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這酒宴已是準備妥當,衆人猶如衆星捧月般,請老夫人就了上座,蕭炎與李秀娘分坐在兩旁,其餘人等依次坐下。
這世家大族的做派與普通人自然不同,吃飯的就這麼幾人,在旁伺候的奴僕卻多達十多人。聽鄭言卿在旁介紹,這鄭府上下其實還有三房,只是不在一起吃飯。若是整個鄭家人老老少少聚在一起,恐怕至少要有三四十人之多了。
楊戈聽完不由咋舌,這百年世家,果然是不同凡響。
等到各式菜點擺了一桌,老夫人發話後,衆人開始品味這桌上美味。楊戈自穿越以來,一切都是爲了生存,能吃飽和暖已是心滿意足,又何曾吃過這等精美的菜餚,稍一品嚐後不禁爲之傾倒,雖然已是收斂了許多,但看在其餘人眼中,那簡直像是餓死鬼投胎一般,吃的好不爽快。
蕭炎看他如此吃相,連帶着她也面上無光,偷偷衝他使了幾個顏色,卻是將這俏眼錯拋給了瞎子,楊戈壓根沒反應過來,依然我行我素,吃的不亦樂乎。
那鄭言喜心眼不大,方纔雖然楊戈幫他遮醜,但心中卻委實有些不痛快,此時見楊戈吃飯如此粗魯,心中鄙視之餘,卻生了作弄他的念頭,恰好旁邊坐的是崔寶德,一向自持酒量宏大,少有人敵。念頭一轉,低聲對崔寶德耳語了幾句。
崔寶德面色有異,端起手中酒杯來到楊戈面前,呵呵笑道:“楊兄,能戰敗小霸王,可見你勇武過人,愚兄敬你三杯!”
楊戈連忙站起身來,也端起了酒杯,一臉笑容:“崔兄,聽聞你家學淵源,最是擅長馬上騎射。日後還要請崔兄多多指教指教。”
兩人一碰酒杯,仰脖喝掉。連着就是三杯,要是折算下來也估摸有半斤多了,竟是毫不猶豫的痛快飲下。再看兩人面龐,崔寶德面不改色,眼睛顯得更是比往日放亮了許多。楊戈卻是臉上微微泛紅,瞧這樣子也應該沒什麼大礙。
兩人才喝完,小霸王潘力也走了過來,大聲叫嚷道:“楊兄,你與寶德兄喝了三杯,可不能厚此薄彼,也要與我喝上三杯才行。”
楊戈喜他爽快,也不推辭,又是與他痛痛快快的飲了三杯。旁邊人見他接連喝了六杯酒,卻是若無其事,都不禁感嘆他好酒量。
鄭言喜看兩個人都沒能奏效,一咬牙也端着酒杯過來,笑嘻嘻的道:“楊兄,之前多有得罪,這三杯酒,算作我賠禮了,你可不能不喝!”
蕭炎早就看到鄭言喜與崔寶德在一起嘀咕的情形,後面又見到這幾人聯起手來要灌醉楊戈,心中不免有些擔憂,但看鄭言喜說的話又是滴水不漏,她也不好插話,這焦急的樣子可就帶到了臉龐之上,卻是被李秀娘看在了眼裡。
不待楊戈說話,李秀娘已是提前一步說道:“鄭大少爺,莫非你捨不得那寶馬,想灌醉楊兄麼?再這般喝下去,恐怕楊兄明早就起不來了。”
鄭言喜被她這麼一說,不情願的說道:“秀娘說的也有道理,這樣吧,楊兄,這賠禮酒不喝也不行,我喝三杯,你只喝一杯如何?”
楊戈衝着李秀娘笑笑,先是謝過她的仗義出手,接着哈哈大笑道:“大公子,哪有這個道理。楊戈陪你三杯就是!”
咕咚,咕咚,咕咚,又是三杯,再看楊戈,只是肚子微微漲了一些,面色比起方纔又紅了一些,但面目清醒,顯然沒有什麼大礙。在座衆人看他如此爽快,酒量酒品又如此的好,都連連讚歎不已。那潘力更是湊到他的跟前,與他談笑風生,說的甚是投機。
蕭炎看他無事,這顆心放了下來。但女人就是這樣,明明自己擔心對方有事,卻見不得別的女人幫他解圍。方纔看楊戈與李秀娘眼神交流,不知怎麼心中就泛起了一些酸味上來,開口對老夫人道:“老夫人,其實我這位兄長酒量非凡,用他的話來說,這些酒,根本算不得烈酒,對他而言,就如同喝水一般的。”
這話雖然對着老夫人而言,但聲音頗大,在座諸人自然聽得清楚,對楊戈居然將這酒比作淡水,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自然也就認定楊戈是有些吹噓的成分了。
崔寶德首先跳了出來,衝着楊戈道:“楊兄,既然這裡的酒都如同淡水一般,不知怎麼樣的酒纔算是好酒烈酒呢?”
