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的所有將領幾乎都有一個相似的想法,那就是張亮的愚蠢行爲給我大軍的攻擊帶來了不少的麻煩,而麻煩在諸將意見分歧的這一刻充分體現出來,若是張亮數萬大軍抵平壤,並展開攻擊,高麗人還敢如此猖狂嗎?
李道宗看諸將都建議構築堡壘抗擊高麗援軍,正想站出來再說,這時契苾何力先一步站了出來,對李世績說道:“大帥,末將認爲應該與李副帥所說的,以一支輕騎往東南方向迎擊高麗援軍,高麗人也是遠道而來,且不知蓋牟、玄菟諸城已經落入我手,必定不加防備我從北面方向的攻擊,我軍若以一支偏師快速突擊,定可以重創敵援軍!”
契苾何力剛說完,李道宗又站出來說道:“高玉麗人仗着人馬衆多,定是有輕視我們之心,正如何力將軍所言,他們遠道趕來也一定很是疲憊,我軍幾戰俱勝,士氣正盛,高麗軍隊戰力低下,特別是騎軍,根本不是我軍這些經過嚴格訓練的近衛師將士的對手,若以我精銳的近衛師騎兵對其進行攻擊,敵一定迅速潰敗!”
李道宗看了看李世績,再看看諸將,加重語氣說道:“而且我們所領將士作爲前鋒,正應當清理道路以等待皇帝的車駕到來,怎麼能把敵人留給皇帝親領的大軍呢?”
李道宗的最後一句話,如當頭棒喝,讓諸將都不敢再說什麼。
作爲臣子,理應爲皇帝掃清障礙,消滅強敵,如何還能等待皇帝親率的大軍到達後,再發動攻擊的道理呢?
李世績也爲李道宗的話所觸動,稍沉思一會,即開口說道:“副帥此言甚在理,敵援軍將至,皇帝的車駕也將至,我們應該擊敗敵軍後,纔可迎聖駕至此!我軍應分兵作戰,以一部截擊來犯之敵,大部攻城,並爭取儘快攻下!”
李世績掃過諸將,再沉聲說道:“誰願領軍阻擊敵援軍?”
“大帥,末將願領軍禦敵!”李道宗先一步請命道。
“大帥,本將也願意領軍出擊,消滅來援之敵!”契苾何力也馬上站出來說道。
接着其他諸將也都表示願意領命出擊。
李世績再逐個看着諸將幾眼,才說道:“即以副帥領一軍,阻擊來援之高麗軍隊!”
“末將領命,”李道宗挺身應命道。
李世績掃過面前諸將的臉,再命令道:“以副帥所領本部,再加契苾何力將軍領一部,共計五千人,迎擊來援之敵,本帥會親率人馬作策應!其他各部,在我火炮抵達後,即展開對遼東城的攻擊!”
“喏!”諸將都齊聲應命!——
遼河東岸,皇帝李世民的御駕車隊駐地。
李世民的御駕,經過艱難行進後,用了三天時間,終於通過了兩百里的遼澤,並在兩天後,渡過了遼水。這幾天的行進,都是非常的艱難,御駕車隊及皇帝所親領的數萬將士,都非常疲乏了,李世民也令大軍暫時休整。
“陛下,李大總管使人傳來消息,高麗援軍四萬,將抵遼東城,後續還有十五萬大軍,已經抵達烏骨城,再過數日,也將抵遼東城!”尉遲恭將一份剛剛收到的通傳交給了李世民。
“什麼?”正吃着飯的李世民聽了大吃一驚,一下子從座上站了起來,前面案上的碗碟都被撞翻了。
乍收到這樣的情況通報,作戰時遇突發況一向不形於色的李世民也有些震驚了,震驚之後又是十分的憤怒。
李世民從尉遲恭手中接過那份通傳的情報,看了幾遍後狠狠地摔在了案上,怒喝道:“張亮膽小無能之輩,違反軍令,以至高麗人敢傾舉國之力來救遼東!”
看到皇帝如此暴怒,尉遲恭也被嚇得不敢言語。
李世民從吃飯的案邊走了出來,在離尉遲恭幾步外站定,語氣冰冷地說道:“此番朕正是用人失當,怎麼會選這樣一個人當主帥!呵呵,張亮此番遭遇敵軍,竟然又退回卑沙城,氣死朕了!”
