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猛再次依弩車上的望山調整了一下弩車的高度,而後對站到一旁的軍士低聲喝道:“放”
“鏘”的一聲,那名軍士揮起了大槌,準確地擊在弩車的牙發之上。
說來也好笑,由於這三弓牀弩是由三張大弓聯裝而成,是以要張開這弩車卻需數十人之多,這也是其之所以被稱爲八牛弩的原因,八牛弩,也就是要八頭牛纔會拉得動的弩。
而那牙發,卻由於弓力太大,以至於其並不是人力所能扳得動的,它必需要由身強力壯之人,以大槌猛擊才能夠成功擊發。
只聽霍霍風聲響起,一枝鐵羽箭拖着一條長長的粗繩直奔雲梯而去。
又是一聲崩然悶響,只見那鐵羽箭不偏不倚地正中那雲梯的頂端。
張猛精彩的表現再次證明了他的實力,欲以此種命中率極低的牀弩射中那雲梯,卻是非張猛這樣的神箭手不可了。
“放……”時間緊迫,我也顧不得誇上張猛幾句,便連聲下令。
百餘名水師軍士又忙開了,不過此次他們卻不是放箭,而是將一根根擂木往城牆下推去。
讓注意到此處的人感到大惑不解的是,在那城牆的下方卻並沒有任何一個敵人,那麼這些推下去的擂木……
只有我與身邊那百餘名軍士看得分明,那些擂木無一例外都綁着繩子,而繩子的另一頭,卻是連着那牢牢釘着雲梯的鐵羽箭。
“咯吱……”一聲怪響,那巨大地雲梯晃動了一下。
城頭之上正拼死抵抗的水師軍士對此毫無察覺。
依然悶頭與城頭之上的蒙軍廝殺着。
可身在雲梯之上的蒙軍,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次震動驚得紛紛側目往這邊望來。
或許能成,見此我心中不由一喜,原先想到這個主意時,考慮到那巨型雲梯本就是呈倒立的凸字,下盤不穩,而且我也讓張猛儘量射中雲梯的上部。
是以這種想法也並不是沒有成功地機會。
我所擔心的,是那立於雲梯之上地百餘名蒙軍。
蒙人身高體壯。
百餘名蒙軍少說也有千均之力,在此之前我也一直在懷疑着這一根鐵羽箭,是否能夠承受得住如此大的重量,不過如今看來這種擔心卻是多餘的。
“用盡你等全身之力,將那些擂木全都丟將下去。
”我朝那些水師軍士大聲喝道。
“是……”隨着一聲迴應,一根根擂木有若雨點一般地發出“空空”之聲往城牆下落去。
與之相呼應的,卻是那漸漸被拉歪的咯吱作響的雲梯和蒙軍的驚呼聲。
“察拉木(套馬索)”終於有蒙軍找到了問題地根源。
他們也終於認出了那纏在鐵羽箭上的那繩索,竟是不久前他們用於攻城的套馬索。
怯薛軍卻也着實不簡單,立時便有數人揮起彎刀朝那鐵羽箭爬去,但一切卻已太遲了。
隨着雲梯歪斜的角度越來越大,還不待那幾位蒙軍揮刀相向,便只聽轟的一聲,雲梯帶着百餘名蒙軍重重地砸到了近十丈高的城腳下。
碎木帶着鮮血與慘叫四處橫飛,霎時城腳下那三面合圍的數丈見方之地。
儼然便成了一張猛獸的巨口,此時正貪焚地咀嚼着。
戰場在這一刻突然變得安靜了,人人都望着過道上地那塊騰空之處,那裡原本有一個巨型的雲梯,怯薛軍便是踩着它源源不斷地躍上內城的城頭。
可突然之間那裡已是空無一物了,蒙軍的攻勢就像是排着長隊的螞蟻。
突然被人從中間硬生生都截爲兩斷。
過了良久已躍上內城城頭的數百蒙軍才反應過來,他們終究也不愧爲怯薛軍地軍士,不愧爲蒙古的第一精銳,他們即便是知道自己已完完全全地成爲了一隻孤軍,但卻絲毫也沒有表現出一點的膽怯與猶豫。
只聽數聲發喊之下,那些蒙軍便有如一隻只受傷的猛獸一樣,再次瘋狂地撲向眼前的對手。
只可惜水師軍士卻也並不是普通的宋軍,在人數佔優與士氣大漲的情況之下,他們輕鬆地用手中的弓箭與刀槍,將那些侵略者一個個砍翻在地。
立於外城上的蒙軍只能靜靜地看着。
他們對此沒有任何辦法。
任何人包括水師軍士在內,誰也想不到如此慘烈、如此瘋狂、如此歇斯底里的一戰。
竟然會是在這樣簡單而直接地情況之下結束了。
朝陽慢慢地至地平線上升起,粉紅地薄紗不緊不慢地驅趕着魚城的最後一絲黑暗。
我迎着這初升地朝陽挺起了胸膛,深吸一口氣,心中自豪地對着它默唸道,今天你照到的魚城,還是屬於西川的,還是屬於我們漢人的。
“拋石機,放……”
一顆顆石彈迎着霞光歡騰而起,它們的目標便是一個時辰前讓魚城吃盡了苦頭的蒙軍拋石車,在這一刻,那些曾作爲野獸侵略的工具的它們,已經在陽光之下暴露無遺,而城內的拋石機對它們來說卻是一個未知之數。
“咣咣”之聲不絕於耳,一輛接着一輛的蒙軍拋石車在石彈的打擊之下支離破碎,它們根本就沒有還手的機會。
所謂兵敗如山倒,就算是如怯薛軍般的精銳也不能例外。
蒙軍此次的進攻本來就是在做一次冒險,在做一次豪賭,他們無法在預定的時間內攻下內城,那麼就必然要爲這次失敗的行動負出代價。
不過讓我失望的是,怯薛軍很快便在那面九尾白色大旗的揮動之下,有若潮水般地往山下退得一乾二淨了。
半個時辰,只要半個時辰,我眼睜睜地看着那些蒙軍將來的萬夫長、千夫長、百夫長就這樣在我面前從容不迫地下山,不由恨得直咬牙。
倘若怯薛軍不撤軍的話,只需半個時辰,我便可以憑着高勢對外城發起連綿不斷的反攻,至時有拋石機切斷他們的補給,那怯薛軍便是鐵打的也要留下一半在此,可如今……
“子恆兄別來無恙?”
此時在蒙軍的陣營裡,卻又轉出一人。
令我震驚的是,聽那聲音卻好似與我分別已久的史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