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個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濺起的茶水濺到了旁人的身上,雖然灼熱,但是那人卻不敢說半個字,只能戰戰兢兢的在地上跪着,心中默唸隱身決。
“那武氏的賤人在杜睿府上盤桓了多長時間!”
侯君集此時一臉鐵青,緊緊的攥着兩隻拳頭,一雙虎目圓睜,眼角幾乎都要裂開了。
跪在地上的人,忙道:“約莫有一個時辰!”
侯君集又問道:“出門之時,是何行狀?”
“面無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不過~~~~~~~~~~”
侯君集一皺眉,厲聲道:“不過什麼?有話一起說完!”
“是!是!”那人戰戰兢兢的連聲應道,“不過武氏上車之時,曾回頭看了宋國公府一眼,還微微一笑,小人~~~~~小人實在不解其意!”
“微微一笑!”侯君集沉吟了一聲,表情變得愈發陰沉,拳頭攥的更緊了,“好個宋國公,當真要與老夫爲難,難不成連你這小輩也要來橫插一腳!”
說起來最開始的時候,對於杜睿,侯君集還是非常看重的,覺得杜睿堪稱大唐軍界的後起之秀,可是自征討薛延陀歸來,太宗論功行賞之時,他身爲主帥卻排在杜睿的後面,這讓他大爲不滿,本來就不是什麼心胸寬廣之人,要不當初李靖也不會給他一個“氣量狹窄,終非良善”的評價。
這種不滿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重,再加上海棠時常在李承乾跟前挑唆李承乾與杜睿的關係,兩家也就漸漸的生了嫌隙。
要是單單如此,也就算了,畢竟當初杜睿也算是幫過他們侯家,再加上杜睿和他都是太子一派,彼此就是看不過眼,也不會如何。
可是隨着武京娘嫁入東宮,杜侯兩家的牽扯也更多了,這可是關乎着他獨生女海棠的一生,關係着他的外孫最終能否登上皇位,關係着他們侯家未來的大事,也就容不得侯君集再掉以輕心了。
如今李承乾與海棠不暮,自己的女兒,侯君集最爲了解,自小就是個剛強的性子,輕易不肯服軟,對此侯君集也是無可奈何。
可要是就這麼任由杜睿幫着武京娘在李承乾的跟前爭寵,搶了他女兒的位子,侯君集又萬萬的不答應。
“一個低賤之人,也想要竊據中宮,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侯君集喃喃自語了一聲,接着對那人道,“你先下去吧!繼續給老夫盯着宋國公府,來往什麼人,都要一一記下!”
“是!小人遵命!”那人應了一聲,連忙退下了,在這裡待一會兒,他都覺得渾身難受,這壓抑的氣氛,幾乎讓他都喘不過氣來了。
人都出去了,房間裡就只剩下了侯君集一人,原本就生性乖張,目中無人,如今被兒女事羈絆,更是心情鬱郁。
先是對杜睿的憤恨,緊接着又是對李承乾不滿,甚至連太宗皇帝都怨恨上了,對於李承乾的儲位,侯君集一直都認爲自己是盡了大力氣的,當初要不是他允婚,讓李承乾得到了軍界一些人支持的話,現在還能不能坐在東宮位子上都難說,可是李承乾一朝得志,卻將他這個岳父,大恩人給忘到了腦後,這讓他如何不氣。
不重用他們這些外戚,反而對杜睿言聽計從,這更是讓他惱恨不已,此前就曾幾次在府中抱怨,李承乾識人不明。
шшш●ttkan●C〇
如今倒好了,眼看着大位在望,更是一腳將他給踹到了一邊,甚至連海棠服氣回孃家居住,李承乾都不來問問,整日裡和武京娘廝混。
這個現狀讓侯君集不滿的同時,感到了恐懼,以目前李承乾對海棠的態度來看,分明就是要移情別戀,一旦登基大位,海棠皇后的位子能不能保得住,還真成了大問題,最讓他擔心的是,海棠自打生了李象之後,就一直沒有動靜,可武京娘卻接連生了兩個兒子,這就爲將來發生的一切更添加了太多的撲朔迷離。
侯君集平生只有海棠這麼一個女兒,當初爲了能讓海棠將來有所依仗,爲了穩固李承乾的太子之位,他甚至連自己鍾愛的義子遲德立都捨棄了,用一條命,打擊了吳王派系,可現在卻得到了這麼一個結果。
這讓侯君集覺得不公,讓他覺得憤怒,他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受到傷害,一絲一毫都不行。
侯君集正憋在房中自己折磨自己,突然書房的門開了,侯君集擡頭正要呵斥,卻見進來的是自己的女兒海棠。
“海棠!你怎的來了!?”侯君集面上閃過一絲遲疑,咬了咬牙,還是決定將那件事瞞下來。
海棠的面色也顯得有些蒼白,這些年生活的不如意,讓她看上去蒼老了一些,明明二十多歲的好年紀,可看上去卻像個三十多歲的人。
“爹爹!女兒見爹爹悶在書房之中已經半天了,不放心,這纔過來看看,爹爹可是有什麼煩心事!?”海棠也是個聰明人,見侯君集面色陰鬱,立刻就猜到有事情發生了。
侯君集忍住說出來的衝動,搖了搖頭道:“不曾有事發生,你且不要亂想!”
