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時的長江有多寬,就算沒有這次連續的暴雨,最寬之處也有一公里。
河道兩邊許多地方都沒有人工的江堤,只有着連綿的密林,更多的還是原始森林。
李元興將防禦的第一站放在荊州,因爲他相信再往前,大自然是會將水留在河道之中的。荊州爲第一站,這裡連同各縣人口過百萬,不敢有絲毫的損傷。
櫃爺理解李元興的作法,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通電長安,鄱陽湖決堤只有增加了存水量。借這次大水,沖刷京杭大運河,一次就可以將京杭大運河河底的泥沙清理乾淨,河州到太湖有一條支流,借用這一條,將水引入太湖,然後直下杭州彎,只有七十里。”
櫃爺已經進入蘇州城,他手上有這裡最詳細的河道圖。
李元興坐在長安,他手上的地圖事實上沒有櫃爺的詳細,就說太湖,從面積上比起後世的現代,大了何止五倍。
現代的太湖,主湖往東南就是一片片溼地。
而在大唐,那一片溼地原本就是湖區,蘇州就是緊鄰着太湖的,而嘉興也是可以看到湖水的。後世的現代,嘉興往西北方向,就只有一片片的溼地。
“江南河,前隋杭州到嘉興的運河。我們需要作的,就是在嘉興以西二十里,炸開一條水道,將太湖的水引到杭州灣,然後再將河州放水,也只有淹三百里,可以保護荊州以南的糧田。”
李嵐姍作出計算之後,給李元興提出了建議。
“瘋了,累計挖的土方足有七十里呀。這要挖多久,趕得急嗎?”
“你的大競技場,依山而建,三個月幾乎挖走一座山的土方,其土方量是這道水道的十五倍,而且那個時候,你只有兩萬人在幹活,我們調集二十萬,又不是修運河,只是借勢挖開一些地方,不要讓水傷到蘇州、杭州、嘉興三城。其餘的,顧不上了。”
李嵐姍與李元興在爭論着。
這是專業問題,李二隻是聽,一直都沒有發言。
末了,李二問了一句:“五郎,洛陽大水的時候,可以一人不死。現在可以嗎?”
李元興無奈的搖了搖頭:“能把死傷控制着千人之內,皇兄就要祭天了。這是一場可能會幾萬人,幾十萬人死傷的可怕洪水。如果萊州、蘇州這些城,任何一個被大水淹了,那一城少說也是幾十萬人。”
“嵐月說決堤放水,此計可行?”李二問了一句。
“這是與天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大唐絕對不能未戰先言敗,只有打過這一場,才知道深淺。”李元興說到這裡,回頭看了一眼李嵐姍:“沒有實地勘察,這怎麼動工,憑感覺嗎?”
李嵐姍只說了兩個字:“拼命!”
“秋香,記錄命令!”李元興用力一握拳頭。
李二也在同時下令:“命令六部主官,天英閣立即到秦王莊來。朕要天下知道,我大唐的骨氣!”
杭州城!
鎮守杭州的將軍將手上精銳全部招集到了一起。
“秦王殿下令,九死一生的任務,本將不點名,願意接受任務的向前一步。”
整齊的腳步聲,八百精銳整齊的向前一步。
“第一隊,使用滑翔翼……”
在雷雨天氣使用滑翔翼,這不是九死一生,這就是去送死的。一但被雷電劈中,十死無生。可李元興需要,身在蘇州的櫃爺也需要這一片的詳細水域圖與地形圖。能命令滑翔翼的絕對不是普通的士兵, 肯定是各軍最精銳。
明知九死一生,卻沒有豪言壯語,只有默默的向前邁出一步。
“去吧,你的家小有本將在!”很簡單的一句承諾。
天空之中,大唐最強偵察兵精銳用滑翔翼在收集着關於洪水所有的信息。
這個時候,長江最大最強的洪峰還沒有出現,南方的雨季這纔剛剛開始。武曌坐在蘇州城中,祈禱着有一個晴天,那怕只有半天時間,也足夠讓飛舟升空,進行一次航拍了。
任何一次大災,先保大城,後保小城,然後纔是鎮子。至於說小村落,至少在古代幾乎就完全是靠自救了。
李元興不是神,也不是聖人。秦王府的命令也是先保幾個重要的大城,要知道、象蘇州、杭州、嘉興這樣的大城,爲大唐帶來多少賦稅,僅嘉興一城,就喊出過日產絲綢一萬匹的口號,這樣的城,自然是重兵防護的。
普通的村子要怎麼辦?
一個五歲的孩子正在問他的爺爺:“爺爺,水好冷,我們要怎麼辦?”
