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九言和桂王穿着夜行衣從王府出來。
“沒有挑戰性。”桂王百無聊賴,“三個讀書人,我一個人就解決了。”
杜九言拍開他拖着自己手的手,“好好走路。”
“言言,”桂王換成勾肩搭背,他喜歡搭着杜九言的肩膀,這個時候就覺得杜九言因爲個頭的緣故,有幾分嬌弱,“你覺得申道儒要太祖扇子的目的是什麼?”
“恢復律例,添加律例?”
桂王自言自語,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不會!只有可能是衝着免死一項來的。”
“我也覺得是,”杜九言若有所思,“依照他的性格,應該不需要免死。”
申道儒這個,她雖然不喜歡,但實際上他執業上,比付懷瑾要好很多。雖少了一些人情味,但相對來說,他是嚴謹的,確實也有能力。這樣的人一般不會去知法犯法。
如果不是他自己用,那麼他要給誰用呢?
難道他和荊涯衝以及閔然舉是一起的?但是她的直覺感覺並不是。
“現在還想不到。”杜九言聳肩,道:“王爺,你們這裡的秘密還真是多啊,是不是就在等着我這個天外飛仙來解救呢。”
桂王揚眉道:“你的魂魄是飛仙?”
“是啊。”杜九言昂着頭道:“你就沒看出來,我周身縈繞着仙氣?”
桂王搖頭,“有氣,但不是仙氣,我認爲是妖氣。”
“狐狸精。”桂王低聲道:“勾的我魂都沒有了。”
杜九言呸了他一口,“沒法和你交流,本仙女不想和你廢話。”
兩人從小巷裡走,已進了五月,夜色清亮,杜九言道:“繞過兩條巷子,前面就是了。”
桂王頷首正要說話,忽然就聽到有個婦人喊道:“救命!”
“救命!”
這聲音,在安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的突兀。
“那邊傳來的。”桂王指着一堵牆的另一邊。
兩人跳上圍牆,視野開闊後,就看到隔着兩條窄窄的巷子裡,有一戶人家亮着燈,院門也是敞開的,一個女人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一邊跑喊着救命。
“走!”
兩人在圍牆上跑動,迅速跳到那邊的巷子,那個女人看見他們,激動地衝着他們跑過來,喊道:“救命,救命!”
“怎麼了?”杜九言打量着女子,二十四五歲的年紀,穿着淺粉的中衣,頭髮散了下來,鞋子趿在腳上,顯得慌亂又無措。
女子指着自己家,道:“他要殺了我。”
“救救我,把我送到保障堂去,我、我很害怕。”
女子站在杜九言身後,害怕地看着自己家院子的方向。
“我去看看,”桂王看了一眼杜九言,正要進去,忽然就看到一個男人從裡面追了出去,左右找隨即發現了他們的存在,指着女子就喊道:“你這個賤人,給我站住!”
男人手裡拿着一把菜刀,走路的時候不太穩,待他略近了幾步,杜九言聞到了濃烈的酒氣。
“賤人!”
女子緊緊抓着杜九言的衣服,喊道:“你、你喝醉了,你冷靜一下,把刀放下來我們好好說話。”
“賤人!”男子過來,桂王一腳踢在他的右手手腕上,刀就脫手掉在地上,男子受不住力道,跌撞後退了幾步,咚地一聲倒在了地上,他想起來又起不來,使勁昂着頭指着這邊,“賤、賤人!”
說完,就倒在地上呼呼喘着氣。
這一幕從頭到尾,半盞茶的時間。
“發生了什麼事?”杜九言讓開,打量着女子,女子看了一眼地上的躺着的人,回道:“他、他是我夫君。”
“他說他要殺了我,我、我跑了出來。”
杜九言問道:“你們成親幾年?他爲什麼要殺了你?”杜九言問道。
“我們成親三年半。我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殺我。我本來在家裡睡覺的,他喝的醉醺醺的回來,突然就去廚房提了刀衝房裡來。”
“等我出來的時候,你們就看到了。”
她說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
杜九言去打量着躺着的男人,男人閉着眼睛酒氣熏天。
他穿着灰色的短褂,身上有泥灰,雙手骨節粗大,應該是個做體力活的人,看他身上的灰,倒像是給人蓋房子的小工。
“先把人弄回去吧,他醉成這樣,說什麼都沒有用。你要是害怕,今晚可以先去保障堂住着,明天一早等保障堂的人上工,再幫你解決這件事。”
女子點着頭,這纔打量着杜九言和桂王,頓時眼睛一亮,驚訝地道:“你、你們是杜先生和桂王爺嗎?”
“嗯。”
杜九言應了一聲,和桂王一起將男人扶起來。
男人很沉,但好在不掙扎,耷拉着腦袋。
他們這一折騰,兩邊院子裡亮了幾盞燈,有人開了院門,隔着門縫衝着院子裡打量,聽到他們的對話,就跑了出來,喊道:“杜先生,桂王爺,真的是你們啊。”
“辛苦了辛苦了,要不要去我家喝杯茶?”隔壁院子裡的人高興地道。
杜九言看着穿着中衣,披着一件外套的鄰居男子,嘴角抖了抖,道:“大半夜的不喝茶了。多謝!”