海棠也沒有再追問,她知道自己的父親總歸不會害自己的,便道:“既然如此,爹爹還是到前廳用飯吧!”
海棠說着轉身便要出去,侯君集見了,連忙出聲叫住,道:“海棠!”
海棠身形一頓,回頭道:“爹爹可還有旁的事!?”
侯君集咬了咬牙,道:“你在爹爹這裡住的時日也不短了,象兒和太子那便總歸還是要有人照料,吃過飯,你還是先回去吧!”
海棠聞言,眉頭頓時一皺,她不是不想回去,只是不想回去面對李承乾和武京娘兩人那恩恩愛愛的模樣,還有武京娘對她那虛以委蛇的態度。
想着,海棠道:“難道爹爹這裡也容不下女兒了嗎?”
侯君集聞言,心中頓時一痛,看着海棠面色悽楚,他就更加痛恨杜睿和李承乾,要不是他們的話,自己的女兒,如何會變成這般模樣,可是如今擺明了就是武京娘得寵,海棠善妒的名聲已經傳遍了整個長安,皇家那點兒事,即便是想要隱瞞也是瞞不住的。
善妒可是七出之條,是被明文列入大唐律法之中的,雖說皇室爲了體面,不可能讓李承乾這個當朝太子休了太子妃,可是如果海棠這邊還是如此強硬的話,到時候李承乾冷落了海棠,便是太宗也不會爲海棠說話。
侯君集皺着眉,忍着滿心的酸楚,道:“海棠!太子終究是你的夫婿,你作爲他的妻子,理應悉心照料他的生活,打理好東宮瑣事,如今你這般住在孃家,不願回宮,總歸不是個辦法,你~~~~~~~難道你就眼睜睜的看着那武氏將你的夫婿搶了。”
海棠尚自不肯認輸,強硬道:“搶了便搶了,似這等無情無義之人,最好將女兒休了,也省的女兒在他們跟前當個擺設礙眼!”
“糊塗!”侯君集恨鐵不成鋼的跳了起來,大聲道,“海棠!你不爲你自己着想,難道還不能爲了象兒着想嗎?不要忘了象兒可是太子的兒子,聖上得長兄,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着象兒將來的太子之位白白丟了嗎?”
海棠看着侯君集,面色卻是出奇的平靜,過了半晌見侯君集沒話說了,這才道:“爲了象兒,父親是爲了自己,是爲了侯家纔對吧!”
侯君集聞言一怔,怒道:“放肆!”
海棠卻也不懼,慘然一笑道:“父親口口聲聲的爲了女兒好,難道就非要逼着女兒回到那冷冰冰的皇宮,任由他人欺負嗎?”
侯君集這下無話可說了,他自己生的女兒,最清楚她的脾氣,自小就是個剛烈的性子,一旦認準了一件事,九頭牛都拽不回來。
可眼前之事,一旦海棠和李承乾就這麼僵持下去,等到李承乾登基爲帝,到時候,受苦的還是自己的女兒。
侯君集長嘆一聲道:“海棠!侯家還有什麼值得爹爹惦念的,爹爹平生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爲了你的幸福,爹爹什麼都可以拋棄,你身爲當朝太子妃,大唐帝國未來的皇后,難道這些道理你還看不明白,當年的文德皇后何以入主中宮,如今仙去多年,聖上一直都不願意再冊立皇后,就是因爲文德皇后寬仁厚德,最重要的是她不善妒,將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太子身爲這個帝國未來的主人,你難道當真以爲他這一生只會有你一個女人嗎?”
這些道理,海棠自然明白,可她的心裡就是不服氣,想要強迫自己服軟,她是一千個,一萬個不答應:“爹爹不要再說了,如果爹爹這府上也容不下女兒的話,女兒自己走了便是!不用爹爹來趕!”
海棠說完便要出門,可是還沒等走出去,府中的管家便到了,見兩父女的臉色,心中頓時一沉,忙道:“公爺!太子殿下到了!”
海棠聞言,面色微變,轉頭看向了侯君集,侯君集也是微微一愣,自打海棠這次回來,李承乾還沒露面,怎的今日到了。
“快快有請!”
潞國公府前廳正堂。
李承乾和侯君集相互見禮,李承乾見月餘不見海棠的面色略顯蒼白,心中也是暗暗愧疚,畢竟是自己的結髮妻子,雖說不喜歡海棠剛直的性子,但畢竟一夜夫妻百日恩。
“太子殿下過府,不知有何見教!”侯君集心中對李承乾有埋怨,說起話來自然也就言語不善。
李承乾忙道:“潞國公!孤今日前來,卻是爲了海棠,我父皇染病,象兒無人照料,今特意來接海棠回府!”
