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的三大強國,此時都將目光聚焦在了龜茲這座安西重鎮的同時,這裡的廝殺依然沒有任何停歇的跡象,雙方生與死的較量在不斷的升級,大食人想要一口將龜茲鯨吞,而唐軍則誓死相抗,拼命保衛着他們國土。
城頭上的唐軍將士此時已經有些麻木了,像這樣沒日沒夜的守城戰,他們都已經都快要忘記持續了多少天了,有多少敵軍死在了他們的鋼刀之下,又有多少袍澤弟兄犧牲在了他們的眼前,他們全都忘記了。
將士們唯一還能記住的就是,每當戰號之聲響起,他們就要蜂擁着上城,然後就是無休無止的廝殺。
剛剛被殺退的大食軍隊如同海水退潮一般回去了,唐軍將士還沒等喘口氣,城外大食人進攻的號角再次被吹響,又有數萬大食軍對龜茲城發起排山倒海般的進攻,不顧傷亡,前赴後繼,一副不把龜茲打下來不罷休的模樣。
經過月餘激戰,龜茲城牆早已經是一片赤褐色,原先的青灰色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早就已經被鮮血澆灌的一片猩紅,城下的屍體更是不計其數,堆了一層又一層,層層相疊,不知道有多少,即便此時天氣漸冷,依然散發着難聞的屍臭味道。
原本大食軍隊對龜茲的進攻還算平穩,雖然沒有間斷,卻也沒有眼前這般兇猛,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擺明了是準備將城內的唐軍困死,即便是秦用出現在大食軍的周圍,不斷的襲擾,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也沒有絲毫的驚慌。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大食軍隊的進攻從數日前變得兇猛無比,之所以有如此改變,是因爲于闐城下的大食敗軍帶回來的消息。
就在數日之前,龜茲城外的大食軍營突然涌入了一羣狼狽不堪的大食兵將,當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得知這些兵將都是從於闐城趕來的時候,還以爲蘇克已經將於闐城攻克了,蘇克奉了他的命令攻打于闐,奉命攻打于闐,易布拉西?默罕默一直在盼望那邊能儘快傳來好消息,一聽這話,自然是往這方面想了,興沖沖的將來人召入了帳中,可是一見來人,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就意識到了情況不妙,這些並將實在是太狼狽了,有些人就連穆斯林的標誌,頭上的白巾都不知去向,一個個渾身上下都血淋淋的,彷彿在血水裡洗過澡似的,看上去疲憊不堪,像極了鬥敗的公雞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臉色漸漸陰沉,低喝了一聲:“說!發生了什麼事!?”
就這麼一句話,卻有驚雷之勢,嚇得來人不禁渾身打顫,爲首的一個將軍忙回道:“稟大人,我們我們在於闐城外吃了敗仗!”
“敗仗?”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眉頭一皺,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劍,極有威勢,冷哼道,“蘇克是我的心腹愛將,我給了他二十萬人,命他攻打于闐,即使不能攻下來,也不會吃敗仗,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克他的心腹愛將,多次受命執行各種艱鉅的作戰任務,從來都沒有讓他失望過,這一次奉命攻打于闐,率領的兵力足有二十萬,是于闐唐軍的數倍之多,更重要的是,大食軍隊蔥嶺大捷,士氣正盛,而唐軍則一路奔逃,不過是一羣殘兵敗將,蘇克怎麼可能失敗了。
“大人!千真萬確,我們我們都是從於闐那裡逃出來的!唐軍唐軍實在是太可怕了!”將軍連忙說道,生怕自己說完了,就會遭到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雷霆之怒。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見那個將軍說得言之確鑿,這才相信了蘇克確實出事了,他馬上就想到了原因,喃喃自語道:“難道是唐人的援軍到了!?他們還有援軍去了于闐!?”
一直以來,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都以爲大唐派來的援軍,就是在外圍不斷襲擾的那幾萬人,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只是讓麾下的兵將小心防備,防止唐軍偷營,根本就沒想到唐軍居然還有其他的援軍去了于闐城,而且還將蘇克的二十多萬大軍擊敗了。
“唐人的援軍有多少?”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眉頭禁皺,問道,“你們有二十萬人,就是五萬頭豬,唐人要殺,也要殺上幾天,你們到底是怎麼輸給了唐人!爲什麼不派人來稟報!?”
