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治世崩壞爲亂世,在世界各地歷史上通常是在政治分歧中開始,然後逐漸進入地域、羣體分裂,最終在軍事鬥爭之中達到高潮——誰是對的誰是錯的,誰更高效強大,一切的問題都用殺戮來回答。現在的情況,沒有什麼分歧,大唐內部基本算政通人和,羅馬內部也基本算君臣相得,然而沒有嘴皮子分歧,軍事鬥爭也照樣如期展開了。
實際上也正因爲沒有嘴皮子分歧,這樣的鬥爭才展開的越發激烈和兇險。
兩夥千百年來都幾乎沒有任何交情的人展開的軍事鬥爭,如果世界是場童話,那麼這場鬥爭壓根不會發生。但如今既然發生,則正因爲沒有任何交情,日後便絕不會有任何留手——無論任何人都不會勸阻自己身邊的袍澤屠戮敵方。
這一來便是因爲沒有過去的交情,二來,即便有任何人心存善念,但他要如何向自己的同胞保證敵方也是心存善念?人能做的,就只有保證對方沒有能力屠戮自己的同胞,如此才能向同胞保證你們不會遭到屠戮。
雖然在距離長安遠隔數千裡的瓊州島上,李盛對北美的原住民們還有別的看法。對於李盛來說,自己對軍政大事的瞭解也就來自公衆號。
設身處地的想,當年登上北美大陸的西班牙人,也是不得不血腥屠戮原住民。
對於不瞭解的事物,“人的天然恐懼與憎恨”,從來就不是天生的,如果真是天生的,那麼答案只有一個,沒有這種恐懼的人都早已連同他們所有的女人和孩童湮滅在歷史長河中。
這個北美原住民的典故,李二魏徵這幫人肯定是不知道的,但經歷過南北朝數百年胡漢大混戰,其中的道理他們可是太清楚不過了,這西北邊和羅馬人的戰事自然也是,緊張無比。
但也正因爲是如此龐大的力量在角力,緊張的當然也不光是李二,魏徵,房杜,段綸,大唐的君臣集團,因爲事關重大,投入資源極多,自然也有各路人馬牽扯其中。
這其中,自然也不乏神州的各路人馬,其中就以最近些年逐漸興起的商賈爲首。
這羣人在過去曾經是神州的邊緣人羣體,比如東漢時的魯肅,但到了如今,這些商賈因爲能組織工匠大量生產出物資,而這些物資還能轉化爲戰鬥力,同時另一方面還解決了神州因爲人均土地佔有量相比西周時農耕剛剛興起的時代大幅減少了許多,而被迫龐大起來的工匠羣體的收入問題。
這到了如今,自然也就基本被當做勤王的藩王看待了,反正,在民間的百姓口中,已經有不少這類說法了。
商賈和真正的藩王相比,畢竟還是有所不同,和皇權朝廷的關係更淺,因而自然是更加看重利益,而這樣的趨勢發展到大唐經略天下的偉業到如今階段,這麼一個時間點,就變成了商賈們都開始依據戰事的進展而調整生產,在任何一樣物資開始稀缺的第二天就生產該物資到過剩。
這樣的情況,對於李二的朝廷來說自然是再爽不過了,不過這自動推送當然也有代價,就是往往價錢也會高一些——不過因爲神州現在的農業發達,連帶着工業人口極多,競價隨時出現,因此價錢其實也還算理想。
而也因爲這個緣故,雖然在最初,李二和他的團隊們考慮藉助商賈之手籌集軍事物資的時候,心頭很是憂慮,畢竟商賈,可靠性還是太可疑了,尼瑪這幫人人均都是些八面玲瓏的滾刀肉,能對朝廷忠心?但隨着時間進行,商賈之間自己內部捲起來了——於是擔心的一方自然,
李二魏徵等人當然是基本不需要擔憂神州的商賈們心思如何了,反過來,隨着事情發展反而是杭州、靈州,還有長安一帶,以及中左所聖女港,之類的地方的商賈們,開始緊張大唐和羅馬的戰事。
對於這場千萬年來,人類史上都沒有出現過的兩個特大帝國爭霸的事情,神州的商賈們是相當猶豫的。
當然是盼着神州的禁軍能取勝,這首先當然是因爲衆所周知的樸素的鄉土之眷,同時更關鍵的還是,這是唐初,不是晚唐,不是大宋。
商賈們即便對李二再沒有什麼忠誠可言,也知道神州要是又變成南北朝那種狀態,那,大夥即便發了財,也沒地方可養老去了。
不過另一方面,作爲商賈,這畢竟還得盈利,而盈利就需要銷路,需要銷路當然也就需要神州的禁軍多捱揍,你不捱揍,我們的極品裝備賣誰去呢。
這樣的情緒並不是在個別搞兵器的大商人心中存在,而因爲戰事進行和戰略博弈宏大無比,神州和羅馬展開的是全面博弈,而因爲是全面博弈,物資的需求當然也是全方位的——大軍在外需要各種各樣的補給,因此基本上所有的商賈,都在盯着戰事。
而這樣的討論廣泛傳播下來,最終更擴散到了水手和工匠之中,一股一樣的,在史書上反覆出現過,但卻從未被明確記載的情緒漸漸蔓延,氾濫。
就在商人和工匠爲天下大勢和個人命運糾結的同時,神州的民間——的另一些地方則漸漸生出了別的情況。
而首先察覺到這情況之人,不是旁人,卻是孫思邈。
偶然之間出於興趣的隨手研究,竟然弄出了產量倍增的新種麥子——這件事先是震驚了朝堂,李二甚至按捺不住要親自過問。
而接着,這件事的重要程度,甚至使得其成爲了大唐對付羅馬人的關鍵性一步,而羅馬人也真的因爲對這種奇特新麥種的重視上鉤了。
但這麼好用的麥種,在神州境內開始引種的階段卻出現了新問題。
起初,孫思邈倒也不是特意來調查,不過到了鄉間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