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士信拜了雄闊海爲師,這條消息很快傳遍了臨邑縣。
那些親眼得見比試現場的軍士,一個個洋洋得意,好像在場中比試的就是他自己一般,講起來繪聲繪色,尤其是那場飛刀對飛石的精彩場面,更是講的有鼻子有眼,讓那些未曾看到的軍士大爲後悔,早知道有這樣的熱鬧,說什麼也要到現場觀戰。
至於後面的羅士信被雄闊海生擒活拿,卻是言談不詳,只是知道羅士信比試拳腳,贏了胡刀,卻輸給了雄闊海。
飛石輸給了胡刀,拳腳又輸給了雄闊海,齊郡官兵對這樣的戰績大爲吃驚,在他們看來,羅士信如此武勇絕倫的驍將,本就是無敵的存在,但現在卻在自己最擅長的兩項上輸掉,這驍果軍的實力當真是非同小可。
但對於驍果軍而言,更多的卻是對羅士信的佩服。飛石也只是比胡刀略遜一籌,拳腳卻是能贏胡刀,這樣的人物在驍果軍中也是出類拔萃的,雖然後來輸給了雄闊海,但雄闊海是什麼人,單論力氣而言,那是驍果軍中頭一份,連將軍大人都甘拜下風,這個羅士信居然敢和雄闊海較量,這份血性當真是不錯,值得大夥的欽佩。
若是羅士信知道自己輸掉了拳腳,反而在驍果軍中闖下了不小的名頭,恐怕要哭笑不得了。
不過此時的羅士信,卻沒有那些心思關心那些閒話。雖然剛受到了打擊,但羅士信畢竟是年輕人,在經歷了最開始的苦悶彷徨後,情緒慢慢的平穩下來,這才細細推究方纔在賽場上的得失成敗。
待想明白之後,羅士信興致勃勃的拉上了雄闊海,這就要與他再次切磋。邊上楊戈與秦叔寶李靖等人含笑觀看,眼瞅着羅士信被雄闊海連續掀翻了幾個跟斗,但猶自興趣不減。
反倒是楊戈被兩人的打鬥激發出了性子,脫下身上衣衫,親自下場,與雄闊海較量一番。兩人平日裡就經常交手,這路數自然純熟無比,你來我往,精彩畫面層出不窮,博得了好大一片掌聲。
終於看到楊戈下場,羅士信瞪大了雙眼,仔細看着場上兩人的比鬥。看不多時,不禁暗自點頭,這楊戈楊將軍果然名不虛傳,這身手當真了得,與那雄闊海相比較,這氣力雖然稍有不如,但似乎也不遑多讓。但楊戈最擅長的卻是他的步伐和身法,這身法幻動起來,竟是根本摸不透下一步的路子。雄闊海自然也不例外,在竭力抵擋數十招後,終於讓楊戈抓住一處破綻,一舉拿下。
羅士信看的目曠神怡,與身邊的秦叔寶探討下來,發覺楊戈的身法步伐竟然好像有些熟悉,但自己卻是第一次看到楊戈出手。
正納悶之際,卻看到胡刀悠悠然走了過來,恍然醒悟,原來胡刀與自己比試拳腳時候,所採用的就是楊戈方纔使出的步伐身法。不過兩人之間的路數,有些相似之處,但好像又不太一樣。
這個疑問,直到晚上宴席上才聽胡刀說出了真相。竟然是楊戈親自動手,將他學會的幻影步的一些訣竅傳授給了手下將領。
這個舉動讓羅士信大吃了一驚,他可是有些糊塗了。這個年代裡面,但凡是有些本事的武將,都將自己的那點本事藏着掖着,除了家族中的嫡系以外,旁人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學習那些絕技。很少有武將像楊戈這般,將自己的絕學傾囊相授。難怪驍果軍中的氣氛如此不同凡響,而戰鬥力又如此之高。有這樣的統帥,自然也不會缺少這樣的將領,由上而下的效仿,這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驍果軍中獨樹一幟的訓練手段。
不單單是他感覺到了不同,秦叔寶體會的尤爲深刻。這一段時間以來,秦叔寶的耳朵裡面,充斥了不少關於驍果軍的事情。自進城以來,他就暗中做着比較。但比較下來的結果卻讓他感覺到暗暗心驚。齊郡官兵如果碰上了驍果軍,肯定會大敗。秦叔寶本來對自己的練兵能力頗爲自得,但見識了驍果軍單兵訓練後,這份自得很快變成了自卑。沒法比啊
