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曖的提議很好。分而滅之,各個擊破,本來就是兵法中所提倡的。
頭疼的是,對方有三萬人,整個怛邏斯城裡,加上李大風帶來的人,也不過四萬四千人。
派多少人去?
派人多了,怛邏斯就成了一座空城,萬一跟那羣聖火教徒糾纏不清,大石軍恰巧趕來,豈不等於把怛邏斯拱手於人?
跟三萬人打仗,可不是一時半刻能殲滅的。
派人少了,只怕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只是自損兵力。
不去派兵去剿滅,眼睜睜看他們跟大石軍兵合一處,更讓人惱火。
霍壽光思來想去,不好決斷。他是一城主帥,一切還是他來拿主意。
郭曖看出霍壽光的心思,再次請求,“將軍不必多派人手,只我和獨孤歡二人前去就好。”
“你二人前去?那——”霍壽光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放心吧,霍將軍,我們三個出馬,一個頂倆。”喜鵲也加入進來。
這一次獨孤歡說什麼也不肯讓她同去了,勸她說城中缺乏武術高手,她留下來,作用更大。
獨孤歡這麼說,她倒是能聽得進去。聖火教的人極其狡詐,擅於隱藏僞裝,萬一城裡還有潛伏的聖火教高手,跳出來暗殺將帥首領,可就麻煩了。
身爲一名刺客,保護家主的安全,本就是喜鵲的本命。如今,幹起老本行了。
“放心吧霍將軍,我們此番前去不會與他們糾纏,只要能驅散他們的馬匹,燒燬他們的糧草就成,削弱他們的戰力就是。”
郭曖權當霍壽光已經答應了,拉起獨孤歡就走。
有斥候在地圖上,標註了賊人所在的山谷位置。
怛邏斯地域,靠近西天山和卡拉套山的西面,屬於盆地地形。怛邏斯城位於一處大型的谷地平原中。
這裡是炎熱的沙漠和雪山的交接地帶,荒漠、草原,溼地綠洲縱橫交錯。
聖火教徒們就藏身在東面和南面的三處谷地中。
唐軍在各個山谷、大路附近,都佈下了充足的暗哨,根據暗哨的觀測,這些聖火教徒是昨天夜裡忽然集結而來的。
應該是幾天前,自各個部落、綠洲中的棲息地便開始行軍,昨天夜裡準時到達預定谷地。
他們中有人很熟悉這裡的地形、環境。
東面有賊人一萬餘衆,南面兩處谷地中有近二萬人。
兩地相隔雖遠,但以聖火教徒的狡詐習性來看,必然有聯絡方式通風報信。
最好的方式,就是兩地同時出擊,才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獨孤歡走東面,對付東面的敵人。
郭曖對付南面兩處谷地中的賊人——兩處谷地的入口緊挨在一起,只需攻其一處,便可引動另外一邊的敵人來援,一舉全殲。
先說獨孤歡這邊兒。
敵人藏匿的山谷,裡面是一片水草豐美的谷地平原。按照斥候的說法,這裡本來就是一部分聖火教徒的聚居點——他們幾年前遷徙過來,屠殺、驅逐了谷地中原本的突厥人,霸佔了這裡。
霍壽光認爲這些人太過兇殘,曾試圖剿滅他們。
不過怛邏斯城中的聖火教長老出面勸說,一面說什麼不管是匈奴人,還是聖火教徒,只要大家都安心做大唐的子民,又何必有所分別呢?
那些突厥人不一樣會時常侵犯其它的民族、部落嗎?
這些聖火教徒原本居住於一片沙漠綠洲中,生活艱苦,後來氣候變遷,綠洲也沒了,他們只好遷徙來這裡。也是一羣可憐的人。
大唐皇帝陛下,能包容四海各族,視爲一家。只要這些聖火教徒肯向官家納稅,就不該視他們爲仇敵。
那聖火教的長老巧舌如簧,黑白混淆,霍壽光自是明白他的險詐用心。
不過,對於西域各部族間的仇殺侵略,大唐向來也確實以包容之心看待,不會主動介入其中。
於是剿滅之事作罷。至於向官府納稅,也是繳了一兩年,後來便總是想方設法不繳了,實在是一羣狡詐無恥之徒。
谷中的賊人,有些還在休息,連續幾天趕路,實在疲憊,吃飽睡足,纔好釋放他們血脈中的獸性和殘暴。
大部分人是早已起來了,正在研磨刀具、槍矛和箭矢。
這哪裡是農牧景象,完全就是一羣殺人不眨眼的屠夫。獨孤歡再一次肯定,這些人肯定是心懷不軌的侵略者。
他們每百餘人分成一座營地,帳篷像巢裡的鳥卵一樣挨着,馬匹圍成一圈拴在一起。
殺人先殺馬。獨孤歡這樣盤算着。就算把馬匹嚇驚了,這些畜生們來回躥跳,也能憑着踩踏殺傷那些聖火教徒。
他把自己的馬匹拴在谷口一塊大石頭上,自己獨自進到谷中。
這一次他和郭曖都沒易容化妝,已無必要。
谷中的聖火教徒望着一名穿官衣的漢人,慢慢悠悠走進來,一個個就像望見落單綿羊的惡狼,呼啦呼啦的橫着彎刀戰起。
他們惡狠狠的瞅着獨孤歡。只是這場景實在太詭異了,對方只有一個人來,反倒沒有蜂擁而上。
獨孤歡覺得這樣又尷尬,又好玩兒。加上他本來就是木訥的性格,衝賊人笑笑,徑直朝着最近的一羣馬匹走過去。
嗯?
