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義之案,本官宣判。”
“王勇談氏二人,通姦合謀殺人,按律不分首從,既判斬立決!”
“莊應有誣陷之嫌,可誤打誤撞,對袁義之死提出了異議,避免了一樁冤案,所以功過相抵,不對他問責。”
“至於,此三人謀後操縱指使之人,本官會奏請上峰,再立案查審。”
“若有眉目,必會再開堂審訊,以還袁義之清白。”
“至於保障堂,本堂宣判,保障堂行使的職權,沒有越界,沒有觸犯任何律法,沒有傷害他人利益,不用擔負任何責任,更不必問責!”
“將王勇、談氏關押!”
“退堂!”
驚堂木拍下,吳典寅起身退去後衙,堂內的捕快差役也一併退了下去。
梅中平上前拱手道:“只是辯訟,堂上是對手,堂下再見面,還請杜先生諒解。”
“梅先生客氣了。”杜九言拱手道:“請代我問牧會長好,他升任我還不曾道賀。”
梅中平含笑道:“一定,一定。”
他說着話,帶着自己的學生便走了。
杜九言看向門外,不知道是哪位婦人,指着對面的男子罵道:“聽到沒有,保障堂乾乾淨淨,沒有任何問題。”
“是你們小肚雞腸,不懂得包容,你們的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吧。”
話頭一開,無數人加入戰鬥,你一句一句,府衙門外,是此起彼伏婦人的罵聲。
方纔還氣焰囂張的男子們,一個個縮着腦袋,互相打着眼色,“走了走了,回去讀書去。”
“不準走。”呼啦啦的,大家將他們圍起來,“杜先生說的你們聽到沒有。”
“你們不分青紅皁白就罵人,你們不認錯今天就不準走。”
“把話說清楚。”
“認錯,給杜先生還有保障堂認錯。”
“我們剛纔不是已經贊同杜先生的話了嗎,包容,我們包容你們,你們也要包容我們才行。”
“包容不能盲目,你們錯了就是錯了,你們要認錯,並保證以後不會無故找保障堂的麻煩。”
“是了,是了,我們都錯了。請各位嫂嫂嬸嬸放我們一馬,以後我們再也不敢了。”
大家都跟着附和,態度很好。
有人混在人羣往後鑽,忽然有人指着他,道:“就是這個人,就是他剛纔罵的最兇。”
“夏公子!”柴太太大喝一聲,“就是你攛掇的吧,上次我罵了你,你懷恨在心,鼓動大家來鬧事。”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小肚雞腸。”
大家一看婦人的目標都集中在夏安身上,就立刻打着手勢,逃也似的走了。
“你們不要亂來啊,”夏安指着她們,“我、我會動手的啊。”
柴太太啐了一口,“不要臉的男人,看不起你。”
杜九言拉住桂王,笑着道:“你幹什麼去?”
“你別管了。”桂王將她的手推開,“本王去弄死這些人。”
杜九言道:“他們也是被人煽動的,現在事情都過去了,你何必生氣。”
“罵我媳婦!”桂王道:“忍不了!”
說着要走,杜九言喊着跛子,“快來拉住他。”
“他要去打人。”
跛子上前來,掃了一眼杜九言拉着桂王的手,神色無波地道:“剛纔爲什麼不打?”
“她不讓我出來!”桂王瞪了一眼跛子,“你剛纔就插了根棍子,你怎麼不插他們的腦袋?”
跛子道:“沒有必要,她能解決。”
“對,對!”杜九言道:“我能解決,用文明的方法解決。”
桂王哼了一聲,指着杜九言道:“解決個屁!背後誰指使的,你查出來了嗎,沒查出來就叫解決了?”
杜九言被他罵的一愣一愣的,道:“事情一件一件的做,您不要激動,我們慢慢來啊。”
“生氣!”桂王拂袖往後衙去,寧王正樂呵呵地等着,“弟妹,今天這場辯訟太精彩了,那麼多人都被你說動了。”
“口才了得,佩服佩服!”
杜九言看着桂王走遠的背影,笑着拱手道:“多謝王爺誇獎,我先去問王勇和談氏,改日您去桂王府,我們再細細說。”
“去吧去吧。”寧王笑着說完,目光又落在跛子身上,揚眉道:“跛爺的一棍子也極爲漂亮啊。”
跛子拱手行禮,沒有說話。
“王爺,”杜九言拉住桂王,“你幹什麼去?”
桂王很焦躁,賭氣道:“不高興。”
“不氣,不氣。”杜九言笑着道:“我們先去宮中給聖上告狀,再回衙門來審問王勇和談氏。”
桂王不樂意,被她拖着走,“爲這種事生氣有什麼意思。”
“再說,我經常被人罵,以前怎麼不見你這麼生氣。”
桂王道:“以前是以前,今天是你作爲桂王妃,打的第一場官司。”
“他們還敢罵你,可見本王在京中是一點地位沒有了。簡直豈有此理。”
杜九言回頭看着他,哈哈笑了,“合着是爲了這件事?您一個閒散王爺,又不殺人又不放火,性子脾氣又好,大家把你當做普通人,自然就不用忌憚你,是吧。”
“如此親民,平易近人,您應該感到高興。”
桂王白她一眼。
“杜先生,”柴太太在門口等着杜九言,“您要去宮裡嗎?”