將軍連忙答道:“大人!唐軍出現的太突然了,蘇克將軍根本就沒來得及派人向您報信,他們就好像地裡生長出來的一樣,突然就出現在了戰場上,他們不計其數,人人身上都穿着明光鎧,人人手上都拿着陌刀,然後就對我們發動了攻擊,我軍連陣勢都還沒有列完,就被唐軍衝散了!”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怒道:“蘇克呢?他在什麼地方!?”
將軍苦着一張臉道:“蘇克將軍!他他也被唐人俘虜了!”
“什麼?”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長身而起,一腳將面前的桌子踹翻在地,怒道,“他他居然被唐人俘虜了!?”
蘇克是大食著名的勇士,一身武藝極爲高超,有萬夫不當之勇,是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最爲倚重的將軍,他竟然被人俘虜了,不單單是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震驚,帳中的衆將也是大驚失色!
如果不是事實就擺在眼前的話,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根本就不會相信這等鬼話,他對蘇克實在是太瞭解了,那是猛將中的猛將,勇猛過人,連他竟然都被人俘虜了,要他不驚訝都不成。
“說,唐人的援軍是誰統領?”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直奔主題。
居然有人能如此輕易的擊敗蘇克,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此刻也很想知道,這個唐軍統帥究竟是誰。
“稟大人,末將也不知道,只不過有一面旗幟上寫着這樣一個漢字!”那將軍說着,還用帶血的手指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寫了出來。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朝地上一看,頓時瞳孔不斷放大,因爲地面上寫着的正是一個“杜”字。
“杜?是杜睿!?”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作爲阿拉伯帝國東方行省的總督,對杜睿自然不會陌生,特別是杜睿親自率軍,攻滅了吐蕃,這一戰,讓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直接將杜睿的名字列入了危險敵人的行列,他怎麼都沒想到帶着援軍來的會是杜睿!
他不是已經被罷官了嗎?
怎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當然不會唐人意識形態當中的家國天下的含義,大食人如果被罷黜了的話,永世都不得翻身,不單單是他們,就連他們的子女都一樣,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以大食人的價值觀去橫樑唐人,也難怪他會如此驚訝。
“杜睿!”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沉吟着,突然面色越來越難看,怒道,“難道就因爲是這個杜睿來了,蘇克那個蠢貨就不戰而逃了嗎?”
將軍連忙道:“不!大人!不是這樣的!蘇克將軍帶領我們進行了最頑強的抵抗,只是唐人實在是太厲害了,他們又是突然出現,根本就不給我們列陣的機會,然後局勢陌刀和弩箭,我們根本就來不及防備,這纔會敗給唐人的!”
那個將軍見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動怒,也不等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問了,直接就把所有知道的情形說了,他是個能說會道之人,說起條分清晰,只一會兒功夫就說清楚了。
“那個杜睿居然如此了得?”衆將一陣驚訝,有些難以置信,張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們對蘇克太瞭解了,那可是阿拉伯帝國有名的勇士,武藝高強,身手了得,沒想到,在杜睿手下居然這麼輕易的就失敗了,還是敗得如此徹底,要衆將不震驚都不行。
他們都經歷過蔥嶺大戰,都覺得唐軍不過如此,不是大食軍的對手,所以他們想當然的就將蘇克失敗的原因,歸結到了杜睿的身上。
當然也有人對此十分不屑:“有什麼了不起的,只是個慣於偷襲的小人罷了,如果堂堂正正的擺開陣勢決戰,絕對能擊敗那個杜睿!”
“住口!”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呵斥了一句,“我提醒你們,這個杜睿是阿拉伯帝國的勁敵,是真主安拉淨化世界的最大阻礙,你們絕對不得輕視!”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說着,眼中精光暴射,沉聲道:“這一戰蘇克敗得不冤枉,杜睿的排兵佈陣,極爲了得,這是一個用兵的行家裡手,切不可輕視,你們都不要忘記了,吐蕃可就是在他的手中被滅亡的!”
