,十幾個人沉水底去找東西。
杜九言站在岸邊,打量所有人的神色。
“是人!”水裡的人喊道:“是個人!”
過了一會兒,水裡的屍體被拖了上來。
屍體穿着一套黑色的褐衣,腳上沒有鞋子,身上揹着個包袱,浮腫發漲,臉被泡的發白面目全非,樣子非常可怖。
桂王去找杜九言,以爲她會害怕,但她已經上前去,戴着屍大給她的手套,在研究死者胸前包袱系的繩結。
“這個結很緊啊,我還是第一次見。”杜九言和施常陽道:“能畫下來嗎?”
施常陽道:“不確定。”
“給我。”杜九言摘了手套,捧着施常陽墊着木板的記事簿,十幾筆就勾勒出繩結的樣子,將畫板還給施常陽,她又解開腰帶,在自己身上試了試。
扎不起來。
“怎麼了?”桂王問道。
“等會兒和你說,”杜九言將自己腰帶扎回去,就動手去剪開李二身上的包袱。
留着結,從側面剪斷。
“是李頭!”工匠裡有人喊道:“初八那天他就穿的這件衣服。”
“是他沒錯,這臉雖腫的面目全非,但還是能看出來的,是他沒錯了。”
“李頭,”有人哭着。
氣氛頓時壓抑起來。
“銀子!”杜九言拆開碩大的包袱,包袱裡裝着銀錠子。
點算了過後,一兩沒有少。
“他那天就帶這個包袱來領錢的。”田卯和衆人道:“那肯定是李二了。”
“果然是失足滑水裡淹死了。”田卯道。
桂王和杜九言都沒有接話。桂王問屍大,“是淹死的嗎?”
“鼻子裡有泥沙,看樣子應該是。”屍大說完看向杜九言,意思是這具屍體能不能解剖。
杜九言道:“再等一天,你先想別的辦法。”
解剖的目的,是爲了查明死因,如果死因能夠確定,那自然就能免則免了。
“好,”屍大低聲道:“從鼻子裡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溺水。”
人溺水的時候是會呼吸的,鼻子裡就會留下一些諸如水草和泥沙之類的東西,如果能切開氣管,會看到更加清楚。
但如果是人死了以後下水的,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先擡到棚子裡去,天亮以後再看。”桂王道:“大家都回去歇着吧。”
衆人合力將李二的屍體擡回去。
桂王和杜九言、跛子以及焦三和屍大父子兩人去了銀手的工棚裡。
顧青山和喬墨守在外面。
“九言,你剛纔一直在看繩結,是有什麼問題嗎?”焦三問道。
“你們看。”杜九言將李二剪開的包袱拿出來,鋪在地上,又脫了手套給大家示範,“這個繩結的系法很特別,看着是個活釦,但只要解的不對就成了一個死扣。”
“我問過,李二不是左撇子,那麼如果這個包袱是他自己扎的話,方向就應該是相反。”
自己繫繩和別人幫忙,扎的方向是不一樣的。
“你的意思是,他身上的包袱,是別人紮上去的?”焦三問道。
“是!是有人幫他系的。”杜九言道:“還有個關鍵點。二百兩銀子稱重的話,估計得有十幾斤重,背上身上足以讓他沉在水底延長浮起時間。”
大家一臉驚訝,跛子道:“他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