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遊與來雁北兩人點燈熬油在畫室中忙碌了半宿,第二日該早起還是得早起,讓他欣慰的是自己來到東都新聞出版社的時候,當先到來的只有劉善經一人。
劉善經如同他的名字一樣,是一個腦袋鑽到書本里的呆子,他們說話從不拐彎抹角,腦子裡也沒有那麼多門門道道,相比於祖君彥這樣的野心家,蘇遊更喜歡像劉善經這樣的好下屬。
劉善經前些天聽說東都新聞要解散重組後,心裡一直不是滋味;從去年重陽節開始,受到蘇遊邀請參加登高詩會後,他就把東都新聞出版社看成了自己的組織,他很驕傲東都新聞的銷量一天比一天好,但如今卻突然聽說報社將分崩離析了,他的心情隨之亦是急轉直下,直到他聽說了蘇遊即將王者歸來的消息。
掌握話語權的辦報人士被人稱做無冕之王,但發明了報紙這種東西的蘇遊,無疑是劉善經心中的王中王;此時他見到蘇遊再次登門,哪有不激動的道理?
“蘇遊貌似也就十來天沒上報館來而已吧?”蘇遊看見劉善經一副見到了久別親人的模樣,不由得立馬抑鬱了他一句。
“激動的,哈哈。我彷彿又找回了主心骨。”劉善經一臉尷尬,雖然說話有些諂媚的意味,但他自己卻知道這的確是肺腑之言,至於聽者之心如何,自己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如果蘇遊不喜這一套,那他會在心裡表示遺憾。
“劉兄言重了,蘇遊深知自己的能耐,再說了,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兒?大家互相學習,爭取把共同的事業越做越好。”蘇遊也知劉善經不善言談,對他點了點頭後便走向自己的座位,又不經意地問道,“今天開會的事都通知到了嗎?”
“我與君彥前夜散夥後便已知悉了,但其他幾人……”劉善經說起得到的消息,他當然沒有資格去懷疑齊王的細心;彷彿正是爲了印證他的說話似的,他正要說下去的時候,門口的腳步聲已是響了起來。
“這位是杜克明的族叔杜執禮,曾與王白牛辯經,不分高下。”劉善經隨即看到一個留着山羊鬍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自是站起身來一邊迎接一邊向蘇遊做了介紹。
“肚子裡?杜執禮?”蘇遊聽劉善經介紹,也無法辨別是那兩個字,但看那杜執禮時,卻有似曾相識之感,自然也是趕忙站了起來寒暄道,“原來是執禮,蘇遊久仰了。”
“說起與王白牛辯經,又哪比得上蘇橫波揮毫呢?杜淹有禮了。”那人微微一笑,還以爲蘇遊久仰他是因爲王通的關係,自是與他互相吹捧。
“啊……我說怎麼看着執禮如此眼熟,原來那日在姚記書肆中便與執禮有過一面之緣了。”蘇遊一拍腦門,對於與杜淹初次見面的似曾相識之感終於有了解釋,原來竟是那天自己在姚記書肆寫字時他便在側,若不是蓋蘇文來搗亂的話,說不定那天他們就會相識了。
“杜淹還以爲橫波貴人多忘事呢,畢竟是劉兄先認出了我。”杜淹似是發覺自己與蘇遊多說了幾句冷落了劉善經,遂把話頭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執禮取笑了,那日善經帶你參觀了半天報館和印刷廠,你還一直未感謝我呢。”劉善經聽他抑鬱自己,自是不肯善罷甘休,原來當日杜淹來報館參觀,是劉善經一路隨行的。
“那下次旬休便請你去太白樓,說好的,可不能爽約。”杜淹也知自己太過了,當即提出了請客之期。
“太白樓便太白樓,又不是天外天,難道怕你不成?”劉善經點頭應承,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
“太白樓與天外天有何區別呢?”劉善經話音才落,便聽一人問出了這麼一個內涵的問題。
蘇遊循聲望去,來者卻是薛道衡之子薛收。
薛收也算是《東都新聞》的常客了,之前就三天兩頭地陪同薛道衡來此取經學習,要不是有朝廷辦報《東都新聞》重組這個轉機,說不定他自己就會開創一份屬於自己的報紙事業了他與杜淹雖然相差十來歲,但兩人曾在王通處有過交集,所以纔剛一進門他就隨口插上了這麼一問。
“伯褒有所不知,天外天是富貴人家炫富之地,太白樓卻是書生揮斥方遒之所。”蘇遊聽薛收此問,自然是不吝賜教的,劉善經和杜淹看他的眼神卻如看白癡一般,怎麼說這貨的年紀也更蘇遊差不多了,竟然分不清天外天和太白樓的差別,大家除了在內心裡誇讚他的家教之外,實在不知該說什麼了。