帥帳之中,也有些人曾經聽說過杜睿的名聲,只不過阿拉伯帝國同樣是當世的強國,和大唐又相隔萬里,對杜睿的瞭解畢竟十分有限,雖然知道杜睿是個英雄,卻也沒有放在眼裡。
可如今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居然如此推崇杜睿,着實讓在場的諸將都吃了一驚,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將所有將軍的表情都看在眼裡,冷笑道:“你們是在覺得我誇大其詞嗎?告訴你們!這個杜睿可不是一般人,他十歲從徵,二十多年,東征西討,南征北戰,未逢一敗,滅亡在他手中的國家就不下十個,你們覺得他究竟如何?你們十歲的時候都在做什麼?”
十歲的時候!?
估計還在做撒尿活泥,放屁崩坑這等無聊的遊戲吧!
可是杜睿居然已經隨軍征戰了,這些大食將軍自然不會認爲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是在誇大其詞,因爲他根本就沒理由長他人志氣,滅自家的威風。
既然這一切都是真的,杜睿有真的那麼厲害,所有人都在心裡默默的提醒着自己,一定要記住杜睿這個名字,來日在戰場上撞見的話,一定要小心在意。
見衆將都將自己的話放在了欣賞,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陰沉着臉道:“來人啊!”
一直都在賬外守候的親衛聞令,立刻走了進來,躬身再在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面前。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擡起手,朝那幾個大食敗軍道:“所有逃來大營的敗軍,軍官全部處斬,士卒編入敢死營!”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輕描淡寫的做出了裁決,就因爲他這一句話,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丟了性命。
那個將軍聞言,大驚失色,連忙求饒道:“大人!戰敗的責任不在末將啊!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冷哼道:“敗軍之將,還敢妄求活命,來人!押下去!”
那個將軍被親衛帶了下去,很快外面就傳來了一聲慘叫,不多時親衛捧上了人頭,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擺了擺手,看着那些臉色有些蒼白的將軍們道:“敗軍之將!這個就是榜樣!”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號令一向極嚴,只認軍法,不認人,不管你是誰,只要違背了軍法,一定按軍法處置,以那個將軍的戰敗之罪,不說斬首,就算是千刀萬剮,在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眼中都不爲過。
“接下來就是一場大戰,我希望你們都拼勁全力,不然的話,我不介意送你們去見你們的祖先!”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冷聲道。
諸將聞言,頓時一陣心顫,趕緊表決心。
“大人,請下命,我們發兵把那支唐軍殲滅!”
“大人!末將願意擔任先鋒,如果不勝的話,情願砍頭謝罪!”
“不”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沒有欣然應允,而是斷然拒絕了,“我們哪裡也不去,就在龜茲城下等侯唐國援軍的到來,他們來此,就是爲了救援龜茲城內的唐人,我們就在龜茲等着,等着他們前來救援,然後一舉殲滅所有的唐軍!傳令下去,從明天開始對龜茲發起猛攻,我要將龜茲變成一個有毒的誘餌,掉唐軍上鉤!再傳令給所有的部隊,立刻向龜茲城集結,我要一戰滅了這個大唐戰神!”
衆將聞言不禁一陣雀躍,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這個計策,此前已經在鉢息德城上用過一次了,就是以鉢息德城爲誘餌,釣到了蘇定方這條大魚,如今再使出來,所有人都信心百倍,專等着杜睿前來咬鉤了。
自那一日之後,大食軍對龜茲城的攻擊,一天猛過一天,完全不計代價,有的時候,從早攻到完,連一刻喘息的機會都不給唐軍留。
“該死的大食狗,真是不肯讓人消停了!”
