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客棧的人都被驚動吵醒,攆到主院裡站着,火把照的亮若白晝。
桂王披着衣服站在院子門口,打量着凶神惡煞卻一副公事公辦的捕快,揚眉道:“查什麼房,什麼理由。”
辰州人自然知道桂王和杜九言還有三尺堂,但他們沒有來過辰州,所以衙門裡的捕快並不認識他們。
領頭的捕快姚燁打量着桂王,只是覺得這個人容貌俊美,氣質金貴,想必是大戶人家的,所以語氣只是稍微客氣了一點,解釋道:“客官,昨夜瀘溪出了大事,我們在追查兇手。”
“請客官配合一下,到院子裡等上一刻鐘,我們很快就查完。”
姚燁已經很耐心了,這還是因爲覺得桂王不好得罪才說的。
桂王蹙眉,正要說話,杜九言披着衣服出來,道:“墨兮,就配合一下吧,官府查案辦事也不容易。”
說着,走到門口和各位拱了拱手的,道:“去哪裡?”
“就在院子裡。”姚燁打量了杜九言,是個漂亮的女子,披着長髮身材高挑,眉宇間透着英氣。
他拱手回禮。
十幾個人被帶到院子中間,大家嗡嗡的說着話,杜九言就看到客棧的東家也站在人堆裡。
捕快一共來了十六個人呢,分成三路,兩路搜查房間,一路拿着只畫了一雙眼睛的畫像做對比。
“言言,”魯念宗小聲問道,“他們查壞人嗎?是什麼壞人?”
杜九言看着一疊的畫像在手裡,低聲道:“看着陣仗,應該山匪響馬打家劫舍了。”
“爲什麼?”
“能讓官府半夜查案,嚴謹認真的,一定是個大案子。”杜九言解釋道,“這種大案是有三個月時限的,他們必須抓緊時間查辦。”
“其次,這麼多人兇手出動,山匪響馬結伴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這種人一出動,案子不會小,至少得是個打家劫舍滅門慘案。”
魯念宗聽的雙眼發亮,用手攏着嘴貼在杜九言的耳邊,道:“言言,我們去查案吧,你是大訟師,你出馬我們肯定行。”
“舅舅!”杜九言道,“我們一路遊玩已經很過分了,再半道找事兒去查案,就更加過分了。”
魯念宗道:“這是懲惡揚善,是正經事。”
“噓!”杜九言道,“我是訟師,不是捕快啊。”
魯念宗哦了一聲,靠着杜九言不說話了,想了想又補充道:“言言,你在外面能不能不要喊我舅舅。”
杜九言不解地看着他。
“顯老,我都沒有成親。”魯念宗嘟着嘴扭捏地道,“別人一聽你喊我舅舅,肯定以爲我成親了。”
“這樣,會耽誤我的桃花運。”
杜九言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道:“這話,誰教你的?”
“小蘿蔔。”魯念宗道,“他說桃花運,你常常說。”
杜九言翻了個白眼,懟了懟桂王,道:“你兒子成精了。”
桂王道:“擔心大周的將來。”
杜九言也憂心忡忡地點了頭。
“說什麼呢,聊這麼開心。”對比畫像的捕快走過來,站在他們面前,指着杜九言,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在查什麼案子?”
杜九言一愣,魯念宗道:“她很厲害的,她推算出來。”
“推算?”捕快冷笑一聲,道,“你當你是杜九言?還推算,站好了。”
杜九言得意地挺了挺胸膛,咳嗽了一聲,道:“我正是……”
“老大,”說話的捕快眼睛一亮,指着宋吉藝道,“這人和畫上的這雙眼睛一模一樣。”
杜九言愕然。
“我看看,”姚燁過來,照着畫像比對,又盯着宋吉藝點了點頭,“是像!”
宋吉藝跳腳,喊道:“不、不可能!”
“我、我、我看看。”宋吉藝上前來要搶畫像,姚燁哐當抽了刀,唰地一下架在宋吉藝的脖子上,喊道,“膽子不小,居然還想搶畫像。”
“抓起來!”
呼啦啦,衝上來兩個捕快,一人一邊反剪了宋吉藝的胳膊。
“你們是一起的?”姚燁問杜九言。
杜九言凝眉,道:“我們是一起的,這位官爺,你畫像上的眼睛那麼普通,怎麼確定就是他的?”
“看眉眼,”姚燁數人頭,“九男三女!”
他身後的捕快頓時眼睛一亮,道:“老大,人數正好對的上。”
“嗯。”姚燁頷首又打量着畫像,本來一開始沒覺得像,可是畫像畫的本來就只有眉眼,現在帶着具體的想象,就越看越像,他啪地一聲將畫像收了,盯着他們所有人,質問道,“你們從哪裡來的,報姓名!”
“趙鼎!”桂王冷冷地道,“京城來的。”
姚燁打量着桂王,上下掃過,大家以爲姚燁要被嚇的磕頭了,沒想到他一轉頭和身邊人,道:“趙鼎,記上!”
