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什麼要愛上我,爲什麼?當我清醒過來,想要離開你的時候,爲什麼你偏偏又告訴我,你愛我?難道這就是你的報復嗎?”上官婉兒抱着李賢的遺體,坐在馬車裡反覆地問着。這樣的一個打擊太大了,她又怎麼可以忍受。
這個她愛了三年的男人,就這樣在這場過於殘酷、過於血腥的權力鬥爭中死了。原本上官婉兒以爲這個男人的心裡只有這所謂的大唐江山,只想登上那至尊之位。可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才猛然發現原來這個男人愛自己愛的很深,只不過他將這段感情深深的藏在了心裡。
可是這一切怪的了李賢嗎?官婉兒明白,在男人的世界裡感情永遠是次要的,他們追求權力力的慾望永遠不是女人可以瞭解。只能說天意弄人!自己註定與李賢無緣吧!
李隆空張了張嘴想要說點安慰的話,最終化成一聲長長的嘆息,搖了搖頭。人已經死了,說什麼話好像都已經沒了效果……
得到武則天的允許,上官婉兒也在太平公主的落鳳宮中住了下來。就這樣,三人在這落鳳宮中過起了隱居的生活。無論是武則天還是李治等人似乎都已經將他們給遺忘了。
相對於武則天已經把自己給打入了冷宮,玩起了卸磨殺驢,李隆空更願意相信,這是皇奶奶武則天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李隆的心在微微的顫抖着,他在強迫自己相信這樣的一個事實。畢竟此前自己爲了保證勝利的果實不被李治等人偷走,綁架了薛府家眷,這事肯定會鬧的朝野震動。此時實不宜再強行出頭。
誰人沒有家眷,誰人沒有妻兒,李隆空的做法已經犯了衆怒。在這些大臣的眼中,無論是朝堂的爭鬥還是權力的爭奪都是智慧的較量,在不分出勝負之前絕對不應該禍及家人。這已經成了一個潛規則,否則人人都將心思動在對手的家眷上,這朝堂還是朝堂嗎?
轉眼之間,一個多月過去了,三月份的天氣已經沒有了堅冰,也沒有了呼嘯而來剌骨寒風。御花園中的花草開始了復甦,整座皇宮似乎都飄散着泥土的芬芳。春天終於要到了!
落鳳宮內,輕風陣陣,枝葉來回飄蕩,悠然的琴聲在空中迴盪,時不時的引來一羣羣鳥兒在頭頂滑行而過,出幾聲清脆的鳥鳴……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果然不假。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上官婉兒已經從悲傷絕望中走了出來,至少表面上是走了出來。此時的她正與太平公主在起縱情的歌舞。
一身白裙的上官婉兒,坐在一方古樸無華的古琴前邊輕輕的撫琴。一身火紅色衣衫的太平公主在李隆空前方的空地上跳着優美的舞蹈。撫琴的清冷孤傲,跳舞的高貴活潑,同樣擁有着絕世的容顏,卻各有各的美。
上官婉兒的琴聲,就如春風綠過田野,如雨筍落殼竹林;如蛙聲應和,似拍岸濤聲;彷彿黑夜裡亮出一輪明月,又如孩童們追逐風箏。但偏偏又哀傷的詩歌帶着淡淡的離愁。
隨着上官婉兒的琴聲,太平公主翩翩起舞,輕邁舞步,旋風疾轉,一頭青絲隨風飄散,她用她的長眉,妙目,手指,腰肢,,舞蹈出詩句裡的離合悲歡.只見她忽而雙眉顰蹙,表現出無限的哀愁;忽而笑頰粲然,表現出無邊的喜樂;忽而側身垂睫表現出低迴婉轉的嬌羞;忽而張目嗔視,表現出叱吒風雲的盛怒;忽而輕柔地點額撫臂,畫眼描眉,表演着細膩妥帖的梳妝;忽而挺身屹立,按箭引弓,使人幾乎聽得見錚錚的弦響.
琴聲如高山流水,如地底泉涌,如輕風陣陣,又如鳥語花香。舞姿如嫦娥低訴,又如神女多情。
聽着這悠揚的琴聲,看着這絕美的舞蹈,李隆空的心彷彿飄了起來,這一刻,他的心靈彷彿都被靜化了,一直以來圍繞在心頭上那淡淡的憂慮消失不見了,他感覺到自己好像置身在那一叢青翠的山林當中,遠離的人世間的浮華,與心愛的人兒縱情的嬉鬧。這兒沒有已經冷漠了的親情,沒有相互之間的防備,有的只是縱情山水,遠離算計的輕鬆。
“叮”
伴隨着最後一個音符,琴休舞止,可李隆空仍然回味無窮,沉寂在那一片祥和靜謐的虛幻當中。從懂事起,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寧靜的感覺。
忽然間,李隆空又感覺到了剌骨的寒意,不是天冷而是他的心很冷,他好怕這一切都是上帝與他開的一個小玩笑,很怕這一都只是個美麗的夢。夢醒了一切都沒有了!
