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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仗打完了,此戰就結束了,至少在金吾軍這裡不是。
吃過晚飯,蔡仍就將伍長以上的軍官聚集到一起,開始總結此戰的得失。
這也是金吾軍的傳統,以前訓練的時候,蔡仍就已經開始培養金吾軍將士的戰後總結了。
一般是,蔡仍先帶着各級軍官總結,然後各級軍官再帶着自己所統帶的士卒總結,而蔡仍則會親自去抽查,用以確保不會有人糊弄了事。
別將戰後總結不當回事,在金吾軍,這也是個人考覈、升遷的標準之一。
一番總結下來,牛皋、王勝、張哮,也抱括後來出擊的王德,才知道他們自己犯了多少錯誤,甚至他們都已經覺得,幸虧敵人太弱,否則他們可能都打不贏這一仗。
這是金吾軍的首戰,總結的時間很長——一直總結到了深夜,才結束,然後蔡仍才讓這些已經非常累的將士拖着深重的身體去睡覺。
蔡仍沒有去睡,他挨個營房走了一遍,爲踢了被子的將士蓋了蓋被子,又去看望一下那幾個輕傷傷員,還親自幫其中一個換了換藥,然後去看了看站崗放哨的士卒,給他們帶去點熱水。
做完這一切,蔡仍纔回到自己的帳篷和衣睡下。
迷迷糊糊睡了也就一個多時辰,蔡仍就聽見有腳步聲向着自己的營房走來。
蔡仍的眼睛瞬間就睜開了,隨即一把按住了自己佩刀的刀柄。
不多時,蔡仍就聽見帳外自己的親兵也就是李和之子李簡小聲道:“將軍,董有鄰回來,他說有要事要向將軍稟報。”
董有鄰是一都的一個什長,他是此戰第一個衝上宋江義軍陣地的,昨日蔡仍派他帶着另外幾個戰鬥英雄押送俘虜、護送重傷員回去報捷去了。
蔡仍心道:“他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蔡仍帶着佩刀走出了自己的帳篷,然後就看見董有鄰押着一人站在帳外。
蔡仍問:“你有什麼事要稟報?”
董有鄰一指他押着的那人,稟報道:“將軍,我們走到半路,我無意間發現不少人都很敬畏這個傢伙,於是就把他揪出來審問了一番,結果審出他是青面獸楊志的內弟,他主動跟我說,他有重要情報想要稟報給將軍,我就將他帶了回來。”
蔡仍扭頭問楊志的內弟:“你有什麼情報要跟我說?”
那人忙給蔡仍跪下,道:“小人李未,小人的妹妹是楊志那廝的小妾,不過,這不是我家自願的,實是那楊志貪戀我妹妹的美色,硬將我妹妹搶過去的……”
楊志跟關勝一樣,是史上有名的將領,而且,他還是宋江等三十六人之中最後混得最好的一個,他甚至參加了收復燕雲之戰,而且還曾擔任過种師道(老種)麾下的選鋒軍的選鋒使,另外,种師中(小種)援太原而戰歿於榆次那一戰,楊志也參與了,只不過,對於楊志在那一戰之中的表現,記載的不盡相同,有說他畏戰不前的,也有說他在榆次戰後收拾殘兵保據光定屢立戰功的。
由此可見,這楊志此人的確有其過人之處,否則他也不能給种師道和种師中擔任選鋒使。
不過,據史書上記載,楊志此人雖然本事不小,但貪財好色,毛病也不少。
所以說,李未說他妹妹是被楊志強佔的,也有可能是真的。
但話又說回來,李未的話,真也好,假也好,又有什麼關係?
重要的是,李未想說的情報是什麼?
因此,蔡仍很果斷的就打斷李未,道:“還是說說看,你要說的情報是什麼吧,你放心,如果你所說的情報有價值,我不僅保你不會受到牽連,還會重重的賞你。”
李未聽言,立即停止博取同情,道:“那夥叛匪就要跑了。”
“什麼?”
這還真是蔡仍沒想到的。
李未繼續說道:“其實早在你們官軍到來之前,他們就已經計劃好要撤離了,昨天早上他們的核心人員就已經撤離臨濮城了,要不是你們來得太快,我們這些殿後的人也都撤走了……”
隨着李未的講述,蔡仍得知,宋江義軍的主力其實已經開始撤離了,剩下的這點殿後的人,都是外圍人員和不願意撤走的人員。
蔡仍估計,宋江一夥打的主意一定是,這些人能撤就撤,撤不了就送給宋軍了。
蔡仍一邊心道:“這宋江,好決斷啊!”、一邊叫人將張憲等人叫過來。
不久,張憲、牛皋、王勝、張哮、王德等人就來到了蔡仍的中軍大帳。
蔡仍在地圖上又測量了一會,道:“如果那個李未所說的沒錯,那臨濮周圍恐怕只剩不到一軍甚至有可能只剩兩三個營的叛匪了,而且,這些叛匪必定全是宋江一夥的外圍人員,甚至有可能就是宋江一夥在臨濮招募的本地人。”
張憲聽了蔡仍的分析,道:“這麼說來,咱們這次的圍剿,有可能是白白興師動衆了?”
