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基已經死心,現在找不到也基本上沒有找到的可能了。
屍體是會發臭腐爛的,尤其是在水裡浸泡的發脹的屍體,更是經不住氣候的變化,臭的更加厲害腐爛的更爲快。
自古以來瘟疫的發生大多都在自然災害後,因爲環境衛生不好引起的,其中絕大多數的關鍵就在於屍體處置的不夠恰當。
所以在半個月前,處於對羅士信的尊重,李建成特地找到了他,通知了他將要下達的焚屍命令:百姓再遇到屍首,可自行焚燬。
羅士信當時沉默了半響,默認了李建成的命令。屍體不是一具兩具,而是成千上萬,不及時焚燬就是瘟疫的源頭,他沒有任何理由提出反對。畢竟瘟疫太可怕了,尤其是古代的瘟疫,更是可怖之極。
沒有理由爲了他一個人,讓剛剛遭受水患的百姓,在受到瘟疫之苦。
李建成的焚屍命令一下,羅士信苦思了一夜也想到了應對之法,同樣發出了公告,在公告上詳細的繪畫出鄭麗琬身上佩戴的頭飾玉佩,若有人在屍體或者焚燒後拾到與鄭麗琬一模一樣的配飾,告訴他,他將重謝。
儘管公告傳遍受災地,依然沒有得到消息。
最初他們走到哪兒都能遇到燃燒的屍體可以一一辨認,但隨着時間的流逝,絕大多數的屍體都處理掉了。
鄭仁基也因此一病不起,見羅士信忙前忙後。找大夫端湯送藥的服侍,心中過意不去:羅士信畢竟年青,有着大好的前途。以他的身份地位在他成爲鄭家嫡系之前,本就算是高攀。還有什麼顏面,受他如此照顧?
羅士信爲了鄭麗琬拒婚平陽一事,爲了皇室顏面,在朝中禁口,只有少數人知道,消息沒有大規模傳開。鄭仁基還是聽到一些傳言,想着既然雙方還沒有拜堂洞房,那就乾脆放手。也就有了那一番話。
羅士信回答的很快,但決絕異常,“不管麗琬是生是死,她都是我羅家的人。也只能進我羅家的墳。”他坐到牀前。將藥吹了吹,一勺一勺的喂鄭仁基服下,喂好之後靠在牀尾,想了想說道:“其實我跟麗琬一直瞞着岳父大人一件事情……您一定還以爲我跟麗琬沒見幾次面吧!其實錯啦,我們有段時間不只是天天見面,還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鄭仁基聽了瞪圓了眼睛。
羅士信見了連忙擺手道:“您老別誤會,我們之間清清白白,可沒有什麼問題。”說着。他仰着頭,回憶起了那一夜鄭麗琬來投奔他的情形。輕輕的帶着回憶的語氣將與鄭麗琬結識到因爲誤會住在一起,然後他們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都告訴了鄭仁基。
若是以前頑固不化的鄭仁基聽到這些消息,就算不氣暈過去,也要跳起來拿着陶瓷枕往羅士信的腦袋上砸過去。
孤男寡女,共住一屋,即傷名節又傷風化。
鄭仁基如何受得了,鄭麗琬如此作踐自己,羅士信又那般作踐他的女兒,就算拼了老命也要跟羅士信大戰三百回合。但現在不同的,他的女兒已經不在了,就算他在如何的頑固不化,也不去在乎計較這些沒用的繁文縟節。
從羅士信的話中,他沒有聽出禮節虧失,而是對鄭麗琬的思念。
“蒼天吶!你太不公了。”鄭仁基熱淚盈眶,發出了感慨長嘆,兩情相悅的彼此,還拜堂前陰陽相隔,還有比這更悲慘的事情?
其實還有一個悲傷的故事,只是這則故事發生在遙遠的朝鮮半島。
道源島是朝鮮半島七十二島之中核心島嶼,雖然不是所有島中最大的,但卻是地勢最險峻最具戰略意義的一座。
在道源島能夠笑看周邊七十一島的一舉一動,能夠藉助水路在任何時間裡支援任何一島。遇到抵抗不了的大軍來攻,還能全線收縮,以道源島爲中心,擊四方來敵。
張仲堅憑藉他的本事,將七十二島鞏固成了易守難攻的鋼鐵防線。
就在這道源島上,鄭麗琬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是什麼?
嫁個理想的丈夫,成親生子。這都開始掰指算着成親的日子了,結果一覺醒來越發現自己身在萬里海外,離長安相隔十萬八千里。那種感覺,鄭麗琬幾乎要瘋了。
雖然得知了緣由,鄭麗琬也很感激張仲堅冒着生命的危險將他從黃河中救上岸來。
可是……
可是,這也不是將她帶到這海外孤島的理由。
算着已經過去七十六天五個時辰三刻鐘的良辰吉日,鄭麗琬就欲哭無淚,傷心欲絕。
那麼多天過去了,爹爹一定傷心死了。至於他,應該也會爲我難過吧!不知道會不會落淚……
想到這裡,鄭麗琬幾乎都要哭出聲來,用力的搖着頭,心道:“還是不要了……”那英武如霸王般的他,若是爲她流淚,僅僅想着心都要碎了。
“麗琬姐姐,你在想什麼呢?”
鄭麗琬突然聽到清脆如百靈鳥的聲音,看着面前這個一直盡心盡力照顧自己的小姑娘,勉強的擠出了一個笑臉,道:“沒有想什麼。”她的身體還未康復,受傷的腳不能自由的活動,身上也沒有多少力氣,說話都沒有什麼底氣。
鈴兒露着天真的笑臉道:“麗琬姐姐不用騙鈴兒,鈴兒知道你想什麼。”
鄭麗琬奇道:“你知道什麼?”
“應該是在想一個叫士信哥的人。”鈴兒認真的說着。
鄭麗琬瞠目結舌,這初次醒來的時候,她發了通大火,也只讓張仲堅派人去通知他的父親說她一樣,並沒有多此一舉的說出羅士信。只要他父親得到她的消息,一定會告訴羅士信的。眼前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竟然知道她心中所想?
“士信哥”這個稱呼可是她心底叫的,連對羅士信本人都不曾叫過。
“你怎麼知道的?”好半天,鄭麗琬才壓下心中的震撼反問。
鈴兒白眼道:“姐姐真笨,明顯是你夢中說的,你夢中除了叫爹,就叫士信哥了。”
鄭麗琬恍然,反問道:“那怎麼不猜我想爹爹?”
鈴兒得意洋洋得到:“姐姐昏迷的時候每天至少要喊上千遍士信哥,叫爹的卻只有幾百次。娘還特地叮囑我別像姐姐這樣,有了情郎忘了爹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