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房遺愛久久不語,長樂接着說道,“夫君,妾身不會有事的。你心裡該清楚的,從洛州到幽州,還有着許多的疑惑,若想解開這一切,有些路是必須要走的。”
房遺愛艱難地點了點頭,他不想承認的,可是洛州刺殺案依舊是更在心頭的一根肉刺,還有那個神秘的暗水,雖然說暗水已經被除,可是暗水身後靠的是誰,房遺愛卻一點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時候長樂睡着了,房遺愛卻還睜着眼睛看着頭頂的牀板,鏤空的花格煞是好看,卻比不過人心的複雜。
朝陽升起,又是一個豔陽天,將手伸到日光下,溫暖的感覺傳遍全身。房遺愛不知道將來會怎樣,至少現在他是個男人,他要爲這個家撐起一根脊樑。
整整一天房遺愛都在等待着,既然藉着楊妃的由頭去見了李承乾,那總得幫着楊妃圓這個謊才行,如果公子哥們都不到場,那楊妃可就解釋不清楚了。也不知道李世民抽什麼風,竟然要宴請大唐有數的年輕人,這些人有男有女,可大都身份尊貴。當得到這個消息之後,房遺愛稍一思慮就想通了,估計李世民是想借這個機會撮合下李治和肖慕兒吧,本來還想着赴楊妃之約的,這下直接赴李世民的約就行了。
夜晚到來,房遺愛獨身一人去了太極宮,長樂身子不方便,自不會湊這個熱鬧的,更何況她本來就不太喜歡這種場合。
夜晚的太極宮非常熱鬧,房遺愛見到了不少熟人,像李業詡、程處默。那羣狐朋狗友都來了,做爲紈絝中的佼佼者,李恪是個當之無愧的領頭人,見房遺愛到來,他拍拍房遺愛的肩膀,頗有些痛苦的說道,“俊哥,今個咱們幾位都是陪襯啊。”
李恪這話說得就再明白不過了,不過房遺愛卻不太放心上,他聳聳肩嘿嘿笑道。“爲德兄,你想這麼多作甚,今晚上咱們負責吃就行了唄,至於稚奴的事,有人操心呢!”
“嗯。走着,去御花園吧。今晚上御花園裡設宴。那可是頭一遭呢!”李恪也算豪爽之人,他也覺得李世民給李治說和王家蕭家女兒有點不地道,但這些事卻不是他能管的。
一行人剛越過荷塘,就碰到了另一批人,這些人爲首之人便是李泰,他身後站着的也不乏長安城裡的牛人。像李貞、長孫衝,這可都是大唐未來的權貴人物。李貞也就罷了,當看到長孫衝站在李泰身後的時候,房遺愛心中就提留了起來。長孫衝可不是什麼蠢人。他既然和李泰站到了一起,那是不是說明長孫無忌已經倒向李泰了呢?
顯然,李恪也看出這點來了,所以他衝李泰笑了笑,隨意的說道,“四弟,來得巧啊,居然跟長孫大公子碰到一起了。”
“呵呵,勞三哥掛心了,弟也是湊巧了!”李泰嘴上這麼說,可是面上卻毫無湊巧的意思,長孫衝是什麼人,若真是湊巧,長孫衝會甘心站在李泰身後麼?
李恪也沒想多嘮叨,他看了一眼李泰身後的長孫衝,便轉身和房遺愛並排朝御花園走去,太極宮裡一羣王公子弟各懷心機,而李世民也不怎麼好過。宴席還有半個時辰就開始了,他卻靜靜地坐在甘露殿裡,此時甘露殿裡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只有李世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椅子裡。在李世民手中有一封信,信是清河縣令衛宏遞上來的,而桌上還放着另一封看過的信,那封信是李艾寫給李世民的。當然,這是李艾臨死前遞到京城的,可是卻不知爲何遲了好久纔到達。
李世民本不想理會的,可李艾在心中提到了那件傳國玉璽,這就由不得他不上心了。李世民不知道李艾說的是真是假,因爲房遺愛此前來了那麼多信,卻提都沒提過玉璽的事情。至於衛宏的信,就更簡單了,他在信中直接彈劾房遺愛圈養死士,意圖不軌。
李世民有心去確信一下,可是卻又不能去直接問房遺愛,在他的心裡,他相信的只有自己。因爲種種原因,李世民想到了將那些相關之人招到宮裡來,與其說這是一場宴席,不如說是一場考驗罷了。
人就是這樣,當懷疑的種子從心裡生根發芽,那再想相信就太難了。不知道過了多久,趙衝從外邊推門走了進來,關上門,趙沖走到書案前低頭說道,“陛下,已經查過了,虺庭郡主的屍體有些出入,而且,而且.....”
“趙衝,你有話便說,何必吞吞吐吐的?”李世民此時已經失去耐心了,這一天他經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李世民臉色冷厲,趙衝再不敢囉嗦,他拱手說道,“陛下,具桓慶所查,那些日子城外三裡堡正好丟了一具女屍,而那女屍和虺庭郡主的屍體非常相似。”
聽了趙衝的話,李世民手上用力,一拳砸在了書案之上,只聽“砰”的一聲,那尊貴的硯臺落在地上摔成了粉碎。趙衝從來沒見過李世民如此生氣過呢,所以他也怕了,單膝跪地,趙衝以頭杵地,誠懇的說道,“陛下,請息怒,說不定駙馬爺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李世民不想聽這些,現在他想要的只是真相,至於理由,那是以後的事情了,“趙衝,去將那個負責驗屍的仵作找來!”
