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呀啊!”
李治狂野一聲就這麼昏天黑地的衝了出去,花房中只剩下孟桃花、李義府和歸海一刀三人,女人冷冷的看了另外二人一眼,隨即轉過頭來,說道:“你們的皇帝現在要去拼命了,怎麼,不打算盡忠?”
“陛下,一刀來了。”
孟桃花的話說的尋常,可忠心歷來是歸海一刀的逆鱗,哪容得他人有絲毫質疑。歸海一刀烈性子,如土匪一般的叫囂着要保護當家的,紅着眼睛“蒼啷”一聲拔出長刀,虎虎的殺了出去,遜如疾風,等孟桃花、李義府回過神來時,老遠處已經炸起歸海一刀好心的提醒聲:“爺,這邊這邊,爺你又跑反了,那邊是茅房。”
孟桃花一愣,沒想到過了十多年,堂堂的歸海大統領,腦袋還是一條筋,也還是那麼愚忠,竟然就這麼癲狂的衝出去,真當自己金剛不壞,十步殺一人啦,下樑不正。孟桃花此時心情出奇的舒暢,竟然伸出手來摘了一朵秋菊,搓成了一瓣瓣,飄落,女人低聲的對李義府難得的笑了笑:“李大人真娶了一個好夫人,持家有道啊。這不,一轉眼就給李家惹上了滔天的禍水,不知這回能不能淹死李大人全家,阿彌陀佛。”
女人調侃的話音未落,李義府的麪皮已經黑了下去,心頭火起,勃然大怒,打量了一下四周,見李治和歸海一刀真的離開沒入了濃濃黑夜,放心不少,不過,對面的孟桃花正用不停變換的戲謔眼色無聲的諷刺着李義府,要不是自知沒甚麼武力值,李義府估摸着殺人滅口在幹了,現在已經開始埋屍做這花房花花草草的化肥了。不過終歸自己那驚恐的一幕完全落入了自始至終就一直冷眼旁觀的女人眼中,時值此刻,李義府也懶得去掩飾。
“你到底想幹甚麼?”“啪,”的一聲,李義府低沉的怒聲,一把將周圍手可及處的花盆紛紛的掃落在地,眉頭鎖成了一個川字,此時的李刺史,瘦削的體魄中倒真有一種凜然讓人退卻心生怯意的“霸氣”,發威的人貓可不只會抓老鼠。
“沒甚麼,於李刺史來說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將你手中的賬本交給我,你夫人倒戈吳王的秘密,我替你遮蓋,一死物換一活物,李刺史決斷吧。”
“你怎麼知道賬本在我這裡。”李義府一聽“賬本”兩字,再看女人沉靜笑意淺淺志在必得的模樣,再加上此時也不知外面打成甚麼樣子,實在沒有心思再打太極了,記得滿頭大汗也沒有察覺。
“你李義府可是錢不豐少有能引爲半個朋友的官府中人,他不給你又給誰,不過估計給你的賬本也不全,你們漢人歷來不是講究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裡嘛,商人更是如此。”孟桃花語速快了三分,她此時也少了繼續說的心情。
“給你了本官怎麼辦,這事錢不豐一定會對陛下說的,到時本官拿不出,那……”李義府猛吸一口氣,越是緊張的時刻越得讓自己清醒下來。
“好了,別廢話了,到時你就明說,然後把一切責任推給我,叫你們的陛下親自來找我要不就得了。”孟桃花厭惡的掃了一眼李義府,懶得多費脣舌,就走了出去。
李義府一個人在花房使勁的敲着自己的腦袋,亂七八糟的東西偏偏在這亂七八糟的時候攪成一塊到來了,弄得自己腦袋現在全漿糊,兩眼發黑。不管了不管了,等過了這關再管吧,李義府心一橫,黑着臉悶頭箭步趕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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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出花房,外面的風頓時撲面而來,孟桃花眉頭一皺,遠處院落裡有兩個背影偉岸動作甚猥瑣的人影,正四處張望,似在探查敵情,又好似在等某些人。
李治提溜着錦袍的下襬,正做出一副悄悄跟在後面的模樣,在他前面,歸海一刀小心的把頭探出門外,猴子觀海似得四處瞭望。遠處火光沖天,殺聲陣陣,可全被兩人無視了。孟桃花眉稍一挑,面色微沉,實在丟人。
“唉,那個,桃花,外面黑,要不……”
眼光思路耳聽八方的李治一見孟桃花臉色不善的走了過來,立馬直起身子,順便踢了踢撅起大肥臀正在瞭望的忠僕。站直了身子的李治,整理一下衣角的皺紋,訕訕的笑道:“桃花,你怎麼纔來啊,朕等的菊花都爆掉了。”
“哦?是嗎,說說,你在哪等的?”孟桃花道,帶着巨大的殺氣緩步靠近。
李治汗毛直立,頓時連連擺手:“朕就站在這裡等你好了。那個,桃花,你可一定要淡定,剛纔朕說的做的混話,那都是爲了教育你,絕不是嚇唬,更不是威脅。如此要命的時刻,你可一定要背叛同伴,倒向朕這光明有前途的敵營,跟李恪那羣末路一刀兩斷。”
孟桃花面色頓時一緩,走到李治跟前,霎那間,巧笑嫣然,李治瞳孔縮了縮,沒出息的愣怔當場,女人踮起腳來,伸手摸了模李治的腦袋,笑顏如花:”乖,聽話,以後見面要喊姐姐。”
李治卻覺得,她笑起來比平時冷漠的樣子要兇悍多了,這殺傷力,連皇帝的龍頭都敢拍,就不怕龍顏大怒被?
