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和尚理所當然成了臨牀試驗對象,剛開始這貨還扭扭捏捏,擔心李業害他,結果聽到孫思邈的大名之後,果斷抽過戒刀,朝着手臂就來了一下。
“師叔,只要指甲大小的口子,見血即可,沒必要跟自殘一樣……”李業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提醒一下,畢竟愛護智障兒童,大唐人人有責。
玄德躲得遠遠的,瞪着溜圓的眼睛,一陣齜牙咧嘴。
“而且,你至少也清洗一下戒刀消消毒,我昨天還見你用戒刀剃胸毛來着,別整到最後天花沒要了你的命,倒是染上了破傷風……”
好吧,反正跟這種滿腦子肌肉的傢伙說了也白說,以觀後效吧。
玄德按照李業說的法子,將牛乳上的膿液塗抹在傷口處,轉頭鑽進了佛堂偏廳,這傢伙倒是有幾兩責任心,知道自己感染了天花,死活都要和大家保持距離。
“孫神醫,種植牛痘的方法,對已經感染的人效果如何我也不敢保證,所以,還需要找一個沒有感染的人試試效果,如果挺過三五天,那便說明體內也產生了抗體,之後便再也不會感染天花了,後續也好推廣實施。”李業斟酌了一會,保險起見。
“怎麼看實驗者是否產生了抗體?”孫老頭探究態度很不錯。
“接種了牛痘的人和感染者一樣,會出現發燒咳嗽等症狀,三五天後,若症狀陸續緩解消除,則說明此法有效。”
“好!”老神醫答應的很爽快,一邊挽起袖子,“我來。”
李業翻了翻白眼,“我話還沒有說完,如果三五天後症狀得不到緩解,便很可能和其他患者一樣,染上天花病毒。”
“不是我看不起您老,就您這老胳膊老腿,小僧還真怕三兩下給您整沒了……”
孫思邈眼睛一瞪,佝僂的身形挺直,“哼,古有神農嘗百草,張機喂傷寒,貧道孫思邈雖比不得古來大賢,可也捨得下這一身醫者氣力,小子莫要看輕貧道。”
小老頭已年近百歲,身形單薄佝僂,但李業竟詭異的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遜色玄德師叔的壓迫力。
李業眼睛發亮,這老先生難不成修煉了道家神功?纔有爲天下蒼生試藥的底氣?
“俺來吧。”
一道粗狂渾厚的聲音響起,站在孫思邈身後的金吾衛將軍跨前一步,黑熊一樣堪比玄德的身形,竟然直接將孫思邈和李業籠罩在陰影之中。
“你那勞什子牛痘俺不懂,但不就是試藥嘛,俺體格好,扛得住。”
李業擡頭,這纔看清楚這位年輕將軍的模樣,嗯,怎麼說吶,簡單來講就一個字,醜!含蓄一點講就是粗糙,對,粗糙。
李業嚇了一跳,相比較之下,肩寬體闊滿臉橫肉長着一巴掌寬窄護心毛的玄德師叔,竟然顯得眉清目秀。
果然還是自己見識短淺,人外有人,醜外有醜,古人誠不氣我。
“程將軍萬萬不可,您乃國公之子,萬金之軀,如何敢行如此危險之事……”一直謹言慎行戰戰兢兢的涇陽縣令大驚,咬了咬牙擼起袖子,“還是下官來吧,莫不敢讓將軍以身試險。”
李業倒是有些好奇了,聽這涇陽縣令的稱呼,眼前這個醜爆了的青年將軍,竟然有着驚人的背景。
國公?好吧,雖然是頂了天的一等勳爵,但大唐的國公貌似還真不少。
當初李二皇帝還是唐國公世子的時候,便有一衆兄弟追隨,不僅幫助李淵打下了大唐江山,還將李二推上了九五之位。
當上皇帝之後的李二爲了感念這幫拋頭顱灑熱血的老兄弟,便大肆封賞,什麼胡國公,勳國公,燕國公許國公,單單一等國公就封了二十八數,也間接造成了後世的攏權削藩之事。
這樣一想,眼前這位將軍的身份倒是不難猜了。
大唐貞觀年間,姓程的國公,也唯有盧國公程知節,也就是野史之中的三板斧程咬金一人了。
此人,是程咬金的兒子?
怪不得長得如此驍勇神武。
李業心中崇敬之心油然而生,“小公爺莫鬧,這天花試藥雖然理論上成立,但實踐起來,誰都不能保證是不是安全,要是試藥過程中您有個三長兩短,那程國公不得讓小僧來個兩短三長?”
小程將軍齜着牙,露出一個驚悚的笑容,“小師傅腦子好,能想出這等救民的法子,俺雖然沒小師傅腦子好使,但好歹也有一把子力氣,這等事交給俺,沒毛病。”
說着拍了拍李業的肩膀,拍的李業大半個身子失去了知覺,“要是這種事俺不衝在前頭,俺爹知道了,也免不掉被吊起來抽,哎,你不懂……”
李業眼皮跳了跳,又跳了跳。
眼看程小公爺鐵了心要試藥,李業只能按着接種牛痘的法子,在程小公爺手臂上割了一個小口子,將牛身上的膿液抹在傷口處。
接種之後,程小公爺很是懂事的走進了佛堂,一屁股坐在佛前的蒲團上。
隔着十來米的側廳,聽到動靜的玄德抻着脖子看了一眼,正好和程小公爺來了個對視。
然後,兩人都沉默了。
整個佛堂死一般寂靜。
接下來的幾天,大總持寺的日子變得頗爲煎熬。
涇陽縣令還有不少事需要忙,所以早早的離開了,雖然有金吾衛的協助,很好的封鎖了幾個感染村子的傳播,但依舊免不了流竄出去的感染者,將天花帶向別處。
前後不足十日,長安附近諸縣有超過十個縣城出現了感染者,感染羣體超過千人,足足三百餘人不治喪命,不少村民冒着被殺頭的風險,朝着長安城涌去,又被奉了旨的金吾衛趕了出去。
然而金吾衛心裡也很慌,因爲他們的將軍已經連續好幾天沒出現了,不少傳言說程小將軍得了失心瘋跑到了大總持寺,還跟一個和尚搞在一起,幹些沒羞沒臊的事。
事實上也沒錯,程小公爺和玄德和尚在佛堂大廳待了整整四天,才終於揉着屁股走了出來。小公爺走出來的第一件事,是鑽進寺廟的澡堂,狠狠的將自己渾身上下里裡外外全部洗漱了一遍。
隨後,玄德面色略微蒼白的走出佛堂,身體還有些虛弱,但眼神很亮,看着程小公爺離開的方向,下意識舔了舔嘴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