杜九言點頭,“你們先忙着,該做什麼做什麼,我和王爺去宮裡回話。”又道:“有人要害保障堂,這件事肯定要回給聖上聽的。”
“是,那我們去做事了。”柴太太說着,帶着大家心情很好的回了保障堂。
梅中平回到燕京訟行,去給牧琰回話,將案情始末都說了一遍。
“知道了,”牧琰頷首道:“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梅中平看了一眼牧琰,想了想問道:“先生,您……可知道莊應是申道儒指使的?”
“知道。”牧琰道:“這和你接辯訟沒有關係,我們只要把我們這個環節做好,將辯訟做到最好就行了。”
“至於別的事,和我們沒有關係,無需關心。”
那就是知道了,那麼他知不知道給申道儒下套,給王勇和談氏銀針的人是誰?
梅中平沒有多問,行了禮出去了。
牧琰坐了一會兒,出門去了任府。
任延輝打量着牧琰。他本來對訟行沒什麼興趣,所以以前申道儒來找他的時候,他多是順手推舟送的人情,可現在有杜九言,那麼燕京訟行,他就不得不再下點功夫。
如此,魯章之三尺堂有杜九言,而他有燕京,並不弱勢。
“輸了?”任延輝盯着牧琰,語氣很不好。
牧琰拱手道:“是,杜九言她……”他沒有說話,任延輝將手中正在扇着的扇子丟了過來,砸在了牧琰的臉上,“我當你比申道儒有能耐。”
“如今看來,你也不過如此。”
“這麼重要的案子,你爲什麼不親自上?”任延輝質問道。
牧琰左邊臉頰火辣辣的疼,他忍着,彎腰撿起扇子遞回去,道:“大人,王勇和談氏不過普通人,是抵擋不住杜九言逼問的。”
“人非談氏殺的,保障堂的包庇合謀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此案,關鍵在他們二人,而非在辯訟啊。”
牧琰垂着頭說着。他是不會像申道儒親自上的,案子贏了也就罷了,可要是輸了不但丟了臉面,還丟了自己的威信。
這種事,得不償失。
他在申道儒之下委屈多少年,纔等到今天,他比申道儒比任何人都要珍惜。
“呵!”任延輝道:“鋪墊了那麼多,準備了那麼多,一上場就被杜九言打的潰不成軍。現在你輕鬆站在這裡推卸責任,本官看你確實比申道儒厲害,至少臉皮比他厚。”
這就跟拉了千軍萬馬準備決鬥,可一開戰,前鋒將軍上場就被對方打殺的丟盔棄甲。
實在掃興。
他的節奏全部被打亂,他得要再安排。
牧琰看了一眼任延輝,他能理解任延輝道心情,在魯閣老之下,被壓制了這麼多年,他迫不及待想要上位。
想要取而代之。
聖上除掉了那麼多王爺,顯然是想要做大事,魯閣老還攔在前面,任延輝當然着急。
“你去吧。”任延輝道。
牧琰行禮轉身出去,任延輝想起事來,又問道:“申道儒要扇子的目的,可與你說過?”
“他沒有具體說過,您若是想知道,我可以想辦法打聽。”
任延輝頷首,“去吧。”
牧琰行禮退出去,出了任府他摸了摸臉,神色並未有太多的變化。從任延輝推他做上會長開始,他就明白將來他必定要在任延輝的控制之下。
這是選擇,他不後悔。
只是,申道儒爲什麼一定要扇子呢?
他是聽申道儒提過一句,但當時沒有太留意,似乎是和女人有關……
是誰對方沒有細說,他也沒有敢多問。
是誰?
牧琰若有所思,回了燕京。
此刻,申道儒靠在牀頭,周巖面無表情地站在牀邊,長安握着他的手,低聲道:“先生莫急,小人一定想辦法拿到那把扇子。”
“長安,”申道儒道:“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長安貼過來。
申道儒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長安一怔驚訝地看着申道儒,“先生……您……她不用您這麼做啊。”
“當年的提攜之恩,雖時過境遷可恩情我勢必要還的。”申道儒道:“此事不管辦成辦不成,你都要帶進棺材裡,不管是誰你都不要說。”
長安應是,“先生,我至死都不會說的。”
“好,好!”申道儒閉上眼睛,輕輕笑了,“周巖,你覺得這件事幕後的人是誰?”
周巖道:“任延輝。他想要首輔之位,杜九言就是他最好的突破口。”
“嗯。”申道儒道:“被任閣老當刀使,我也不冤。”
周巖沒有說話。
“你走吧。”申道儒道:“我這裡給不了你什麼,京城也沒有你用武之地,你自去尋個好地方吧。”
周巖拱手道:“請先生指個方向。”
“我給你寫封舉薦信,你去找她。”申道儒道:“此生都不要回來了。”
“如此你纔有可能有出頭之日。”
周巖拱手道:“多謝先生。”
“待他日你出頭,還請你幫扶長安!”
長安想說什麼,周巖已道:“是!若他日我有出頭之日,必定幫扶長安。”
申道儒笑了笑,閉上眼睛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