驍果軍中,任意一名士兵拉出來,竟都是弓馬嫺熟,個人能力比起齊郡的一些將軍都不遑多讓。而最讓秦叔寶吃驚的是,那些普通士兵居然經常三五成羣的聚攏在一起,針對某一次戰事做出演練,那副自信的表情,侃侃而談的神態,竟不像是個小兵,而是一名將軍。
有這樣的單兵素質,軍隊的戰鬥力可想而知。秦叔寶不禁暗自好奇,不知道楊戈是如何訓練出這麼一支虎狼之師?從洛陽過來的另外一支驍果軍,聽說也是這位楊將軍親手訓練而成,雖然也算得上精銳之師,但對秦叔寶等人的震撼卻比不上眼前的這一支。
其實秦叔寶並不清楚,他面前所看到的這些驍果軍,那可是剛從塞外歸來,經過了血與火的洗禮,這見過陣仗和未經人事的區別,自然是異常的明顯。
一夜無話,次日天還未亮,驍果軍與齊郡官兵已經整裝待發,一齊往齊郡治府歷城方向趕去。堪堪到了正午時分,隊伍已是趕到了歷城。
張須陀早就聽聞斥候回稟,與齊郡太守裴操之帶着齊郡文武一同在城外等候。
離得老遠,楊戈就聽到了消息,趕忙下馬,帶着一衆心腹將領趕到前面。他可不願讓旁人以爲自己擺架子,居然敢勞煩郡守大人以及頂頭上司張老將軍的等候。
遠遠的看到張須陀高大的身影,站在最前面屹立如鬆,楊戈不禁心中怦怦直跳,趕緊快跑了兩步,趕在張須陀招呼之前,已是倒身下拜:“末將楊戈,前來聽候老將軍差遣。”
張須陀也沒想到楊戈會如此恭謹,不由得一愣,與旁邊的郡守裴操之對望了一眼,伸手將楊戈扶起,朗聲笑道:“楊將軍無須多禮,你我份屬同僚,以後還要相扶相持,這齊郡數十萬百姓,可是對將軍的到來盼望日久啊。”
楊戈連連稱不敢不敢。裴操之笑呵呵的說道:“楊將軍,張老將軍說的可都是實情,你帶兵擊潰劉霸道的事情,我們都已知曉。果然英雄出少年,驍果軍不愧是天子近衛,名不虛傳。楊將軍這場大功勞,可是給我山東百姓送了一份厚禮啊。”
稍微寒暄了兩句,從張須陀身後閃出兩人,來到楊戈面前,躬身施禮道:“將軍一向可好,末將、屬下見過將軍。”
楊戈擡眼看去,不禁喜出望外,正是留守在京都洛陽的公孫武達與長孫無忌兩人。除了謝英超之外,這兩人可謂他留在驍果軍中的心腹,能將這支驍果軍完整的帶出洛陽,兩人居功甚偉。而謝英超遵照楊戈事先的囑咐,經過裴世矩暗中操作,留在了洛陽,以照應郎將府的諸多事情。
“哈哈,武達,無忌,好久不見了,大夥都還好吧?”
長孫無忌向前一步,率先說道:“回稟將軍,一切都安好,郎將府中一切正常,將軍不用掛念。”
見到長孫無忌搶在公孫武達前面講話,而公孫武達並沒有任何不快,楊戈不禁暗自稱奇,看來這個長孫無忌成長的蠻快,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身後的胡刀王伯當扶澤宇等人見到久未相見的同僚,也是忍不住的興奮。頓時歡聲笑語,響徹了城門內外。
楊戈咳嗽一聲,衆將領止住了喧囂,紛紛歸隊。張須陀眼睛一亮,對楊戈在驍果軍中的威望又看高了不少。
張須陀與裴操之在前,楊戈緊隨其後,一衆人馬緩緩進入了歷城。路上,長孫無忌靠近楊戈,低聲道:“將軍,蕭姑娘來了。”
“蕭姑娘?蕭炎,她怎麼來了?”楊戈大吃了一驚,隨即追問道:“洛陽出什麼事情了麼?”
長孫無忌苦笑一聲:“洛陽除了李渾案,再無別的大事發生。我們郎將府也沒有受到什麼牽連。不過,蕭姑娘,蕭姑娘她……”話說到這裡卻又咽了回去,“將軍,待會還是讓她自己說吧。這可是將軍的家務事,屬下不好開口。”
楊戈皺起了眉頭,怎麼就變成了自己的家務事?這個蕭炎,大老遠的不在洛陽好好呆着,來這裡作甚?
