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建設新軍,就得從頭招募。
這個時代不缺兵員,只要捨得銅錢糧食,總會有人應徵。百姓的思想很簡單,心裡只掛着吃喝那點事。誰讓他們吃飽飯,他們就跟誰幹。
李勣見韓躍面帶沉思,還以爲他在擔心潛龍之事,忍不住寬慰道:“此事你也勿須太過擔憂,陛下既然派我們前來,就是要幫你分擔壓力。當年潛龍組織禍亂天下,老夫曾和他們幹過幾次硬仗。這個組織雖然詭異,但也沒那麼可怕。”
韓躍微笑道:“英國公誤會了,我並非擔憂潛龍,而是在思考如何徵兵訓練,我準備重建一支新軍……”
“重建新軍?好啊!”李勣眉頭一挑,笑眯眯道:“世人都知涇陽侯天生奇才,行事每有獨創之舉,老夫很好奇你會怎麼做。”
韓躍也不隱瞞,他一邊回憶穿越前上網看的那些牛逼文章,一邊組織語言解說道:“大唐府兵一制,閒時十丁抽一,戰時五丁抽一。目前瀋陽城擁有三十萬百姓,即便按照閒時募兵之策,也能徵集三萬兵員。三萬人正好可編成一軍,番號就用陛下賜予的天龍軍番號。”
“然後呢?”
“三萬人成一軍,一軍又可劃分三個師,每個師又劃分旅,如此類推下去,分別是軍、師、旅、團、營、連、排、班……”
李勣捻鬚道:“這恐怕又是你獨創的名字,一軍三分成師,師又三分爲旅,旅再三分爲團,嘖嘖,簡單而又直接,讓人一聽便懂。”
韓躍有些臉紅,他這編制完全就是照搬後世,哪裡是自己獨創?
其實古代也有兵制,名字叫做夥,夥同火,意思就是一個鍋竈吃飯。大唐軍隊十人爲一夥,統計起來也很方便。
李勣誇讚他的新兵制,不遠處老程等人也豎着耳朵傾聽。
韓躍不想在名稱上糾纏,清了清嗓子接着又道:“我這個軍事編制主要是三三劃分,最後精細到班一級的時候,每班可以有十個人,設立班長和副班長各一名,可以讓他們享受低級將領待遇,但必須與普通士兵同吃同睡。”
李勣皺眉道:“十個人就有兩人享受將領待遇,這糧餉開支可不是一筆小數。”
韓躍嘿嘿一笑,淡淡道:“英國公聽岔了,我說的是低級將領待遇,而不是將領待遇,班長和副班長的糧餉只比普通士兵多一成。”
“那也太多了!”李勣緩緩搖頭,他在心中默算一下,臉色忽然變得很難堪,道:“按你這個制度,三萬兵馬至少有三千人享受低級將領待遇。不行不行,糧餉壓力太大,此事老夫持反對態度。”
韓躍一笑,悠悠道:“如果英國公聽完下面的話,恐怕就不會再反對了。我這軍制的精髓不在班級,而在排級。班一級只是增加了班長和副班長,但是到了排一級,我就要加設一名指導員。”
“指導員?”李勣一怔,這又是一個新詞。
韓躍笑着解釋道:“指導員不需要領兵作戰,主要職責是進行思想教育,每日關心士兵的衣食住行,心情好壞,健康狀況等等……總之什麼都要管,什麼都要問,甚至連士兵家中父母妻兒的瑣事,指導員也要了如指掌。”
解說到這裡,李勣的目光漸漸發亮,這位大唐儒將皺着眉頭沉思良久,忽然輕輕嘆息道:“若是真能做到如此,軍中士兵日日受人關心,何愁不能忠心耿耿。涇陽侯啊,老夫戎馬一生很少服人,但是今天我服了!”
聰明人不需要多說,很多東西一點就透。軍中設立指導員職位,雖然犧牲了一個戰士編制,但卻保證了一個排的忠誠。
古代打仗講究士氣,士氣來源於哪裡?毋庸置疑,忠誠佔最主要因素。
“放手幹吧!”李勣忽然拍了拍韓躍肩膀,鄭重道:“指導員這個職位雖然低下,但卻是控制軍隊的要職,老夫認爲需得你親自培養,無論如何也不能假手外人。”
韓躍嘿嘿一笑,他自然懂得這個道理,事實上,他很想讓人喊他一聲校長。
目光從城牆望向城外,然後延伸五里左右,那裡有一座大壩橫駕遼河。而就在大壩旁邊不遠,有一塊佔地千畝的土地已經開始施工,厚厚的積雪被挖開,鬆軟的黑土被夯實,那裡將會建立大唐第一所軍事學院……
……
寒天凍地,哈氣成冰,此時已經日上三竿,然而太陽卻沒有一絲熱力。從早晨到現在,瀋陽城的慶祝活動終於完結,三十萬貫銅錢拋灑完畢,無數老百姓笑逐顏開抱着銅錢回家。
喧鬧的場面漸漸沉積,天地間唯有呼呼寒風,就在這種糟糕的天氣裡,卻有一隊精銳的士兵忽然出現。
這些士兵個個裹着厚厚的皮襖,中間護衛着一輛寬大的馬車。兩匹健馬四蹄飛揚,車轍在雪地上留下長長的印痕。
馬車不斷前進,很快便出現在瀋陽城之前,然後慢慢停了下來。
“幹什麼的?”瀋陽城門口有駐兵,一個戰士持槍上前大喝詢問。
馬車車簾一抄,露出一張蒼老的瘦臉,但見這位老者微笑拱手,淡淡道:“吾乃新羅使臣金大班,手持我國陛下節杖,特來拜會大唐涇陽侯。”
“找侯爺的?”那士兵目光一怔,轉頭對城門口大喊道:“李隊長,來得是一羣新羅人,說是什麼使臣,要見咱家侯爺。”
普通士兵見識短淺,並不知道使者的身份一般都很高貴,但是他口中的李隊長卻不是普通人,聞言飛跑過來,邊跑邊叫道:“你速速去稟告侯爺,瀋陽城還是第一次迎接邦國來使,說什麼也不能給侯爺丟臉。”
那士兵抓了抓腦門,他還是有些不懂,不過李隊長以前可是個大人物,大人物說的話肯定是對的。
“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稟告,再敢發呆小心老子抽死你,他媽的蛋……!”