“哦!”侯君集看了李承乾一眼,強壓着怒氣,道,“卻不知老臣的女兒爲何回府月餘不歸,若是老臣自家女兒的過錯,犯了七出之條,老臣自會將海棠帶回府中,不勞殿下費心!”
李承乾聞言,心中微微不快,可這件事要說全都是海棠的錯,也有失偏頗,他本身也是個執拗的性子,這才鬧到了今天這一步。
可侯君集如此言語譏諷,也是有失爲臣之道,李承乾想着一走了之,可是卻又心中不忍,只能強壓怒氣,道:“此事皆是孤疏忽了,潞國公勿怪,海棠!象兒如今委實無人照料,還是隨我回宮去吧!”
侯君集方纔也是一時衝動,話一出口便後悔了,見李承乾不責怪,心中也是稍稍寬慰,看了海棠一眼,道:“海棠!你回家日久,今日既然太子殿下來接,便一同回去吧!”
海棠聞言,一皺眉道:“女兒如今是自己回家的,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回去,恐被人笑,既然殿下讓海棠回去,還需答應海棠一件事!”
李承乾見海棠居然還講條件,心中大爲不滿,皺眉道:“且說說看!”
海棠道:“殿下只需將那武京娘休了,責令她即日離宮,海棠自然回去,殿下只管放心,武京孃的兩個孩兒,海棠自然會視如己出,不會~~~~~~”
“胡鬧!”海棠一開口,李承乾的面色就陰沉了下來,見她居然提出這等條件,更是氣憤不已。
侯君集聞言,也是一陣頭大,他看着海棠,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兒怎的會提出這等離奇的條件來,誰不知道李承乾愛煞了武京娘,豈會因爲海棠,就將武京娘給休了,這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海棠!不可放肆!”
海棠卻滿臉的不在乎,冷眼看着李承乾道:“海棠只有這一個要求,殿下若是不肯答應的話,就休要來管海棠的死活,象兒海棠自會接到潞國公府照料!”
李承乾簡直被氣炸了肺,他雖然好脾氣,可是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主兒,厲聲道:“真真豈有此理,象兒是孤的長子,豈能寄養在他人的府上,海棠!你怎的會變成如此模樣。”
海棠見李承乾還是不肯服輸,也來了火氣,怒道:“海棠生就這麼一個性子,殿下若是看不慣的話,只管將海棠休了就是,海棠不願和不相干的女子共事一夫,殿下也莫要難爲海棠!”
李承乾被海棠的一番話,氣的渾身發抖,指着海棠道:“好!好!好!孤不管你,今後孤再也不會來管你了!”
言罷,甩袖而去!
侯君集想要攔,可禁不住李承乾腳步快,已經出了正廳,轉眼就不見人了,回頭埋怨的看着海棠,道:“海棠!你~~~~~~你這又是何苦!”
海棠見李承乾當真走了,眼淚立刻決堤一般流了下來,對李承乾,她是徹底的死心了:“爹爹!女兒~~~~~~女兒也不想這樣,可是~~~~~可是一看到他和那武氏的賤人在一起,女兒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如今看來太子當真心中沒有女兒,女兒又何必去討人嫌,還是早早死了的乾淨!”
侯君集一聽海棠居然要死要活的,忙道:“海棠!萬萬不可如此啊!”
看着自家女兒這般悽楚的模樣,侯君集的心理又是憐惜,又是憤恨,看着李承乾遠去的方向,厲聲道:“海棠!你只管放心,爹爹就你這麼一個女兒,這天底下,沒有誰能欺負了咱們侯家的人,更沒有誰能欺負了老夫的女兒!”
李承乾回到宮中尚自怒氣不息,被人這麼要挾,他身爲一國儲君,當朝太子還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最可氣的是海棠居然還逼着他休了武京娘。
武京娘見李承乾自打回來就生悶氣,趕緊過來,勸道:“殿下這是到何處去了,怎的生了這麼大的氣回來!”
武京娘早就知道了杜睿勸說李承乾將海棠接回宮中,她從宋國公府上回來就不見李承乾的人影,一猜就知道李承乾去了哪裡,原本還擔心了一陣子,可是見李承乾一個人生着氣回來,頓時那份擔心就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李承乾對武京娘從來都是直言不諱,當即就把去了潞國公府的事情說了,就連海棠讓他休了武京孃的事情都沒有隱瞞。
武京娘聞言,心中也是憤恨不已,可臉上卻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跪倒在李承乾的面前,泣道:“殿下!既然太子妃姐姐如此不容臣妾,臣妾請殿下即可將臣妾和兩個孩兒送回孃家,還請殿下以大事爲重,接回太子妃姐姐,千萬不能因爲臣妾耽擱了殿下的大事!”
李承乾見武京娘哭的悲切,不禁心疼不已,忙將武京娘攙扶起來,道:“京娘!你無需擔心,此事我已經回絕了,太子妃善妒無德,孤明日就去見父皇,休了太子妃。”
武京娘聞言,頓時心中一陣狂喜,但是面上卻絲毫沒有帶出來,眼睛不易察覺的朝着窗外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