有了這樁心事,對於那些應酬也無心應對。張須陀等人只以爲他旅途勞頓,也不介意。在這歷城軍營中,先趕到的驍果軍早就將營帳清理乾淨,驍果軍都是自家兄弟,自然不用楊戈操心,一切事物由李靖出頭,安排的妥妥當當。
長孫無忌與公孫武達頗爲驚詫,對李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新人甚是好奇。與胡刀王伯當等人嘀咕半天后,這才知道,原來自家將軍又撈到了一個寶貝。讚歎之餘,這些人對楊戈的眼光簡直是服氣的五體投地。
楊戈心中有事,匆匆回到自己大帳內,挑開簾子後,蕭炎的笑臉出現在他的面前。不過眼前的一幕很是出乎他的意料,蕭炎雖然身着盔甲,但手上卻是拿着針線,似乎在他進來之前,正在笨拙的繡着什麼東西。見到他進來,手忙腳亂的將手上東西藏到了身後。
“阿炎,你怎麼來了?”楊戈停住腳步,呆呆的看着蕭炎,突然說道:“你消瘦了”
蕭炎看到楊戈進來,立刻跳了起來,就要撲到楊戈懷中,聽到他說話,卻又停住了腳步,也呆呆的凝視着楊戈,緊咬着嘴脣,眼眶裡的淚花已是隱約可見。待聽到楊戈關切的說她消瘦的時候,再也忍不住,撲到了楊戈懷中,放聲大哭了起來。
楊戈猝不及防被她撲到懷中,手臂猶豫了片刻後,放到了她的秀髮上,輕聲道:“阿炎,發生什麼事情了,萬事有我做主。”
蕭炎哭了一會,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卻又不想起來,肩膀抽抖着,泣不成聲道:“大哥,你,我不想離開你”
楊戈撫摸着蕭炎的秀髮,不禁心潮起伏。
他本來覺得自己和蕭炎之間,雖然也有過肌膚接觸,但總有一種兄妹的感覺,似乎與李秀娘之間的感覺更要強烈一些。但自從離開了洛陽,在塞外走了這麼一遭,半夜時分最常想起的卻是蕭炎,其次纔是李秀娘,這讓他覺得很是困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的是誰。但是當他剛纔看到蕭炎的一瞬間,心裡的那絲情愫撥動了心懷,盪漾起了無限的情絲。
是的,自己喜歡的是蕭炎。在那山神廟的時候,自己爲她上藥。一路相伴而行,兩人的拌嘴。一幕幕,仿若一張張畫面,浮現在楊戈的腦海之中。似乎感受到了楊戈的內心情思,蕭炎伏在楊戈肩頭上,喃喃自語:“大哥,我好怕,怕你再也回不來了。好幾次我作了噩夢,夢見你在草原上,渾身是血。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楊戈緊緊摟住蕭炎,將頭埋在她的秀髮之中,低聲道:“不用怕了,大哥回來了,回來了。你不用再作噩夢了,再不作了。”
兩人就這麼摟抱在一起,久久不願分開。直到外面軍號響起,卻是到了用餐的時候。兩人這才分開,楊戈將蕭炎臉上的淚花擦拭掉,笑着調侃道:“這下,你可變成小花貓了。”
蕭炎嗔罵道:“討厭,你纔是小花貓。不對,從草原上回來的,應該是大惡狼纔對”
楊戈作勢欲撲,粗着嗓子道:“我是灰太狼,專吃美羊羊” 蕭炎嬌笑着就要躲開,哪裡能躲得過去,被楊戈一把摟在懷中,望着她嬌豔如花,紅脣欲滴,一時按耐不住,大嘴就吻了下去。
蕭炎羞得閉上了眼睛,胸脯起伏不定,顯然心情十分緊張。
兩脣相接,楊戈只覺得那抹柔嫩,竟似酥軟了整個身子,輕叩牙關,靈蛇尋隙,已是衝關而入。蕭炎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好似進入了一處神妙的境界,渾身癱軟無力,竟似沒了絲毫力氣。
過了好半天,蕭炎從楊戈懷中坐了起來,臉龐紅的嬌羞欲滴,低頭不語。楊戈在她耳邊低聲道:“阿炎,以後別走了,就留在我身邊吧。”
蕭炎白了他一眼,勉強用力從他身邊跑開,嬌笑着道:“想得美,本小姐纔不要這樣。”
這時候外面隱隱傳來人聲,楊戈聽得清楚,似乎是雄闊海在呵斥親兵,不要高聲喧譁。蕭炎也聽的清楚,臉色更加紅潤,嗔怒着道:“都是你不好,這讓我怎麼出去見人?”
