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前方傳回來的這一消息後,王晨在大驚之下又是大喜,他馬上命令充任他親領中軍的先鋒岳飛,率部進駐中山府。
金人放棄中山府,能兵不血刃而取之,王晨如何會不高興?
從數十個傳回來情況相似的情報分析,王晨確定這並不是金人所使的詭計,而是完顏宗翰真的撤軍了。他認爲,這是金人自覺沒能力抵擋住我大宋軍隊的進攻,主動後撤的。
金人是不想將防線拉長,畢竟中山府一帶金人沒什麼依託,沒辦法就糧於當地,運輸線太長,而在兵力上又完全處於劣勢,因此主動後撤到更利於防守的燕雲十六州一線,依據雄關山勢而守。
不僅王晨是這樣的認爲,軍中其他將領也是相似的看法,他們都認爲,這肯定是金人自覺沒辦法抵擋我大軍的攻城,因此不得不後撤的。
在召集了諸將商議最新情況,並重新做出佈置後,王晨留下虞允文單獨討論此事。
“彬甫,金人放棄中山府,其實並不是很出乎意外,畢竟現在抵達中山府的只有完顏宗翰的人馬,十餘萬人馬,無論他們戰力再出色,但與我幾十萬大軍相比,他們在實力上還是完全處於劣勢,”王晨心情很好,他指着地圖上所標示的這些地方,興致很高地對虞允文說道:“只是我想不出來,他們現在放棄了中山府,接下來會不會再放棄燕雲十六州的大部分州城,退回草原去。退回他們逐草而居的地方去?”
“元帥,卑職認爲。金人必定偵知了我兩路大軍繞過中山府,直接攻擊朔州、雲州、幽州、順州一線,完顏宗翰擔心他所領鎮守中山府的人馬,被我大軍完全包圍,因此不得不後撤。其部後撤了,可以與稍後行進的完顏杲、完顏宗弼、完顏宗磐部會合。這幾部人馬會合後,兵力與我軍相比並不處於劣勢,而中山府以北大部地方都是平原。適合他們的騎兵發揮優勢。因此卑職認爲,金人雖然放棄了中山府,但並不會放棄燕雲十六州,但金人不會依這些堅城而守,他們必定會突前而鎮居,在平原上與我軍打一次大仗。”虞允文的心情也是大好。
聽虞允文這樣說,王晨轉頭再問:“彬甫。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大軍在河北平原上擊敗了金軍,那金軍完全有可能放棄燕雲十六州,直接退回他們的腹地?”
虞允文用力地點點頭,“正是如此!元帥,卑職認爲。如果金人真中集結大部力量在河北平原與我軍決戰,那隻要擊敗他們,金人在燕雲一帶的防線會土崩瓦解,他們再也沒有力量在這一帶立足,只能退回國內去。”
王晨並沒馬上說話。而是揹負着手,在大帳內繞了幾圈後。再走到虞允文面前,仔細地看着這位比他足足高了一個頭的部下,大聲問道:“如此說,只要我大軍打好接下來的這場遭遇戰,那兩國之間的戰事就可以完全分出勝負了?”
王晨如此鄭重其事的問詢讓虞允文有點緊張,猶豫了一下沒敢馬上回答,畢竟這樣的判斷關係到大局,要是稍有不慎,那可能會出大問題。想了一下後,這纔不確定地回答:“元帥,這只是卑職個人的想法,卑職認爲,金人既然覺得沒可能在城池的攻防佔中佔據上風,那他們必定會擇平原地帶與我大軍決戰。河北平原,是他們最適合發動大規模騎兵攻擊的地方,因此卑職認爲,金人會在這一帶集結重兵,與我大軍作戰。”
“唔,本帥也是這麼認爲,覺得金人會在平原地帶以重兵攻擊我大軍,”王晨點頭認可了虞允文的說法,又繼續揹着手踱步,“此戰關係重大,我大軍必須全力以赴,即使花再大代價,也要擊敗金人,奪取燕雲十六州。”
兩人嘴裡的河北平原就是後世的華北平原,這是一片因爲黃河東流沖積而成的平原地帶,位於太行山東北,這一帶沒有海拔很高的大山,從軍事角度講是易攻難守,特別適合騎兵及機械化部隊作戰。王晨和虞允文都認爲,金人應該會依據燕雲十六州的各州城,在這片平原的東北方向,與我大軍決一死戰。因爲這樣的判斷,王晨在與虞允文商量後,馬上修正了自己的佈置,令折彥質所領的大軍及宗穎部逐步向他所領的中軍靠攏,準備集結所有騎兵,依靠強大的步兵,與金人在這片平原上決一死戰。
這仗,我大宋軍隊只能勝,不能敗。要是敗了,那很可能前功盡棄;但要是勝了,那肯定會再次重創金軍,讓金人元氣大傷,幾十年難復也不一定,燕雲十六州也可以趁機收復。