楊戈心中埋怨蕭炎多事,不禁往她那裡看了兩眼,卻見她兩眼閃爍不定,眉目間更是帶着一份得意,知道是這丫頭故意搗亂,對崔寶德的挑釁,也就斟酌着說道:“崔兄,這烈酒呢,早年我也曾見過,呵呵,灌一小杯下肚,就像火燒火燎一般,整個人都發燙起來,你說這酒烈是不烈?”
崔寶德半信半疑的詢問道:“這世上果真有如此烈酒?楊兄又是在何處見到,莫非又是那高句麗百濟那樣的地方麼?”
楊戈呵呵笑道:“那倒不是。也可能是我記錯了吧。腦子裡卻依稀有這烈酒的印象,信口胡說罷了。等以後有空了,再仔細研究研究,說不定還能想起如何做這烈酒的法子呢。”
崔寶德見他顧左右而言他,只以爲他有心藏私,也不好過多追問,悶悶不樂的回到座位上,端着酒杯喝了一口,不知怎麼突然覺得這杯中美酒好像真的沒了味道,絲毫提不起他的興趣。
鄭言卿在一旁看楊戈旁徵博引,見識的確廣博,與他相比,自己所讀書籍竟似井底之蛙一般,不由得暗歎一聲,覺得自己留在家中苦讀可能是個錯誤。
這行千里路,破萬卷書。終歸還是要出去走走看看的,就在這一刻,鄭言卿瞬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人生的軌跡居然就從這一刻起,發生了截然不同的改變。
鄭老夫人看着一干小兒輩在下面七嘴八舌的爭論不休,心中不禁有些喜悅。此次她回到滎陽,無非也是因爲鄭元壽夫婦遠在洛陽,無暇顧及家中,這老大鄭言喜又是個惹是生非的主,她坐鎮在滎陽,好歹也能撐得住場面。
但不管怎麼說,畢竟年紀大了,哪裡能夠事事兼顧,就想着幫自己的孫子尋上幾個良師益友,日後也好有個照應。恰在這時,遇上了楊戈蕭炎,越看兩人越是喜歡,心中就動了一個念頭,要等着有機會與鄭元壽夫婦商量商量。
“楊戈,前些時候說你二人是濟州人士,家裡可還有親人?”
楊戈聽老夫人問話,心中也有些爲難,這實話,說還是不說呢。不過看看周邊之人,想着鄭老夫人慈祥的面龐,遂把心一橫,迎着老夫人的眼神說道:“老夫人,其實我們二人是來自東萊,就職於水軍大總管來護兒手下,在下忝爲校尉之職。此番上洛陽,正是奉命另有公幹。前面說話有一些不實之處,還望老夫人海涵。”
鄭老夫人一愣,隨即笑了:“不妨不妨。初次見面交淺言深,有所隱瞞也是正常的。現在你能如實說出,自然是將我鄭家當做了自家人,老身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怪你呢?”
潘力眼中一亮,衝着楊戈高聲喊道:“原來你是個將軍,難怪這拳腳功夫如此厲害。”
崔寶德面色凜然,對楊戈躬身施禮:“楊將軍,原來你是來總管手下,方纔所說高句麗故事想必也是親身經歷,寶德見識淺薄,居然懷疑將軍,當真是有些孟浪了。”
楊戈沒想到公開了身份還有這等好處,不覺得有些後悔,早知道的話,趁早將這身份說出來好了,何必掩藏的這麼辛苦。他對着崔寶德還禮,卻沒注意到李秀孃的眼睛卻是眨了兩眨,微微搖頭,依稀有些遺憾。
既然是來護兒的人,本事如此出衆,自然是來護兒的心腹之人。自己家族勢力雖然不小,但比起在聖上心目中的地位,恐怕還是來護兒更重一些。可笑的是,自己居然還想拉攏過來,爲自己家族效力,看來這真是有些癡心妄想了。
鄭言卿見楊戈居然是個將軍,更是動了心思,竟是不顧讀書人的禮儀,大聲對楊戈道:“楊兄,來總管手下還缺人麼?兄弟我也想隨你一併前往。”
“言卿,胡說什麼?你一個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哪裡上得了沙場?還是安生的待在家中,日後大了些自然有自己的前途。”
老夫人適時的開口說了兩句,鄭言卿心中剛剛燃燒起來的小火苗,又被打壓了下去,只能悶悶不樂的應了一聲,心裡面的那份闖勁卻猶如火山溫泉一般,咕嚕咕嚕的冒個不停。
楊戈把握住了老夫人心裡所想,於是笑着說道:“老夫人說的有道理,這沙場上的拼殺,可不是書生去的地方。術業有專攻,不同的環境下,就適合不同的人。言卿兄,你的前途在朝堂之上,可不是那碧血黃沙,邊關要塞。”
鄭言卿勉強擠出了幾絲笑容,衝着楊戈道:“楊兄,借你吉言,日後我登臺拜相,也還請你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