“原來如此,薛收原是窩在家中時日太久了,有機會一定與大家到太白樓切磋一下。”薛收看着他們的白眼,自然不肯服輸,他說到切磋,自然是想在喝酒上贏回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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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收話音才落,祖君彥與韋厚已是聯袂而至。
祖君彥是報館的開館老臣了,如今除了蘇遊與劉善經就他資格比較老了,而蘇遊現在是唯一有官職在身的人,最近又在爲馬球場奔波,細算起來未來最有可能領導報館的人應該是祖君彥無疑;不過,現實生活中,人事的安排往往與資歷並沒有太多的關係,祖君彥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最近也在試圖與楊二走得更近一些。
說到與楊二拉關係,韋厚似乎天生就有優勢,因爲他的妹妹便是齊王的妃子;但人走茶涼這句話一直提醒着人們,現在人情其實淡如紙,關鍵的時候還是需要一些實在的東西開道;如果沒有一些實在的東西,那麼很多工作都可能做不到位,雖然在過程中覺得還可以馬馬虎虎,可是最後的結果往往會令人大失所望。
正是有鑑於此,韋厚才一改紈絝之志,從幕後走向了前臺。
在蘇遊與祖君彥的一番引薦之下,幾個人開始重新認識,而這過程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柳威民終於姍姍遲來,臉上還頂着一雙熊貓眼;蘇遊看着他抱着一摞資料,多少也能猜想出他昨日回去以後爲自己到底付出了多少。雖然柳威民最後一個到來,但在蘇遊的心目中卻有了新的高度。
“來,大家認識一下威民兄,他是柳長史的公子。”蘇遊介紹起柳威民,也如同王貞向蘇遊介紹起他一樣。柳威民雖然至今沒有官職,但他父親是被楊廣看好的齊王最重要的輔臣,所以他的身份無可爭議地成爲了真正的官二代;如果論官職,座中諸人當然以內史舍人蘇遊爲最,要是論到身份,還是以柳威民最高,至於司隸大夫薛道衡之子薛收,那就是渣渣了。
“柳威民確實是睡過了頭,在此謝過諸位。”柳威民倒也光棍,直接就給座中諸人一揖到底,他既是如此放低姿態,自然是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評。
“好了好了,既然諸位都已到來,那麼咱們就直接進入正題吧。蘇遊今日召集大家到來的目的不用多說了,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由於種種原因,《東都新聞》出版社被分流出去一些人,又進來了一些人,但我們的番號不變……”
蘇遊看着大家坐定,理所當然坐了主席;他拍了拍手掌待衆人安靜下來後便開始主持了東都新聞出版社重組後的第一次會議,他先是痛心疾首地通報了元宵次日的八卦新聞在楊廣心目中的差評,既而指出了新聞真實性的重要並一再強調此後報社對於杜絕此類事件發生的決心。
隨後東都新聞出版社的主要人員又在蘇遊的主持下對未來工作重心給予了討論,並對大力宣傳馬球場的承建工作做了重要部署,隨後大家又討論了關於增加報紙訂閱量的一些辦法,蘇遊提出的增加報紙傳奇小說連載的提議也獲得了大家的一致通過,但整改的方案需要在馬球場招標會以後才能制定出來。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不過最近我的事可能比較多一些,我希望大家儘可能爲我分擔報社的工作,拜託諸位了。”蘇遊說到最後,也站起來給他的下屬們鞠了個躬,隨後又做了最後的安排:
“執禮、伯褒先跟着善經幾天熟悉熟悉工作流程,君彥就帶帶威民和伯仁吧,希望諸位能夠通力合作,盡力把該做的做好。還有,《東都新聞》先整頓兩天,下期的發行時間與朝廷的《參考消息》保持一致。”
“喏。”衆人見蘇遊鞠躬,自是都站了起來,一齊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