趙衝知道事不可爲了,那仵作可是房二公子的人,若是那人招了,二公子可就要完了。平常陛下沒少生二公子的氣,那也是爲了生氣而生氣罷了,可是這一次不一樣,如果陛下再說要殺人,那一定會殺人的。
趙衝領命而去,此時他多麼希望盧剛已經死了,最好找個沒人的地方去死,可讓他失望的是盧剛彷彿一點都不知道危險降臨,還和媳婦調笑呢。當羽林衛衝進盧剛家中的時候,盧剛整個人都呆住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他也不太擔心,因爲他相信少將軍一定回來救他的。
太極宮裡歌舞昇平,一場宴席,歡聲笑語一片,房遺愛喝着酒,心裡卻是堵得慌,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似的。找了個上茅房的理由,房遺愛從御花園走了出來,還是那個假山。就是在這裡,他碰到了李婉順,而現在,西宮下人房早已沒了李婉順的身影。
從假山往西宮走,不一會兒就到了。此時西宮響起了一陣悠揚的琴聲,這次不是那首《廣陵散》。卻也是房遺愛知道的一首曲子。晉朝阮籍所做的《酒狂》。聽着那悠揚又狂放的曲風,房遺愛竟然哭了,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哭。走到那一扇古樸的門前,房遺愛伸手去摸了摸門前的青石磚,小楊妃,那個可憐的楊宛之。她可知道這首《酒狂》代表着什麼,勸他房某人放棄殺戮歸隱山林麼?可是活在紅塵中,又怎麼可以逃脫紅塵的牽絆,就像那句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當生命還在延續,爭鬥殺戮就不會停下。
拭去眼角的溼痕,房遺愛將脖子裡的護身符通過門縫丟了進去,從此之後他再也不會來西宮了,將護身符留給楊宛之,希望這件護身符能保佑她平安渡過這一生。
當房遺愛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琴聲就停下了,撿起那褐色的護身符,楊宛之的淚水就簌簌的流了下來,多少年了,她第一次知道爲什麼哭,即使她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宮裡的圍牆比天還要高,又豈是一個護身符能保佑得了的,他太天真了。
回御花園的途中,房遺愛碰到了閒庭信步的陰德妃,見到這個女人,他就想跑,可是陰德妃卻不肯放過他,錯身的一剎那,陰德妃悄聲道,“事了了,去頂塔樓!”
房遺愛有種要掐死陰玉鳳的衝動,這個女人太胡來了,去頂塔樓做什麼,生怕別人發現不了麼?
房遺愛回了御花園,陰玉鳳則繼續沿着荷塘逛着,在亭中休息的時候,她才留心到身邊少了個人。將伺候的宮女喚過來,她蹙眉問道,“小丸子呢?”
“回德妃話,小丸子說肚子不舒服,去茅房了!”宮女所說的小丸子,正是不見了的太監。
陰玉鳳凝眉看了看不遠處的西宮,上茅房用得了這麼長時間麼?攏了攏耳邊的髮絲,陰玉鳳嘴角露出了一點笑意,這個宮裡可真是事多啊,現在已經有人把手伸到她的水紋殿裡來了。
重新回到御花園後,李世民便來了,李世民當然不是來喝酒的,他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話,就笑呵呵的走了。自始至終都沒人發現有什麼不對勁兒,因爲李世民本來就是這樣的。
長孫衝端着酒杯笑眯眯的走了過來,靠着桌子,長孫衝向房遺愛伸出了一隻手,“房俊,若是稚奴娶了慕兒姑娘,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呢?”
長孫衝這話問得可就讓人摸不着頭腦了,房遺愛沒有急着回答,倒是程處默有些不陰不陽的嗤笑道,“長孫大公子,你這是喝多了吧,是不是自己沒媳婦就開始惦記起別人來了,你這話該去問稚奴才對,問俊哥作甚?”
長孫衝沒有理會程處默,而是繼續看着房遺愛。良久之後,房遺愛才聳肩笑道,“長孫大公子,我想應該是高興吧,難道你不高興嘛?”
長孫衝顯然沒想到房遺愛又把球踢了回來,他愣了愣,翹着嘴角笑道,“高興,當然高興,哈哈,房俊,你信麼,今夜將是個難忘的日子,你看看這月色,多麼迷人?”
房遺愛心中猛然緊了起來,今夜的長孫衝太囂張了,他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的。見房遺愛心中已經開始疑惑了,長孫衝便沒有多待,他笑得非常開心,沒理由房遺愛倒黴,他長孫衝卻要哭。
御花園的風景是迷人了,伴着那樓臺的舞女們,更是構成了一道迷人的景色,每個男人都喜歡這種生活,房遺愛也不例外。當月影西斜,王公子弟們纔開始陸續朝御花園外走去。
房遺愛心中異常的不安,可是他卻找不到不安的理由,襄城早就留意到房遺愛了,本來打算和房遺愛一起離開太極宮的,卻看到房遺愛出了御花園朝西走去。御花園西邊又有什麼呢,心中疑惑,襄城便悄悄地跟了上去,她想看看房遺愛到底要做些什麼。
月光如華,依舊是那麼的美,可是這沉醉的月色,卻永遠都讀不懂人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