士兵一怔,轉身撒丫子狂奔,轉眼就跑進了瀋陽城。
李隊長粗言罵跑士兵,轉身面向馬車之時,臉上忽然便掛了一絲微笑,他拱手輕施一禮,鄭重道:“新羅使者一路辛苦,吾名李衝,乃是涇陽侯麾下瀋陽城之南門守門令。您雖然手持節杖而來,但卻沒有事先遞交國書,本城門令無權放您進城,唯能陪您在此站立等候,一切需得我家侯爺決斷。”
對面馬車上的老者呵呵一笑,捻鬚沉吟道:“傳聞大唐涇陽侯乃是人中龍鳳,老夫原本以爲乃是謠傳,現在看來怕是誤會了。這位將軍不過是涇陽侯麾下一介守門令,然而言談舉止皆是不凡,由屬下推算主上,可見傳言非虛。”
李隊長臉上一紅,他其實很想告訴對方,我乃是大唐正正經經的縣侯,一個月之前還是手握重兵的百騎司首領,因爲抱大腿抱的太離譜惹了皇帝發怒,結果被髮配東北。侯爺嫌棄我性格太愣,所以讓我來看守城門。
只要是人,都講臉面,過去再風光也只是過去,李衝不想告訴這老者實情。
他目光閃爍幾下,試探問道:“我大唐和新羅並無邦交,不知貴國因何派人出使?即便出使也應該去長安,爲何卻要來侯爺的瀋陽城?”
老者哈哈一笑,稱讚道:“你這守門令倒也忠心,雖然位卑官小,但卻懂得不少,表面看似彬彬有禮,其實卻是盤問我的來歷……呵呵呵,大唐和新羅以前沒有邦交,不代表以後也沒有邦交,若是老夫沒有猜錯的話,如今我國德善公主就在你家侯爺府中,唉,未得父母之命,私自拜天成婚,這傳出去可有些不妥啊……”
李衝心裡咯噔一聲,小心翼翼道:“聽您這話意思,莫非是來追人的?”
“正是如此!”老者緩緩點頭。
鏘琅琅!
李衝前一刻還彬彬爾雅,下一刻就抽出了長刀,惡狠狠罵道:“你他奶奶的,老子管你是新羅使者還是百濟使者,只要來了瀋陽城,是龍你給我盤着,是虎你給我趴着。敢搶我家侯爺女人,先問問老子的大刀答不答應?”
老者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這個城門令說翻臉就翻臉,馬車旁邊的新羅士兵同時抽出兵器,大喝道:“你這漢人好生狂妄,莫非想死不成。”
李衝孤身一人,對面卻是一整隊精銳士兵,然而李衝昂然不懼,持刀獰笑道:“老子只對朋友有禮,你們想來搶我家侯爺夫人,那就是老子的敵人,對待敵人老子就是狂。不但我狂,我們整個瀋陽城都狂。”
老者失笑出聲,他大有深意看了一眼李衝,淡淡道:“忠誠之士,堪可稱讚。不過你這小將有些衝動,老夫身份目的皆未表明,你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等會若是見了涇陽侯,老夫可要好好教訓他一番,治下皆是愚忠之輩,這可不行……”
“你還敢教訓我家侯爺?”李衝火冒三丈,轟然上前一步,兩道劍眉幾乎豎了起來。
老者悠悠一笑,意味深長道:“怎麼不能教訓?不如咱們來打個賭,老夫等會狠狠罵他,保證他得乖乖聽着!”
這話有些離譜,一個新羅使者,就算在本國權力再大,那也管不到大唐的侯爺頭上。
偏偏李衝腦中卻靈光一閃,想到了一種幾乎不可能出現的情況。
“你莫非是…莫非是……”
老者手捋長鬚,忽然伸手一指李衝身後,笑眯眯道:“你家侯爺已經來了,老夫身份如何,等會你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