楊戈嘻嘻笑道:“有什麼關係,大家都是熟人,難道你還會不好意思麼?這可不像那位聲名赫赫的女飛賊哦。”
蕭炎撲哧笑了出來,想到當日楊戈被自己提着走了一路,笑道:“大哥,莫非你真的碰上了神仙,想當**還不是我對手呢,現在已經是天下知名的高手了。”
楊戈得意洋洋的道:“那是自然。當時在山神廟就對你說了,我碰上的是神仙,你偏偏不信,現在那山神廟裡發生的事情,你可是全想起來了?”
蕭炎見他臉色詭異,哪裡還不知道他心裡轉動的是什麼場面,本已恢復正常的臉龐剎那間再次漲的通紅,嬌羞的低下了頭。
楊戈知道雄闊海等人就在外面,也不好過多與蕭炎溫存,大聲叫道:“闊海,有吃的沒,我和蕭姑娘肚子餓了。”
雄闊海在外賣弄答應一聲,已是樂呵呵的端着兩個食盒走了進來,嘻嘻笑着說道:“將軍,蕭姑娘,有什麼悄悄話,還是先吃飽肚子再說吧。”
蕭炎更是嬌羞不堪,楊戈沒好氣的一擺手:“去,去,還輪得着你這大熊來囉嗦,快去找你徒弟摔跤去吧。”
雄闊海一挺胸膛,得意的道:“將軍,那小子早被我打發走了,和他打架沒意思,還是和將軍打得爽快”還要再說話,看到楊戈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頻頻看向蕭炎,哪裡還敢在旁邊惹人厭,嘿嘿怪笑兩聲,退了下去。
只聽得外面傳來了雄闊海的大吼聲:“都散開了,散開了,將軍有機密事情,擅自靠近者,軍法伺候”
帳內兩人聽到雄闊海在外面耍着威風,不由得對視一笑。蕭炎調侃道:“大哥,這都是你帶的好兵啊。果然厲害”
楊戈也頗爲自得,雄闊海這傢伙真是個寶貝,戰場上是悍將,戰場下是活寶。看起來好像憨憨傻傻,其實比誰都精明。可惜的是大字不識幾個,否則肯定比胡刀王伯當等人還要強一些。
用餐完畢,蕭炎偎依在楊戈懷中,溫言道:“大哥,你還記得獨孤彥雲麼?”
“獨孤彥雲?就是那個獨孤家的浪蕩子?”楊戈微微皺起眉頭,問道:“怎麼,他可是來招惹你了麼?”
蕭炎冷冷道:“何止招惹,大伯母甚至許下了婚期,要迫我與那浪蕩子成婚。幸好大伯阻止了,否則大哥你恐怕就見不到我了。”
哦,還有此事?楊戈的眼中透出一絲兇光,聲調驟然變冷:“後面還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將你逼得逃離了洛陽?”
蕭炎嘆了口氣,輕咬貝齒,將離別後的事情講了出來。原來楊戈率軍離開後,蕭炎心情不佳,留在蕭府內沒怎麼出去走動。沒想到有一日突然聽到府中丫鬟說起自己的婚事,這才知道不對勁,當即就去找到了大伯蕭瑀,這才知道大伯母居然私自做主,要定下蕭炎與獨孤彥雲的婚期。
蕭瑀知道其中利害,雖然對楊戈並不在意,但蕭炎的態度卻讓他心生疑慮,害怕以蕭炎的脾氣,鬧出什麼事情,那可於蕭府顏面無光。這事情還是要緩緩進行的好。
蕭炎自以爲事情過去,沒想到過了一段時間,謝英超給她傳話,說獨孤彥雲已經懇求家裡老人,要懇請當今聖上賜婚。這消息讓蕭炎如遭重擊,平定心神後,與謝英超楊老醉商量後,做出了決定,要從洛陽逃走。哪怕浪跡天涯,也絕不回來。
蕭炎始終記得楊戈曾經對她許下的承諾:不管什麼時候,大哥總歸是你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