孟桃花和李恪一直是半離半分的合作態度,李恪雷霆一擊直搗黃龍,她本不必到場,可李治在金陵,無論是爲了二妹還是……她都必須到場,這樣事後才能脫盡干係,要不然真的徹底得罪了眼前這個男人,孟桃花還真的要三思而行,畢竟她的身後還有一個龐大的族羣,掣肘着孟桃花一切可能失去理智的舉動。
時間控制的剛剛好,女人屈指放在嘴前,驀然吹出一聲響亮的號聲,黑夜裡聽來,跟大山裡淒厲鳴叫沖天而起的夜梟。一聲沒,隱藏在金陵各個角落的僚人們頓時收到行動的信號,無數個身影迅速的躍起,黑暗的夜色成了他捫最好的保護,迅速的像刺史府集結。
李治面色冷淡,環抱着手,脣角緩緩牽出一抹悠然笑意,站在一邊冷眼旁觀。
歸海一刀不知何時也收起了滑稽的憨相,兩米高的身子越發的顯得氣勢逼人,像只匍匐覓食的猛虎弓着身子,微眯着眼睛看着地面,心絃繃勁,募得,那根弦被挑動了,歸海一刀輕吐了一口氣。
一聲略顯稚嫩佛號悠悠然響起。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光明廣大,功德巍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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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掌合十唸唸有詞高聲唱喏,小小年紀一臉悲天憫人——捨得小和尚
蹦蹦跳跳做着上竄下跳熱身運動——金風神
禿頭上抹了一層厚厚豬油,臉上也像是用油條洗臉,在燭光下亮晶晶反有點莊嚴神聖的詭異番僧——鳩摩那
深秋還穿着熱褲,手裡卻拎着一根很長很粗八風不動的熟銅棍——孟木
面上波瀾不驚,冷着臉按着配劍,一身白衣,孤傲不羣——裴民。
身子站的筆直,手裡不斷顫抖血紅的槍纓,像是正等待春蜇驚雷的毒蛇,睜開那因冬眠而飢餓貪婪惡毒蛇眸,肆意的擇人而嗜——張果老
一身妖豔血紅色紗衣,背上一把一尺三寸的短劍,短劍名曰“背水”,臉上蒙着雪白的輕絲面紗,飄然的像是天山上赤腳放歌的隱士,可露出的那雙眼睛,卻有着和平時皆然不同的冷漠,充斥着已經積累到一個臨界點的無情和暴戾——西門十三
不知何時,幾個人影從燈火闌珊處走出,出現在歸海一刀身後,形態各異。
李治沒有轉身去看那鬼魅一般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七大護衛,淡淡的看着遠處民居燃起的煙火,和越來越臨近的喊殺聲,看來金陵的城防軍抵擋不住了。
三千“叛匪”屠龍,大氣魄大手筆,就不知有沒有那個大能了,李治面無表情。
冷冽的風從孟桃花的耳邊呼呼的吹,像是暗夜裡隱藏的野獸,驚出了自己一身冷汗,真不愧是皇帝,天下最好的都給他了,這些人撇開那個小和尚,個個都給孟桃花不小的威脅感,怵目驚心的慘烈氣勢,讓孟桃花再也自得不起來了,哪怕她此時身邊漸漸聚起百餘多人,也沒有減弱那份餘悸絲毫,一羣變態。
二妹沒有說謊,李治說他們都是錦衣衛裡少有出手的祖宗級怪才,目前來看,似乎沒說錯,尤其是那白衣劍客和眼光邪而正的番僧,孟桃花自認頂多能和其中一人打平,連上風都不敢說,如果兩個人下狠手不死不休的的話,自己連逃都困難。
而此時李治則十分悠閒自得的看着孟桃花,笑意昂然。
孟桃花狠狠剜了他一眼,卻沒有了先前的氣勢。
一陣殺聲,轟然而起,女人眉頭猛地皺起來,望向李治,不僅是女人,這一刻,捨得、鳩摩那、孟木、張果老、裴民、西門十三,和躲在刺史府門後面不斷吸氣呼氣的李義府,所有人在此時此刻此景,全部死死的盯住李治,大唐的皇帝。
“今晚,金陵註定要成閻羅地獄,殺吧。”
“善哉善哉。”所有人跟着拾得和尚,合十默唸,連孟桃花這個女人和她的那些小嘍嘍都不例外,除了站如青松的李治。
“阿彌陀佛,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鳩摩那面相古拙悲苦的一聲唱喏,虔誠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