年紀輕輕的杜耀祖,揮舞着長槍,將身邊幾個大食兵打下了城牆,長槍拄地,喘着粗氣,汗水不停的流下,和他臉上的鮮血灰塵混在了一起,就好像在臉上勾出了一副京劇的臉譜一般。
當時蘇定方和席君買分兵,席君買不放心蘇定方的安全,就將身邊最爲得力的杜耀祖派給了蘇定方,到如今,杜耀祖已經在龜茲城的城牆上堅持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死在他手上的大食兵將,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望着再朝城下開來的大食軍隊,杜耀祖忍不住罵了起來,剛殺退了一波,這又來了一隊,儘管他一臉的疲憊,身體已經疲憊到閉上眼睛就能站着睡着的地步,仍是很興奮,年輕人就是如此,他可不管明天會怎樣,以後會怎樣,只要此刻殺得痛快就行了。
自從大食攻城以來,不知道大食軍隊發動了多少次進攻,卻是毫無進展,無法攻進城裡,到眼下爲止,大食軍隊付出了數萬傷亡的代價,龜茲依然屹立不倒。在兵力完全處於劣勢的情況下,守城月餘,讓大食軍的毫無存進,杜耀祖也是倍感驕傲。
整體來說,龜茲的情形雖然很不妙,不過,比起此前的于闐來說,還是要稍好一些的,到眼下爲止,駐守這裡的唐軍還餘下八萬多人,以一萬多人的代價,殲敵七八萬有餘,這個戰績也算是相當不錯了,更何況城外的大食軍,還有工程的重武器投石車什麼的,到現在還能保證龜茲城不失,殊爲難得。
不過這些活着的唐軍兵士也已經是人人帶傷,疲憊不堪,好長時間沒有歇息了,不過即使如此,他們依然鬥志高昂,戰意高熾,就好像鐵打的一樣,就是不肯認輸。
對大唐的軍人來說,認輸,投降,那是極大的恥辱!
只有戰死的唐軍將士,沒有屈膝投降的大唐男兒!
龜茲城牆毀壞了一些,使得唐軍的防守不太穩固,多次爲大食軍隊所趁,被他們衝進城裡,好在蘇定方鎮定自若,指揮唐軍反擊,多次把大食軍隊趕了出去。
要說現在內心最不平靜的就要數蘇定方了,蔥嶺一戰大敗,損失大唐精銳十萬,蘇定方很清楚,即便是殺退了大食人,回到長安,只怕也結局不妙,最好的結果或許就是去職還鄉,可是對於一個軍人來說,從今以後失去了統軍作戰的機會,簡直比死了更讓人難受。
還有蘇麟!此刻也不知道究竟怎樣了,身陷重圍,外無救兵,或許此刻已經爲大唐捐軀了吧?
蘇定方用力的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了一些,努力不去想那些事情,扒着城垣,朝城下開來的大食軍隊看去,裂開了嘴角,表情很是不屑,整個人看上去雖然疲憊不堪,身上還有不少傷,不住朝外滲血,可是戰鬥的意志卻從未熄滅。
又是疲敵戰術!大食人也就這點兒本事了!
自從大食攻城以來,蘇定方率領衆將士不知道打退了敵人多少次進攻了,多次在鬼門關打轉,就是蘇定方這個徵西大元帥也不例外,這時候,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儘管杜耀祖幾次三番的請求蘇定方下城休息,蘇定方也是不肯。
蔥嶺一戰,讓他的半世英名毀於一旦,此刻他真的盼着自己立刻就戰死算了,或許戰死了,能洗刷掉那慘敗的恥辱吧。
“殺!”
“殺啊!殺光唐人!”
大食軍隊已經開到了城下,爆發出驚天的吼聲,揮着彎刀,對着龜茲城再次發起了進攻,經過長達一個多月的攻城戰,唐軍的力量已經被消耗得差不多了,雖然還有八萬多人,可疲憊卻是無法抗拒的,體力嚴重透支,讓唐軍將士此刻,連平時的一半實力都發揮不出來了,大食軍隊自以爲勝券在握,士氣越來越高,這次進攻如同排山倒海,不可阻遏,很快就有不少大食軍隊攀上了城牆。
唐軍儘管疲憊不堪,卻是絲毫不怯,揮着戰刀,對着大食軍隊衝了上去,兩軍絞在一起,展開了生死搏殺。
人命在這個時候,顯得微不足道,刀鋒每一次滑過,就會有一個人永遠的倒下,雙方都已經瘋狂了,刀砍在身上,好像都沒了感覺,直到將對方也砍殺當場,他們纔會含着笑倒下。
可是儘管唐軍很勇猛,畢竟是久戰之師,早已經疲憊不堪,面對生力軍的大食軍隊,漸漸處於下風,唐軍的防線被不斷壓縮,能防守的地方也變得越來越少。
若是不改變這種情況,只要把唐軍壓縮在一定範圍內,大食的大軍就可以打開城門,衝進城來,到那時唐軍的結局就註定了,龜茲必破無疑。
無論蘇定方如何指揮,無論唐軍如何努力,都不能改變這種結局,眼看着,唐軍的局勢越來越危險,蘇定方的一顆心也直往下沉:“難道龜茲就要破了?我們捨生忘死,卻不能保得龜茲,我將成爲大唐的罪人!”