桂王大怒,拳頭攥着想打他,杜九言顫抖着笑着,小聲道:“王爺,您名氣不夠大啊。”
“一羣沒見識的捕快而已。”桂王道。
“你!”姚燁指着杜九言,“叫什麼,哪裡來的。”
杜九言道:“杜九言,京城來的。”
“杜九言,”姚燁和他們身邊的人,道:“記上!”
他身邊的人記上。
杜九言愕然。
桂王哈哈大笑,和杜九言道:“還給你剛纔嘲諷的笑。”
“我、杜九言!”杜九言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看清楚嘍!”
姚燁道:“我當然知道杜九言。可人現在是大訟師,是太子的母親,是桂王妃,怎麼可能半夜跑這荒山野嶺來投宿?”
他覺得,現在杜九言出門,不說八匹大馬,也得前呼後擁,鑼鼓喧天。
“還不許我清澈從簡的上路遊玩?”杜九言道。
姚燁白了她一眼,道:“你要再冒貴人之名,我現在就打你三十板子,讓你閉嘴。”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有種秀才遇到兵,說不清道理的感覺。
“老大,”忽然兩個捕快站在杜九言和桂王的院門口喊道,“這裡有東西。”
姚燁指着手下讓他們看好了,自己飛快地跑過去。
大家都朝那邊看着。
隨後,就看到姚燁帶着人,從院子裡搬了兩口箱子出來,姚燁招呼手下,喝道:“打開!”
隨即,將箱子打開,連杜九言都露出驚愕之色。
半箱子的金銀珠寶,在火光下璀璨奪目。
姚燁猛然擡頭,衝着杜九言一行人看過來,視線中滿是殺氣,怒喝道:“這些東西,是你們的?”
大家一起搖頭。
魯念宗道:“不是我們的。”
“老大,”兩個捕快從馬廄過來,衝着姚燁喊道,“找到這些。”
兩個捕快一人搬了個小匣子,匣子裡同樣裝的金銀珠寶。
“後院什麼地方?”姚燁問道。
捕快回道:“馬廄裡有三輛車,其中兩輛裡各藏了一匣。”
“東家呢?”姚燁道。
客棧的東家站出來,指着杜九言他們一行人,道:“後院馬廄裡一共四輛車,一駕驢車是地字號的客人的,其他三輛車四匹馬都是他們的。”
姚燁盯着杜九言他們,眯着眼睛道:“將他們都給我押回去,慢慢審問。”
“是!”
十幾個捕快上前來。
喬墨哐當將刀抽出來,呵斥道:“你可知道我們是誰,簡直狗膽包天!”
“老子他孃的管你是誰!”姚燁道,“繳械不殺,否則老子現在就喊人來!”
喬墨大怒,提刀就要衝過去。
“那個,能讓我們穿件衣服嗎?”杜九言道,“衣衫不整,也不體面。”
姚燁道:“少跟我在這裡油腔滑調,帶走!”
“和他囉嗦什麼,打一頓丟衙門去。”桂王道。
杜九言壓着聲音道:“咱們沒有做的事,現在卻從咱們的院子裡和車裡搜出東西了,不是這幫捕快有問題,就是這家客棧的東家有問題。”
“好好的屎盆子扣我們頭上,不去衙門,怎麼扣回去?”
桂王想想覺得有道理,冷聲道:“吃了豹子膽。”
杜九言看向一直站在一邊的客棧東家,還有二十幾個客棧裡別的客人,她和姚燁道:“您看,既然要帶衙門,那就把這裡的人一起帶走吧。”
“什麼意思?”姚燁一怔。
杜九言道:“這些東西從我們院子租住的院子裡搜出來,雖說我們脫不了干係,可東西確實不是我們的。”
“以備周全,還是將所有人帶回去比較妥當。”
姚燁橫眉喝道:“老子辦事要你教?”
說着,指着所有人,道:“都跟老子回衙門。”
頓時,院子裡一片哀嚎,所有人都指着杜九言,怒罵道:“官爺,您不能聽這賊人的話,她這就分明想要拉着我們做墊背。”
“是啊,我們都是奉公守法的好人啊。”客棧的東家道。
姚燁道:“帶走!”
說着,趕鴨子似的,將所有人都趕着去了瀘溪縣衙。
瀘溪縣的縣令姓邵,表字文良,今年三十五六歲,瘦瘦小小的看上去營養不良沒有精神的樣子,後來才知道,他夫人剛剛給他在後院買了兩位“瘦馬”,不過五天,他已經嚇的不敢回家,看到兩位嬌滴滴如花似的美人,就開始腿軟。
打着哈欠,邵文良看着後衙裡站着的三十幾個人,“都找到什麼了?”
姚燁將兩個箱子兩個匣子搬上來,擺在院子裡。
邵文良看着眼睛都快掉出來,問道:“確認過了嗎?是周家丟的東西嗎?”
“大人,屬下已經讓人去請周家的人過來認了,估計很快就能到。”
姚燁說完,小捕快已經來通傳,說周家的人到了。
杜九言去打量進來的兩個人,很好奇這是個什麼案子,居然失竊了這麼多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