“義子怎麼了?”男子看着醉倒的男子,又看着跟在後面的女子,“義子媳婦,義子怎麼了?”
女子道:“他也不知在哪裡灌的酒,一回來就拿着菜刀衝到房裡來,說要殺了我的。”
“得虧碰見桂王爺和杜先生了。”
“要不,今晚我就要被他殺了。”
女子說着,嚇的哭了起來,“喝酒、喝酒,見天的喝。這日子沒法過了。”
“又喝醉了啊,他最近這是怎麼了,天天回來都是醉醺醺的。”
女子點頭,“我也不知道,問他他也不說。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真的是急人。”
“請杜先生幫幫你吧。等義子醒了,杜先生一問他肯定什麼都說了。”
女子點頭應是,和鄰居的男子打了個招呼就進院子了。
杜九言累的很,將袁義放在他家堂屋的靠椅上,甩動着胳膊和女子道:“你怎麼說?我看他醉成這樣,今晚也幹不了別的事。”
“不過,安全起見你去保障堂吧。”
女子點頭應是,“那、那我去收拾件衣服出來。”說着看了一眼袁義,就回房穿好衣服又提着個小包袱,站在院子裡。
“好累,回去睡覺吧。”杜九言和桂王道。
桂王點頭,和杜九言一起將女子送去保障堂,杜九言問道:“你怎麼稱呼?”
“我姓談,今晚得虧王爺和杜先生了,謝謝!”談氏道。
杜九言擺了擺手,叫開保障堂的門,是今天白天柴太太安排住在這裡的徐氏。
“早點休息,有事明天再說。”杜九言說着,又和徐氏說了兩句,讓她們將門關好。
兩人應是,關了門徐氏帶着談氏去休息。
杜九言攤手,“今晚泡湯了,明天再去吧。”
“嗯。”桂王頷首,兩人回王府,各自回房睡覺。
早上醒來,杜九言洗漱好,吃早飯的時候和桂王道:“我等會兒去保障堂,把事情告訴柴太太。”
這種有關家暴的事,既然是保障堂負責,杜九言就不想半道插手,免得大家分工不明責任不清,弄到最後,該做事的人不知道做什麼,不該做的人累的兩頭顛。
“嗯。”桂王頷首,顧青山進來道:“爺,寧王爺快到京城了。”
桂王點頭。
“寧王來京了?不是說不來的嗎?”杜九言有些意外。
桂王道:“他哪能都聽他母妃的話。幾位太妃一直在後宮,對外面的事瞭解的太少了。”
“那什麼時候到?”杜九言問顧青山。
顧青山回道:“他坐馬車,又不着急趕路,看腳程至少還要七八天。”
“那熱鬧了,”杜九言看着桂王,“這樣的話,你們兄弟幾個就算在京城聚齊了。”
桂王沒說話。
“我走了。”杜九言起身撫了撫自己的裙子,桂王打量着她今天的穿着,上面是一條天青色素面的褙子,下面是淺粉的馬面裙子,今天沒有梳髮髻,而是抓了一個亂七八糟的纂兒穿了根簪子,幾縷碎髮垂在臉頰邊上,慵懶又嬌俏。
“看我幹什麼?”杜九言低頭看自己打扮,“不好看嗎?這是葉姑娘幫我做的裙子。”
桂王道:“好看,非常美!”
“那就行了,小爺出去做事了。”她說着出了門,不急不慢去府衙,柴太太和談氏正好從保障堂出來,幾個人在府衙門前的街上碰見了,杜九言道:“是陪她回去嗎?”
“是,我早上一來就聽說了昨晚的事,杜先生您睡的遲,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柴太太道:“這事我們幾個去辦,您歇着吧。”
“好!”杜九言指了指府衙,“今天沒有升堂,我去找吳大人說話。”
她進了府衙,吳典寅正在埋頭看卷宗,劉書吏坐在他下首位置在謄抄。
“吳大人,”杜九言進門,“您正忙着呢,要不要我幫忙?”
吳典寅還不能適應她是女子的事,很尷尬地道:“沒,沒有。你今天怎麼得空來,是不是有事找我?”
“沒有,我本來要去保障堂的,但她們都有事忙,我就來您這裡了。”
吳典寅笑着道:“那你要是閒着的話,就幫我看看這兩個卷宗吧,是陳年舊案,我想整理一下,看看有沒有機會梳理出來。”
“好。”杜九言坐在一邊看卷宗,房間裡的三個人各自做各自的事。
杜九言一份卷宗沒有看完,門外忽然進來了個差役,“大人,跛爺可在這裡?”
“他在後衙整理卷宗,你去後衙找他。”吳典寅說完,差役應是又道:“大人,進榜衚衕裡死了個人。”
吳典寅一怔,“怎麼死的,人命案?”
“還不知道,剛纔保障堂的一位太太來報的,讓我們趕緊去看看。”
聽到保障堂,杜九言這才擡頭,奇怪地道:“保障堂的人來報官的?誰來的?”
“蘇太太吧,瘦瘦小小的那個。”
她們早上不都要去談氏家裡的嗎?難道談氏家附近出了案子?她問道:“死者什麼人?”
“姓袁,別的還不清楚。”
袁義?昨晚喝醉的、談氏的夫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