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征討倭國的事最終還是被暫且放到了一邊,羣臣也沒有再因爲這件事上奏,其實誰都知道太宗當時不過是一時之怒,真的要跨海遠征倭國,以大唐如今的處境,顯然還做不到。
突厥的頡利尚在一旁虎視眈眈,這個時候因爲一時之怒去征討倭國,豈不是自討苦吃。自武德九年,渭橋之戰後,太宗心裡時時刻刻念着的便是北伐,年初之時,突厥寇邊,血洗了綏州,更是讓太宗北伐的心思,更重了幾分。
然正想杜睿對李承乾所說的那樣,北伐非一日可成,突厥非一朝可滅,這個時候如果倉促之間貿然北伐的話,非但不能成事,還會給好不容易恢復了些許元氣的大唐帶來滅頂之災,太宗對此也不得不慎之又慎。
北伐時機尚且未到,但準備工作,卻不能不抓緊了,如今大唐在兵力方面遠勝於突厥,但士卒悍勇,卻大大不如,這也是一直壓在太宗心頭的一塊大石。
李承乾見太宗每日裡愁眉不展,心中也是煩悶,恰巧這時李綱進言,既然要準備北伐,太子何不請命再成一軍,一來可以爲太宗分憂,二來也可再立新功。
李承乾對此也是不置可否,但偏偏在此時,從內廷中傳出了消息,太宗打算再立飛虎軍,對於飛虎軍,武德九年時,尚且年幼的李承乾也有些許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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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也曾有過一直飛虎軍,便是侯君集投太宗時,在鄉里間招募的士卒,因人人敢死,作戰勇敢,故而得名,然武德九年,渭橋一戰,飛虎軍損失殆盡,千餘人只有十三人活了下來,從那時起,飛虎軍也成了太宗的一塊難以化去的心病,他時常覺得是自家害了那數百忠勇的將士。
本來這次太宗是打算讓侯君集再建飛虎軍的,但是侯君集卻拒絕了,只言:“飛虎軍之所以能戰,只有一個秘訣,就是敢死。如今老的飛虎軍都已戰死在了沙場上,臣又何忍再爲這世間添那麼多孤兒寡婦!”
侯君集推辭了,但是太宗重建飛狐軍隊的心思卻沒有淡,於是便有了這個傳言。
蜀王李恪自然也得知了這個消息,但卻偏偏沒有輕舉妄動,此時居然在府中後花園池邊一座小亭子裡讀書,亭子的欄杆上架着一根魚竿,他的死黨柴哲威和權萬紀走過來。
生性粗豪的柴哲威是平陽公主和柴紹的長子,向來與李恪相善,也被化作了蜀王一黨,說來柴哲威和柴令武這一奶同胞的兩兄弟也真是奇怪,一個攀附魏王李泰,一個跟從蜀王李恪,平日裡兩兄弟也是多有不和,爲着柴紹的爵位繼承之事,時常爭鬥,平陽公主巾幗豪傑,所生的兩個兒子卻是不成器。
柴哲威見李恪在這要緊時節,居然還一副優哉遊哉的模樣,忍不住遠遠的就嚷着:“殿下,你真沉得住氣,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閒心在這裡垂綸。”
李恪的目光從書上擡起來道:“什麼什麼時候了?有何要緊事,竟然連書都讀不的,魚都釣不得!?”
柴哲威幾步走到李恪跟前說道:“皇上正爲飛虎軍選兵擇將,宗室貴戚中的不少子弟都爭着往裡頭擠呢,聽說東邊的也都在爭那主帥的位子。”
權萬紀也在一旁道:“我替殿下草擬了一份自薦表章,這個兵權咱們可得爭上一爭!絕不能白白便宜了東邊,如今太子一黨本就勢大,再讓他得了這飛虎軍的兵權,就更難搬動了。”
說完權萬紀遞上一份文稿。
李恪接過來看完,放到桌上,看了二人一眼,道:“你們說宗室貴戚子弟都在爭着往裡頭擠?”