怎麼辦?或許只有祈禱了。
年輕青壯數次潛到水中,將已經被水淹的屋中拿出一些糧食了。四面都是水,這已經是最後的一個屋頂了,村中有富戶用磚石建的屋,比普通的屋子要高一些,其餘的屋子都已經被水淹沒了。
可就是這個屋頂,也待不下全村的人。
幾個簡單的木排,還有一些桌子傢俱被連在一起,綁着房樑上。
老弱留在屋廳,年輕一些的就在那木排上支撐着,他們不敢離開,只希望大水可以早一天退下去,這被水沖走,根本就不知道會被衝到那裡去。四面都是一片汪洋,就象是天河漏了一樣,水在不斷的落下來。
“老族長,生些火吧,弄些熱食吧。我媳婦是滿月份的身子,她快撐不住了,老七的女人也有四個月的身子。”一個年輕人爬到屋頂邊苦求着。
老人懷中包着一個油布卷,裡面還有幾根被油脂泡過的木柴,用這些木柴在屋頂簡單的棚下,還有一些不算太溼的柴也會被引燃。
聽到那年輕人的苦求,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到這裡。
老人用力的抱緊那油布包,非常堅決的搖了搖頭。
什麼也沒有說,沒有理解。老人心中有一種執念,他在等待,他相信會有奇蹟出現。所以他一個抱着這個油布包。
年輕人無奈的低下頭,眼角一行淚水滑落。
游到屋頂的另一邊,將生米放在嘴裡咬碎,喂到已經極度虛弱的女人嘴裡。
天慢慢的暗了下來。
飢餓、寒冷、甚至是死亡在威脅這村裡百十號人。
突然,哇的一聲,剛纔苦求的年輕人大哭了起來,幾個年長的婦人趕緊過去觀察那個已經足月的馬上要生產的孕婦。
大水已經圍困這裡足足八天了,突然一下出現的洪水讓這村子裡的老少手足無措。
還是一位曾經當過兵的中年人指揮大夥自救。
在最高的,最結實的屋頂上保下了這些人,留下了許多的繩子,許多的熟食。可他卻被水中一根木頭撞到胸口,吐了幾口血之後,還硬是將一個孩子送到屋頂上。
然後,他就抱着那個油布包,一直到自己堅持不住暈倒之前,這才油布包交給了本村的族長,用極虛弱的聲音留下了四個字。到此時,他昏迷四天了,眼下已經是出氣多,吸氣少,都不知道是不是能夠堅持到明天天亮。
老族長咬緊牙關,臉色蒼白的抱着那油布包。
“老族長!”那年輕人衝了過來:“求你了,求你了。生火吧!”
老族長也極度虛弱了,牙不好的他根本沒有辦法將米咬碎,吞了一些生米,卻也消化不良,加上這些天的寒冷,老族長此時已經有些發燒,可他依然堅持着。
“老族長!求你了!”年輕人抓住了老族長的手,這一抓之下,年輕人嚇了一跳。好燙!趕緊上前在老族長額頭上一摸,年輕的心沉一直就揪了起來。老族長在發燒,而且燒的似乎很厲害。
還是那個孩子,靠在老族長的身上。小孩子不知道什麼是危險,張口說了一句:“爺爺身上好暖和!”
小孩子的聲音吸引了好幾個大人,當下好幾個都靠了過來。
老族長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將油布包交在了那個苦求的年輕人手中,努力的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年輕人趕緊靠了過來。
老族長也說了四個字:相信秦王!
相信秦王!年輕人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手中的油布包。老族人被人擡到一旁他也沒有反應過來。
這裡是嶽州西南二百里的一個小村子,因爲洞庭湖漲水他們來不及逃離,所以被大水困住。這裡原本就很少有客商過來,是不是有人記得這個小村都難說。
年輕人緊咬牙關,坐在老族長剛纔坐的位置上,將那油布包緊緊的抱着懷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更黑,雨更大,風更冷!
“快,快把那參拿來。”有人高喊一聲。
年輕人回過頭,看到有人拿出一片人蔘放在那中年人的嘴裡。許多人都是有些不忍的轉過頭,這個中年人曾經當過兵,這次是回鄉探親的,他救了全村。
那年輕人猛的跳起來,對着天空高喊着:“秦王殿下,我豹子哥至死都相信你,老族長也信我。你爲什麼沒有救救我們!”
突然,有一個亮點出現在遙遠的水面上,然後一道光柱在水面上掃了一下。
“柴,那柴!”好幾個人都高喊着。
一隻火用油脂泡透的木材被點着,就在風雨之中顯得那麼的微弱,隨時都會被熄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