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共有四門,按東、西、南、北的方位分別爲迎暉門、清遠門、虹橋門和大安門。”我像一個導遊般地對張珏與吳欲剛介紹道:“此次武衛軍的攻勢便是選擇在二位所看到的迎暉門(東門),此段城牆外的地形空曠平坦,確是一個數萬人展開攻勢的好地段。不過讓徐將軍沒想到的是,這種地形卻也正是最容易遭受攻擊的。不過這也並不能怪徐將軍,在此種形勢下,任誰也想不到被攻的成都不選擇守城,反而會選擇反攻的。”
“只怕這其中還有子恆兄的詭計吧!”張珏咬牙恨恨地說道。
“君玉的才智確是出乎鄭言的意料。”聞言我點了點頭說道:“確如君玉所想,武衛軍攻擊迎暉門的選擇,與其說是徐將軍的決定,倒不如說是鄭言替徐將軍做的決定。因爲種種跡象都表明,四天前的汪世顯正是在此段城牆上攻城的。那麼徐將軍會選擇此門攻城,自然便是情理之事。而更重要的一點是,迎暉門偏北,當八千餘武衛軍從此門殺出之時,自然而然地便會形成西有一千五百人鎮守的城牆,北有八千餘武德軍主力,東有五千裝扮成驍騎軍的武德軍軍士。此種三面合圍之勢,使三萬武衛軍反被一萬五千餘名武德軍包圍,君玉會否覺得有些可笑?”
“子恆兄何時也學會了韃子的圍三厥一了?”
“若不是圍三厥一,三萬武衛軍做困獸之鬥,則無論如何也是個兩敗俱傷之局。”我笑道:“韃子的此法確是高明,它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果,只可惜那些武衛軍軍士卻不知道這些。”
我指着面前正奮力搭雲梯攻城的武衛軍軍士說道:“這些武衛軍軍士原是由丁黼所訓,素質果非尋常宋軍可比,而且其中大多想必還是西川人,今日卻要葬身於成都城牆之下,君玉不覺得可惜嗎?”
此時的攻守雙方已進入弓戰階段,雖然城上城下四處都是羽箭亂飛,但由於雙方都有相當好的保護措施,所以傷亡極其有限。當然,城下武衛軍的傷亡無論如何也要比城頭上武德軍要大。
“子恆兄倒底想說什麼?”張珏見此面色一寒,說道:“子恆兄帶我等前來觀戰,不會只是想在我等面前耀武揚威一番吧最新章節!”
“自然不是。”聞言我笑道:“其實君實心中早已猜到鄭言要你做什麼了,武衛軍是生是死,全在君玉一念之間。”
“不可能。”張珏想也不想,便斷然拒絕道。
“武衛軍的生死卻與張統領何干?”聞言吳欲剛不由有些摸不着頭腦地問道。
我望了望吳欲剛,心中暗道難得吳欲剛能收起了他奉迎拍馬的那一套,不由淺笑一聲回答道:“駐嘉定的武德軍,以驍騎軍的身份前去打探武衛軍主帥的身家來歷之時,卻無意間打探到徐敏子徐將軍竟是一位孤兒,而將其養大並授之兵法的卻與張統領是同一個人,那便是張統領的父親張瑞。換而言之,徐將軍幾乎便可以稱得上是張統領的兄長了。”
“哦。”聞言吳欲剛恍然大悟地說道:“大人是欲讓張統領前去勸降?”
“這便要看張統領是否原意了。”我故作輕鬆地說道:“適才鄭言已將武德軍的佈署,以及進攻計劃合盤托出了。若是按照常理,武德軍雖是佔盡各種優勢,但武衛軍畢竟人數佔優且實力不俗。所以武德軍雖可以大勝武衛軍,卻至少也要死傷數千人。不過張統領還應想到另一點,此時的武德軍人人都裝備有新式的霹靂火球(要點火的木柄手雷),張統領該不會不知道此種武器的利害吧!是以此戰鄭言可以大膽斷言,武德軍死傷不過千餘人便可成功地擊潰武衛軍,張統領以爲如何呢?或是張統領以爲武衛軍還有獲勝的希望,欲以武衛軍三萬將士的性命來作一場豪賭?”
喊殺聲響起,武衛軍已成功地將數十座雲梯搭上了城牆,蟻附已經開始。一隊隊士氣高昂的武衛軍刀牌手,在弓箭手的掩護下一手執盾一手舉刀,踩着寬厚的雲梯奮不顧身地朝城頭攻來。
一桶接着一桶的生石灰自城頭倒下,城牆上下立時便掀起了厚厚的粉塵,咳嗽聲慘叫聲也隨之響起。生石灰雖沒有多大的殺傷力,卻是一種十分實用的守城之物。它不但可以讓敵方弓箭手找不到目標,而且還可以讓攻城軍士無法呼吸,更可以燒灼他們的眼睛,使那些刀牌手即使攻上城頭,也會像一隻只無頭蒼蠅一樣毫無作戰能力。
張珏無聲地看着這一切,雙手緊握着面前的橫木,豆大的汗珠不住從他的額上滑落。
“戰爭是殘酷的,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側身不忍看眼前這一切,痛苦地說道:“若武衛軍不降,鄭言爲了生存只能將其徹底的擊潰。以鄭言先前的佈置和武德軍手中新式的霹靂火球,君玉當知這並不是難事。鄭言甚至可以說,此戰只不過是武德軍的一次練兵而已。”
滾木、擂石一顆顆拋下,慘叫聲,甲片碎裂聲、人骨折斷聲隨之成片響起,而最讓人難以忍受的,還是那滾燙的火油傾泄而下帶起的聲聲有如歷鬼般的嚎叫。
張珏臉色慘白,這種種來自地獄的聲音,一波又一波地折磨着張珏的靈魂,敲擊着他的信念,使他不能自已地渾身顫抖着。
“當武衛軍即將攻上城頭之時,便是其側翼防備最薄弱之刻。”我咬着牙繼續說道:“那時便是武德軍打開城門反攻之時,君玉不必奢望武衛軍會攻上城頭,因爲對付此種雲梯,武德軍只需丟下幾顆新制的霹靂火球便可輕鬆解決了。”
張珏依然默不作聲,他那發青的臉色與牙關處傳來了咯咯直響,使他已是形同歷鬼了。
良久,隨着轟、轟幾聲爆響,我不由心中一沉,長嘆了一口氣,反攻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