柴哲威說道:“不錯,連我爹都託了人要把我弄進去呢,他說這支兵,皇上看得比御林軍還重,要是能擠進去的話,將來戰場上立了戰功,以後便是拜將封侯也不無可能,可是條終南捷徑。”
李恪聞言,淡淡一笑,道:“你們知道父皇爲什麼要組建飛虎軍?這可是爲北伐準備的勁旅,是父皇對付頡利的殺手鐗!就那些個宗室貴戚子弟能練成個什麼樣子,你還不清楚?父皇把北伐看得那麼重,要是這支兵練不成鋼刀利刃,那這個飛虎將軍怎麼向他老人家交代呢?這顆將軍印,搶過來可是個禍害呀!”
權萬紀聞言,頓時恍然大悟道:“唉呀!我怎麼沒悟到這一層呢?我這表章險些誤了殿下。”說完,拿起那份表章就要撕毀。
李恪卻一把將他攔住道:“別撕,把它給我!我謄寫一份,這就上奏。”
柴哲威和權萬紀面面相覷,二人都是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怎麼方纔還說是個禍害,如今卻又要上表力爭?
李恪看着他們不解的神情笑着說道:“要是我不拿自己當上一回餌,有長孫無忌那老狐狸在後面跟着,還有那個少年郎,東邊的會上鉤嗎?”
權萬紀是個機靈人,一下就明白了李恪的用意,用狡黠的目光看着他說道:“您是想拖太子趟這趟渾水?”
李恪眼睛盯着池塘,沒有說話。這時水面上的魚漂晃了一下。李恪趕忙收竿,一條大魚刷地一聲被拖出了水面。
柴哲威喜道:“嘿!這魚還真就上鉤了!”
李恪的花招果然收到了預期的效果,東宮的智囊聽到蜀王要爭飛虎將軍的消息,紛紛攛掇李承乾上表自薦,其中曾經當過李建成太傅的張玄素最爲起勁,從隱太子建成的敗亡上,他深深體悟到兵權的重要,因此竭力主張李承乾把飛虎軍的將印爭到東宮來。
李承乾原本還想着去找杜睿求教一下的,但是見張玄素,李綱,于志寧等人將其中的利害關係分析的頭頭是道,卻也動了心思,想來總歸不是什麼壞事,便應了下來。
這些自薦的表章送到太宗手中後,幾個皇子的心態,都被他看了個一清二楚。雖然李家的子弟一向有年少從軍的傳統,太宗自己便是十六歲上的戰場,弟弟元吉更是十五歲就替父親李淵統兵坐鎮太原,可太宗比誰都明白,自己兒子這一茬人壓根兒不能和上一輩相比,真讓他們帶兵,非一敗塗地不可。
其實這一點,那些皇子們也都清楚,卻一個個當仁不讓地搶着出頭,他們爭的不是打仗的機會,而是各自在軍中的勢力。對此,太宗的心裡跟明鏡似的,卻不去戳穿這一層,大筆一揮就讓李承乾出任了飛虎將軍。
左僕射戶部尚書房玄齡在尚書省看到詔書後驚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地跑到承慶殿勸太宗收回成命。
房玄齡委婉的勸道:“太子雖然天縱英才,但終究年齡太小,還需歷練,請皇帝另擇朝中善戰之將編練飛虎軍。”
太宗卻不以爲然,道:“這就是最好的歷練。”
只一句話,就把房玄齡頂了回去。
房玄齡當然不知道太宗的心思,太宗這次之所以要用李承乾任飛虎將軍是假,逼侯君集出山纔是真,他算準了李承乾不可能勝任這個位置,把李承乾趕上架,待到他上下兩難的時候,侯君集自會站出來替這個未來的女婿出頭的。
李承乾與侯君集女兒的婚事,早在貞觀元年的時候,太宗便提起過,雖然還沒正式定親,但是卻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
太宗很清楚,這個飛虎將軍舍了侯君集,誰來都不行!
只可惜李承乾和東宮之人卻不知道這一節,領來將符後,東宮上下像是揀回了一個天大的便宜,上上下下一齊張羅,飛虎軍的營盤很快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