現實有的時候就是這麼殘酷,蘇定方雖然膽識過人,卻不得不承認,這是他這輩子遇到的最讓人絕望的戰局,讓他沒有半點兒辦法。
蔥嶺大戰雖然也以失敗告終,可是在蔥嶺輸了,只要能保住龜茲,就能保住大唐的西域,可若是龜茲也丟了的話,大唐就將徹底失去西域,這個責任,蘇定方就算是以死相抵,也承擔不起。
“殺!”
就在此時,城內突然響起了一陣喊殺聲,蘇定方一愣,回頭朝城內看去,頓時眼眶都不禁溼潤了,只見數萬帶傷的唐軍將士,還有上萬龜茲城內的百姓們突然殺了過來,那些傷病,有的只剩下了一條胳膊,有的雙眼已盲,那些百姓更是五花八門,有漢人,也有胡人,有老人,也有孩子。
原本交戰的雙方,正在進行着最後的較力,突然殺出了這麼一支生力軍,儘管他們傷痕累累,儘管那些百姓稱得上是烏合之衆,但是這一刻,他們卻成了決定這場勝敗的關鍵因素。
突遭打擊之下,大食軍也出現了慌亂,城頭上的唐軍得了援助,一時間也迸發出了強大的潛能,居然一舉扭轉了佔據,將原先完全佔據了主動權的大食軍隊,硬生生的給打了下去。
蘇定方等到大食軍又退去之後,突然之間沒了力氣,癱倒在了城頭之上,大口的喘着粗氣。
一個親衛連忙上前,看着蘇定方狼狽的模樣,不禁一陣心酸,道:“大帥!小的先扶您去歇息吧!讓隨軍的醫師給您包紮一下!”
蘇定方擺了擺手,道:“不必了!還是讓醫師先去照看那些傷重的將士吧!”
蘇定方說着,在親衛的攙扶下,坐了起來,看着那個人過中年的親衛,突然道:“老三!怨我不!?”
被稱爲老三的親衛一愣,憨厚的笑了,搖了搖頭,看他的模樣,給人的感覺和向下老農沒什麼兩樣,誰能想象得到,就是這個老農一般的人,在方纔的戰鬥當中,親手砍下了三十個大食人的腦袋。
“老爺說得這是傻話,咱不怨,讓小六子跟着少爺,咱也能放心些!他要是跟他的兄長們一樣死了,那也是他的命!反正咱家還有老七,一樣能傳遞香火!”
老三口中說得小六子,正是他的六兒子,此前跟着蘇麟在鉢息德城血戰的那個蘇節,蘇老三膝下有七個兒子,頭前的五個兒子,有三個在蘇定方出征西突厥之時,戰死沙場,一個跟隨蘇麟在吐蕃戰死,蘇節是他的第六個兒子,如今也是生死不明。
蘇定方無奈的搖了搖頭,道:“老三!你啊!就是傻,我都說了,讓小六子在家待着,你偏不答應,要是小六子再出了什麼意外的話,你究竟要讓我欠你多少啊!”
蘇老三一笑,道:“沒啥!當年要不是老爺救濟小的,老三全家都餓死了!能爲老爺死,老三一點兒都不冤!老爺!還是好生歇着吧!誰知道城外那些大食的狗崽子們什麼時候又要攻城了!”
似乎是爲了驗證蘇老三的話一樣,他剛說完,城外就又響起了大食人的喊殺聲,驚天動地的,蘇定方支撐着站了起來,朝城外看去,目光不禁變得冷峻起來。
“老三!今天要是撐不過去,咱們老兄弟就一起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