“小殿下,您覺着婉兒的琴藝如何?”驀然,上官婉兒站了起來,輕輕的一句話將李隆空從遐想中拉回了現實。
看着一襲白色的紡紗羅裙,純潔無暇,猶若天界降下凡塵的仙子一般的上官婉兒,李隆空的眼睛陡然大亮,似是被一粒石子投進了心湖,蕩起了陣陣漣漪,一張小臉微微泛紅,竟然有些不敢去看上官婉兒那如玉的容顏,微微的將目光偏向了一旁。
“意境悠遠,餘音繞樑三日,不絕於耳!”李隆空定了定神將心中的那一抹漣漪甩掉,點了點頭,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開口誇讚道。
上官婉兒聽後,沉默了半晌,似是在咀嚼李隆空讚美之詞的深意,好半天,好半天方纔點了點頭,給了李隆空一個滿含深意的睛神,“小殿下,有沒人跟你說過你真的不像是一個七歲小殿下?你給婉兒的感覺而就像是一個滿腹經綸,才華橫溢的一代才子。還有就是你很會說話,尤其是很會哄女人開心。‘餘音繞樑三日,不絕於耳’,婉兒卻是並不敢當!”
說到這兒上官婉兒微不可察的笑了笑,“一點都不像你的父親,反而像極了賢太子,一樣的英俊,一樣的才華蓋世,甚至連……”
“上官姑姑,要不,以後隆空叫你婉兒姐姐怎麼樣,反正你也從來沒有當我是小孩!”李隆空生怕上官婉兒不同意,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婉兒姐姐彈奏的琴音,每一個樂符都能撥動隆空的心絃,這等高的琴藝,不說空前,恐怕也是絕後了。”
“你這小傢伙又來佔姑姑的便宜!”
上官婉兒自稱姑姑,但聲音卻很輕,語氣之中根本就聽不出來是喜還是怒,不由的讓李隆空心中微微的有些撓頭。
其實李隆空知道剛纔上官婉兒又想起了李賢,她最後沒有說出來的話就是想說自己與太子李賢甚至連秉性都一樣,至少在都是瘋狂的迷戀權力,都想要達到權力的頂點。只是此情此景實在不適宜談論這些大煞風景的事情,因此誰也沒有提起,只是在心頭轉了個圈,又強行嚥了下去。
“哼,裝,裝,真像。以本宮看,你倒是很樂意讓本宮的小侄兒叫你姐姐的。哎,臉紅了呀!來,叫聲姑姑給本宮聽聽!”正在李隆空呆愣之際,太平公主的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同樣的悅耳動聽,但卻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醋意。
不過她說出的話,卻是出乎李隆空的意料。再瞧向上官婉兒,果然,她那如玉一般白晰的容顏上露出了一絲紅暈,心下不由的大喜,像是吃了蜜一樣甜。
說罷,太平公主轉過身,飛似的瞥了李隆空一眼,又道:“長的倒是不錯,可惜毛都還未長齊。也就是一個小屁孩,等你長大了,那你的上官姐姐恐怕都老了!”
李隆空聽罷,心中有些慍怒,可是說這話的人是他的月姑姑,從小看着他長大的太平公主,他又能如何,他又舍的如何?只得逼開太平公主的目光,轉過頭去,只見上官婉兒的雙手微微的在顫抖着俏臉上薄施的粉黛已經難掩蒼白,顯得異常憔悴,嘴角掛着一點鮮紅的血流,很顯然嘴角已經被她自己咬破,說不出是惱還是怒。
李隆空心頭一痛,不假思索的握住了上官婉兒的玉手,回道:“婉兒姐,你又怎麼會老呢?你與月姑姑都是天仙下凡,永遠都不會老。等到隆空白髮蒼蒼了,說不定你們依然是美麗如昔!到時候我們三人依舊在一起,你撫琴,月姑姑跳舞,我就坐在旁邊觀看,多好啊!”
“哼!”
看着李隆空低聲細語的哄着上官婉兒,太平公主心中暗怒,別過頭去,不看李隆空。與此同時,腦海中有一個聲音不斷的吶喊着,這是屬於我!可是她並不是一個心狠毒辣之輩,看着上官婉兒憔悴、悽苦的模樣,心中也是一痛,可是生性高傲的她也不可能去道歉。這才別過臉去。當她聽到李隆空哄上官婉兒提到自己,心中卻又升起了無限的甜蜜。
只是隨着李隆空的最後一句話,無論是太平公主還是上官婉兒,臉色全都在這一瞬間變的蒼白了起來。“到時候我們三人依舊在一起,你撫琴,月姑姑跳舞,我就坐在旁邊觀看,多好啊!”
這真的可能實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