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這日天還沒亮,我便被一陣陣驚天動地的響聲給驚得一躍而起,地面傳來一陣陣有若地震般持久不絕的晃動。
不會是蒙軍在攻城吧!這聽起來好似投石車的聲音。我皺着眉頭看了看天色,此時距天明尚有半個時辰,蒙軍沒道理會在此時攻城啊!黑夜中攻城最大的弊病,便是守城軍士可以投下火把或是射下火箭將攻城軍暴露在火光之中,而攻城軍卻很難做到這些。
我帶着疑惑走出了帥營,朦朦朧朧地尋着轟響聲望去,卻正是蒙軍的主攻方向——東面。透過夜色和幾點雜亂奔走的火把,依稀可以看見東牆此時正承受着大量石彈的轟炸。而且,令我難以置信的是,我好像還看到了不少石彈能飛射至城內。
這怎麼可能!我頗爲不信地揉了揉眼睛,直到看見了一座木房在石彈的撞擊之下轟然倒塌之後,才終於確信了這個事實。
這在以前是從未發生過的,見此我心下不由大驚。蒙軍投石車雖多,卻輸在處在低位,且城中的投石車還是經過我改良的使用配重的投石車。在此兩點的限制之下,蒙軍的石彈能夠拋射到城頭之上的都是廖廖無己,更無論拋射至城內了。而如今卻突然有這麼多的石彈拋射至城內,任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置使大人……”正當我急急忙忙地回屋穿了一身的盔甲出來時,劉整便跑到了我的面前:“置使大人,軍情緊急,蒙軍數十輛投石車已攻至城腳,其兩輪石彈便將我軍投石車毀了十之七八。”
“什麼!”聞言我再吃一驚,攻城之戰中,誰在投石機上佔了優勢,誰便有若佔了制空權。即便是再堅固的城池,若是其制空權被奪,那無疑惑也只有被壓在城牆裡等着敵人登城的份。釣魚城之所以可以稱得上是天下第一堅城,在很大的程度上便是因爲其佔着絕對的制空權——攻城軍的石彈打不到城內,而城內的石彈卻可以任意肆虐。可是如今,這最大的優勢卻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讓蒙軍給奪了去。
“蒙軍是如何在你等絲毫未覺的情況之下,將投石車運將上來的。”我皺眉問道。
雖然此時我心中很想罵上劉整幾句,但我心知此時不是追究責任和讓他喪氣的時侯,便強將心中的火氣壓了下來。
衆所周知,魚城下山路崎嶇,投石車即笨重,移動起來又多聲響,要將數十輛投石車移上山來費時費力不說,其聲響也足以將熟睡之人吵醒。枉這劉整還是個史上舉重輕重的人物,我心中暗道,他親自守着東牆,卻連蒙軍推着投石車上來了也不知道。
“此實爲屬下之失。”劉整見我並沒有出言責怪他,臉上不由露出幾分愕然之色:“不過這也是蒙軍的計策高明,使得屬下一時不查才中了奸計。箇中原由,大人只需上得觀戰臺一看便知。”
“原來如此!”上了觀戰臺之後,我才明白了這其中的原由。
透過城頭上守軍射出的一排排火箭,一羣羣蒙軍士兵正接二連三地將投石車、雲梯等部件有條不紊地運上山來,山上則有數百工匠將其在合適的地方裝好。而在陣營之前,卻是一張張手執兩人高的藤盾遮擋着羽箭。
只見數千人在崎嶇不平的城腳下佈陣、列隊、投遞木材、搬運石彈,卻有若事先演練過無數次一般,絲毫也不見混亂。甚至是有人中箭也是咬牙痛忍,卻沒有發出半分的哀叫。
“數日之前,蒙軍還是照常發動小規模的攻城戰。”劉整在一旁苦笑道:“與往常不同的是,那時蒙軍便開始在城腳有意整開一些平地,初時我還以爲只是爲了方便他們攻城,如今看來,其目的卻是爲了安置這些投石車。”
“而且其只用了兩輪石彈便將我等的投石車毀了十之七八。”我情不自禁地冷哼了一聲,接着說道:“則必是在平時作戰時,根據我軍所拋射出石彈的軌跡,大略地算出了城內投石車所處的位置,此時便可一擊而中了。”
“置使大人所言極是,確是屬下失職。”劉整點頭應道:“只待此戰之後,劉整自當至大人帳前請罪!”
“劉大人無需自責,此事卻也怪不得劉大人。”我不由寬慰道。
這劉整卻也是個顧全大局之人,知道不該在此時添亂,沒有說出請大人降罪之類的話。若要說起責任,守城之軍的投石車本該隔上幾天便要換個位置,如此才能不被敵人偵知,只不過:“豈只劉大人想不到此點,便是鄭言也沒想到蒙軍會如此做,更何況,城中可以安置投石車的地方本就不多,便是要更換位置也是無從換起了。”
“我等錯在輕敵!”隨後我又接着說道:“我等只以爲山路崎嶇,蒙軍不可能在我等不知情的情況下將投石車推將上來,卻不想蒙軍恰是做到了此點。鄭言所奇怪的是,蒙軍攻城月餘也不曾想到此法,如今卻爲何變得聰明瞭?”
“大人,據聞蒙將史天澤便是幾日前纔來會合,莫非此計便是此子所出?”
“史天澤!”聞言我不由一愣,又是一個蒙古漢系名將,如若此計當真是出之他之手,那麼此番定不能輕饒了他。
“不知自別處調投石車至此,所需多長時間。”我皺眉問了聲。
“所需約一個時辰。”劉整回道:“城內的道路同樣也不適合投石車的大批調動,是以即便是城中人手衆多,所需時間也快不上多少。”
“嗯。”我點了點頭,倘若史天澤能定下這個計劃,那麼此點也必然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這也就是說,他必是想在一個時辰內攻破此城。而能夠做到此點的,自然便是前幾日李庭芝所提到的那支鐵軍——蒙軍的怯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