呀?
這人是來幹嘛的?
聖火教徒由原本的怒不可遏,變成驚訝,進而又滿心好奇。
有些人甚至把刀頭朝下,放鬆了警惕。
好尷尬呀。
出於良好的家教素養,獨孤歡還笑着衝賊人們揮手,打了個招呼。
直到獨孤歡都走到了一羣馬邊兒上。
聖火教徒們才意識到這是一個闖入者,一些人哇啦哇啦叫起來。
聽不懂他們在喊什麼,不過看他們臉上的表情,絕對不是“客人你好啊,要喝杯水嗎?”之類招待客人的客氣話兒。
賊人寒森森的刀尖,再次指向獨孤歡,有三五個人率先衝了上去。
三五個人豈是獨孤歡的對手。只見他橫刀輕輕削過幾匹馬的屁股,反手一刀,那幾人的腦袋便飛到了半空。
那些馬兒頓時踢踏嘶鳴起來,掙脫繮繩,在山谷裡瘋狂奔跑起來。
一些性子烈的馬匹受到鼓動,也跟着嘶鳴躁動。
整個聖火教徒的營地,都炸開了鍋,亂亂哄哄的。
聖火教的人才不介意以多勝少呢,一羣人打一個,就是聖火教徒的至高法則。
但凡明白怎麼回事兒的,全舉着彎刀衝過來了。
“太陰——一劍光寒霜月明——”
這個招式是以太陰之力,凝聚周身水汽,凍結成細小如針的冰刃,射殺敵人。攻擊面大,範圍廣,但因爲冰刃過於細小,殺傷力和有效距離欠佳。
衆賊人見那唐衣漢人橫刀往虛空裡一揮,乍然有無數星星點點的寒光,向四外迸射開來。
冰刃細小,數量卻很多,衝在前面的人,每個傢伙臉上、身上至少都中了十幾下。
有些人被刺中雙目,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有些人被冰刃透胸而入,直扎進肺葉和心臟裡,折騰好一陣子才氣絕身亡。
因爲聖火教徒中的高手,可以破解火系術法,所以獨孤歡多用太陰系功夫,以冰刃和寒冰結界殺敵。
後來試探過幾次,發現這些聖火教徒中並無那種能破解火系術法的高手,乾脆連火系術法一起用。
火系術法殺敵速度更快許多。
這些聖火教徒雖然也會藉着障眼法,吐個火,打個火球什麼的,其實都是嘴裡或手中奇形兵刃裡暗藏着火油,忽然噴出,再以燧石引燃。
而且,他們更不懂得如何破解火術。哪怕是慌亂中被自己人燒到了,也只有挨着的份兒。
其實力當然同獨孤歡相去甚遠。
被獨孤歡殺掉的,燒死的,被馬兒們踩死的,不到半個時辰,這些聖火教徒就死傷了大半。
殺到眼紅之時,獨孤歡乾脆接連放了幾招“純陽•烽火連城”,把整個山谷都給點着了,所有的聖火教徒都被埋葬在他們真誠崇拜的火焰裡。
獨孤歡匆匆趕往郭曖所在的那兩座山谷。
他們兩個的功夫各有特點,郭曖的風系術法可以殺滅大片的敵人,土之卷術法,可以製造大量的泥石金剛力士,去擊殺敵人。
不過,終究還是不如他的火系術法。只要對方不懂得破解火法,他放一刀火出去,便能燒死百八十人。
而且郭曖要對付兩萬多人,肯定比自己這邊難度要高出太多。
獨孤歡急匆匆趕過來,是想幫忙的,等他催馬趕到現場,卻發現郭曖這邊也挺輕鬆的。
兩座山谷的入口緊挨着,中間一座峻峭如鋒的山嶺把它們隔開。
其中一座山谷裡靜悄悄的,另外一座山谷裡卻滿是混沌不清的喊殺聲。
這喊殺聲聽起來十分詭異——不是那種血脈噴張,殺氣滿滿的喊殺聲,更多的是絕望。
獨孤歡趕緊催馬繼續前行。這山谷兩岸,都是筆直立陡的山體,高高聳立,簡直把人壓迫的喘不過氣來。
深入山谷百餘步後,是一個急轉彎兒,小心轉過去,赫然嚇了一跳。
本以爲可以豁然開朗,能看到大片的谷地平原,哪知道眼前是一堵十餘丈高的“石牆”,就在幾步開外,馬頭差點撞上去。
說它是一堵“石牆”,是因爲這堵牆完全是山岩構成的,牆體平滑如鏡,就是一個只蒼蠅蚊子爬上去,都得滑下來。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郭曖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