這一帶,可是大宋開國以後任何一個皇帝都夢想着收復的地方,但一直沒有收回。
與金國聯合攻滅遼國後,曾短暫迴歸,但馬上就被金人佔領。
燕雲十六州在大宋君臣有心裡份量都是很重,重的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燕雲十六州爲幽州、順州、儒州、檀州、薊州、涿州、瀛州、莫州、新州、嬀州、武州、蔚州、應州、寰州、朔州、雲州,大致相當於後世北京、天津、河北、山西那一帶的地方。這一帶易守難攻,一直以來是中原王朝藩屏北方遊牧民族南盆的橋頭堡。
五代末期,石敬瑭依靠契丹人所立的“遼國”幫助自立爲大晉皇帝,並認契丹爲父,自稱兒皇帝,並按約定將燕雲十六州獻給契丹。自此,燕雲十六州就被契丹人佔領。失去燕雲十六州這個北部屏障,中原大地從此就赤+裸裸地暴露在北方少數民族的鐵蹄下,遼人的鐵騎隨時可以南下攻打中原。
宋朝建立後,面對遼國鐵騎的威脅,宋太祖趙匡胤不忘收復燕雲,曾在內府庫專置“封樁庫”,打算用金錢贖回失地。太平興國四年,太宗皇帝趙光義御駕親征,試圖一舉收復燕雲地區,但此戰宋軍遭遇大敗,趙光義中箭受傷,最終因傷身死。之後北宋與遼進行了長期的戰爭,一直未能佔領此地。
因爲燕雲之地一直被遼人佔領,大宋的邊疆變得極其脆弱,遼人可以隨時越過燕雲之地攻打中原腹地,大宋百姓深受其苦。可以說,燕雲十六州一直被胡夷佔領,對宋朝的衰變乃至滅亡有着重大影響。如果燕雲之地被宋軍佔領,那金軍完全沒可能輕易南下攻宋,靖康之難也不會發生。
“燕雲之地失守,已經過了百多年,要是元帥能率大宋將士將其光復,那絕對是件彪炳史冊的功勞,千秋萬代的漢人,都會記住元帥之功的!”與王晨說了一番時局的情況後,虞允文變得很激動,“只要能收復燕雲之地,那等於關上了金人南侵的大門,中原百姓,也可以少些擔憂外敵的入侵了。”
王晨再走到虞允文面前,用力地拍拍這位大個子的肩膀,哈哈笑着道:“彬甫,那就讓我們一道,成爲如此重大事件的親歷者吧。讓我們以我們手中的戰刀,在歷史的記錄中寫下濃重的一筆。只要我們奪回燕雲十六州,那我們就成了流傳千古的歷史名人。你虞允文,我王晨,還有我們萬萬千千的將士,都不會希望自己錯失這樣的機會的!”
“元帥,卑職希望在攻打燕雲之地時候有率軍出戰的機會!”虞允文昂首挺立,大聲向王晨請命。
“彬甫,你有這樣的請求,本帥一定會滿足你的要求的!”王晨再拍拍虞允文的肩膀,又放低了聲音:“我們也應該知道,光奪回了燕雲之地,並不等於就能牢固佔領,這一帶的情況,比我們所想的遠要複雜。我們應該清醒地認識到,在燕雲之地,我們不一定能得到當地人的支持!”
王晨所講這一點並不是危言聽聳,被遼人佔領的燕雲十六州,早已經成了遼國的經濟最發達地區,雖然遼國最終被金人所滅,但這一帶依然繁華。而繁華的背後,必定要有大量的人口才能支撐。燕雲之地,人口衆多,而且成份非常複雜,各民族的人都大量在此地而居。
更重要的一點,這一帶的漢人,由於在唐末及五代十國時與胡人長期雜居,其後又在契丹人的統治下生活了一百多年,他們已經不再是純粹的“漢人”,有了一定的“胡化”,並且對中原王朝的認同感一點也不強烈,他們並不是心向中原。這一點在大宋與金人聯合滅遼時候得到過驗證,在宋軍攻城的時候,這一帶的“漢人”,並不支持大宋軍隊,而是與遼軍一道,共抗大宋軍隊的攻擊。
只是在發現遼國大廈將傾時候,這才改變態度。
可以說,燕雲之地的漢人是依強權而居,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一方作依靠。
先協助遼朝抵抗北宋,眼見遼朝大廈將傾就想附宋自保,但宋金戰爭開始後,大宋軍隊大敗,這一帶的漢人就依靠了金人,可以說,如今燕雲之地的“漢人”,是大部站在金人那一邊,甚至在我大宋軍隊攻打這些城池的時候,他們依然會站在金人那一邊,抵抗我大宋軍隊的攻擊的。
王晨相信,在他所領的大宋軍隊攻打這些城池時候,依然會遭遇同樣的情況。即使能幸運地奪回了燕雲之地,那麻煩事也會不斷的。
要如何應對這些情況,王晨暫時想不出很好的辦法,虞允文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