李世民說着,竟然發笑起來,這更讓尉遲恭膽戰心驚,皇帝如此表現,張亮有難了。
李世民派出的傳令使者在建安城附近沒有找到張亮的大軍,在綜合了消息後他們才知道,張亮大軍在建安城東側與高麗援軍一部遭遇,差點被高麗人偷營,幸得將士們的奮力反擊,纔將敵人殺退,斬殺高麗人千餘。張亮在遇到敵軍後沒有奮勇進擊,卻退回到卑沙城。
使者只得分兩部,一部繼續前往卑沙城,將皇帝的詔命送給平壤道行軍部,另一部火速回來,將此情況向皇帝回報,所幸這些使者沒有遭到高麗人的攻擊,回來稟報的使者也安全抵達回到皇帝的御駕車隊處。
當時收到這樣的消息讓李世民怒不可遏,都想拔劍殺人了,並遷怒於推薦張亮任職的長孫無忌,把長孫無忌狠狠地罵了一頓。
如今再收到高麗二十萬左右大軍來支持遼東的消息,更是讓李世民有些吐血的感覺,張亮違令帶來的後果,竟然比他所預料的還要嚴重這麼多。高麗的泉蓋蘇文頭腦也不錯,知道我平壤道大軍在遼東南部登陸,在派出水師截擊我水師的同時,傾其所能募集的大軍前來支援遼東,此戰若遼東道諸軍應對不力,無法有效擊退來援之敵的話,那後果真的有些不可想象。
李世民不愧久經沙場的驍將,當皇帝也這麼多年,發了一會怒,也即冷靜下來,傳令隨行的大臣們議事,並獨自對着沙盤沉思起來。
李世民半天沒有言語,帳內被召來的長孫無忌、楊師道,還有尉遲恭、許敬宗等大臣,大氣都不敢喘。
好半晌,李世民才轉過身,以非常平靜的聲音對尉遲恭道:“尉遲愛卿,立即命令大軍,連夜啓程,前往遼東城,朕要親自指揮這場反擊戰!”
李世民的語氣中透出讓人膽戰的寒氣,讓在一旁的長孫無忌不禁打了個寒顫。
“陛下,如今已經入夜了,我大軍已經過遼河,這一帶都是高麗人經常活動的區域,夜間行進,萬一遭到高麗人的偷襲,那如何是好?”長孫無忌戰戰兢兢地上前勸道。
李世民自前些天暴怒之下罵了長孫無忌一頓外,這幾天以來,並沒有什麼責怪的話語,但熟知皇帝性格的長孫無卻知道,皇帝雖然沒有責罵他,但因爲張亮的無能,皇帝已經遷怒於他了,後果如何,誰也不敢預料。
“立即去做準備!”李世民卻看都沒看長孫無忌,口氣淡淡地說道。
聽李世民如此說,長孫無忌卻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長聲地請求道:“陛下,臣願親自前往卑沙城,令張亮率大軍緊急馳援遼東城一線,阻擊敵援軍,陛下乃一國之君,容不得半點差池,夜間行進,我大軍對地形不熟,萬一出些事,臣死不足惜,可是陛下…”
“好了,起來吧!”李世民用淡淡的口氣打斷了長孫無忌的話。
“是,陛下!”長孫無忌站起身,額頭上都有汗冒出來,但不敢擦,也不敢看李世民。
“岑文本的病情如何了?”李世民卻不理長孫無忌,問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喘的右庶子許敬宗。
此次岑文本被李世民委以掌管軍中物資糧草、武器械甲、文書簿錄等職,一向做事小心細膩的岑文本不敢出絲毫差錯,夙興夜寐,勤勉不怠,親自料理調配諸務,籌、筆從不離手,心力耗竭,言談舉止頗與往日不同,卻還是硬撐着。
“陛下,岑中書令身子虛弱,卻還是強撐着料理事務,臣都怕岑中書令有個三長兩短!”被剛剛李世民無形中透露出來的威嚴嚇得有些膽戰心驚的許敬宗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道。
聽了許敬宗所說的,李世民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哀傷,沉聲令道:“傳朕詔命,以司徒長孫無忌接岑文本職,掌管軍中物資糧草、武器械甲等物,並以右庶子許敬宗以本官檢校中書侍郎,協助長孫無忌料理諸務,派人將岑文本送回營州調養!”
“是,陛下,臣領旨!”長孫無忌和許敬宗都上前一步,恭身應命。
只是兩人的心情是完全的不一樣,長孫無忌是涼透心底,出征他以來一直陪伴在皇帝身邊,出謀劃策,被皇帝倚爲最重要謀臣,如今被李世民調配去掌管物資的調配,這是皇帝處罰他的第一步,若是張亮兵敗,或者沒有什麼戰績,出征回朝後,他這個舉薦張亮領軍的人,皇帝再如何處置他,那都不敢想了;而許敬宗卻是滿民歡喜,領中書侍郎職,去掌握軍中的物資,說明皇帝對他還是很信任的,若接替岑文本後,諸事能調配合理,我大軍再取得大捷,回朝後,肯定還會有封賞的。
李世民看着面前兩人,嘴角微微地一抽:“你們兩個馬上去接手軍中的物資事務,將我大軍必須的火炮炮彈、攻城用的手雷等物,儘快送往遼東一線,不得有誤!”
“是,陛下!”長孫無忌和許敬宗再次應道。
待兩人應命出帳去後,李世民對站在身邊沉默不語的尉遲恭命令道:“尉遲愛卿,立即命御駕車隊,連夜啓程,趕往遼東城,與李世績和李道宗所領的大軍會合!”
“是,陛下!”尉遲恭用異常響亮的聲音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