牛皋道:“此戰咱們可是動用了三萬多人馬,如果只剿滅這點叛匪,是不是太窩囊了?”——樞密院調得的確是三萬人馬去剿滅宋江一夥,但因爲各軍都不滿額,有的甚至只有十之二三,實際上調動的正規軍也就一萬二、三,再加上信陽軍和廣濟軍的人馬,也不過才一萬五千左右,不過,在調軍的同時,各軍又都帶了大量的民夫押送物資,如果將這些民夫也加上,那說三萬哪怕說四萬都不誇張。
衆人全都深以爲然,並且都有些不甘心。
當然,也有暗中高興的,因爲這麼一來,他們應該很輕易的就能收復臨濮,進而不用費什麼力就能立下戰功。
張憲看着地圖分析了一會,道:“這夥叛匪要想順利逃出咱們的圍剿,唯有走大念—左營—張魯一路,然後強衝信陽軍的封鎖線回到梁山濼,再然後走水路離開。”
張哮道:“這夥叛匪敢跟信陽軍決戰?”
牛皋道:“沒什麼敢不敢的,他們要是衝不開信陽軍的封鎖,就是死路一條,再者說,信陽軍也沒有多少人馬,往多了說,也就兩千多點,再加上民夫什麼的,應該也不會超過五千。”
王勝接話道:“關鍵是,他們不是要殲滅信陽軍,而是要衝開信陽軍的封鎖,如此一來,難度又降了很多。”
張哮道:“這麼說,這夥叛匪又能逃脫了?”
王德仔細看了一會地圖,道:“這夥叛匪一共有一萬多人,去除臨濮的一兩千人,也應該有近萬人,這麼多人,訓練又不夠,中間甚至還有可能夾雜着老弱婦孺,行軍速度不可能太快,加上他們還要與信陽軍一戰,沒個三兩日應該到不了箕山,而以咱們金吾軍的行軍速度,放棄多餘的輜重,抄近道,一日便能到箕山,這就有很大可能在箕山將他們截下來。”
如果是比別的,金吾軍不敢說穩勝其他軍隊,但是比行軍速度,那其他軍隊絕對拍馬也趕不上金吾軍,否則,你以爲蔡仍怎麼敢半路回去偷走趙元奴,還不就是因爲金吾軍的行軍速度之快遠遠超過這個時代人的想象可以爲蔡仍製造充分的不在場證明讓人無法將此事懷疑到蔡仍頭上。
王勝道:“將他們截下來好說,可問題是咱們金吾軍只有不到五百人馬如何能敵得過近萬叛匪?”
牛皋道:“此戰要想建功,還得靠樑監軍手上的大軍,最不濟也得有王選鋒使的選鋒軍配合才行。”
張哮道:“想要他們的配合,怕是不容易,他們怎麼可能會放着收復臨濮城這個大功不得,而去追看似已經不可能追上的叛匪主力?”
張憲道:“我與王選鋒使有過接觸,他人還是很有大局觀的,未必不能配合咱們。”
張憲說完,衆人全都看向蔡仍,等着蔡仍做決定。
一個人能成功,不可能全是僥倖。
宋江一夥,起義一年多了,都沒有被宋軍剿滅,相反還越來越強大,這裡面固然有宋軍不作爲的原因在,但也不乏宋江一夥當中有能人的緣故。
比如這次,宋江一夥故意留下臨濮城這個香甜美味的誘餌給宋軍,然後提前撤退,就很高明。
就蔡仍所知,哪怕宋江一夥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剿匪軍中的大多數人,也沒有太在意宋江一夥,他們更多的是將宋江一夥當作給他們送經驗幫他們升級的,就是狼多肉少,得搶這功勞。
因此,搶功就成了他們心中的首要任務,而不是剿滅宋江一夥是他們心中的首要任務。
而這其中又以最渴望戰功想要走童貫之路的樑方平爲最。
因此,蔡仍用腳後跟猜,也能猜到,一旦樑方平得知臨濮城只剩一兩千叛匪,他一定會親率大軍去收復臨濮城的,至於宋江一夥,既然已經要逃出包圍圈了,那就再等下次機會好了,反正上面也沒有規定剿匪的期限,急什麼,重要的是先把軍功搶到手上先把官升上去。
而歷史上,宋江一夥此戰應該是順利脫身了,最後纔有張叔夜在海州剿滅宋江一夥鎮壓了宋江起義的。
不過——
也正像張憲所說的一樣,選鋒使王宗濋還是值得期待一下的。
歷史上的王宗濋,可是汴梁保衛戰中爲數不多的堅守將領之一,也是爲數不多的敢率軍下城與金軍廝殺的將領之一。
由此可知,王宗濋應該不會畏戰。
主要問題就是,蔡仍不知道,王宗濋會不會也貪收復臨濮城之功?
所以,蔡仍也還有些拿不準要不要去阻截宋江一夥?
戰場上,最忌諱的就是猶猶豫豫,因爲戰機稍縱即逝。
“我的目的不就是改變歷史嘛,否則,我去南方發展海上貿易當一富家翁,等着北宋滅亡、南宋建立,不比現在過得舒坦?”
念及至此,蔡仍道:“好!那咱們就跟宋江這夥叛匪比一比行軍速度!”
決心一下,蔡仍立即命人代筆替自己寫封求援信,然後讓李簡帶着一伍騎兵揣着這封求援信、押着李未去找王宗濋求援。
李簡等人走後不久,金吾軍也放棄了多餘的輜重開拔了,然後向着箕山方向開始了急行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