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們如此在御營前如此大鬧,萬一陛下怪罪?”
已經跑出去兩三裡了,五原軍大營近在眼前,衆騎士馬術也放慢開來,刀疤劉是傻里傻氣在前面扛着刀打着前站,滿腹擔憂,王方翼還是忍不住沉聲貼到了李捷身邊,小聲問道。
“怎麼?你怕了?”李捷目光幽幽,歇着眼睛看了過來,弄得這位年輕典軍漲紅了臉搖着頭:“末將萬死不辭,但殿下千金之軀,擔負萬人之志,末將只是擔憂殿下。”
說來也是奇特,李捷與太原王家到現在都關係不睦,而他身邊最重要兩個人居然全是出身太原王家,就如王微那小子,如今正在洛陽跟着秦卿忙活朔王府財務,幾乎所有女人不方便出面的事物都是他處理的,再比如眼前這位,自己衛隊兩百多人全都是他來管理,可以說安慰都在他眼皮下。
又是打量了幾眼激怒的王方翼,李捷終於露出了個笑容,笑着搖了搖頭輕鬆說道:“放心好了,不鬧纔出事呢,去吧,通知大營,本王歸來。”
”喏。“還是有些憂心忡忡,但主公不願意解釋,王方翼也不好多問,悶着頭騎馬就向前走了去,沒走兩步,猛然間他就是後背一僵,提槊猛地大吼起來:”什麼人?“
此時已經很晚,月光暗淡的照耀着夜霧,隨着王方翼的吼聲,密密麻麻不知多少個騎兵黑影突然出現在視線中,緩緩向李捷方向包圍了過來,人皆有氣勢,有的淡如清風,讓人很輕易就忽略了,有的卻烈如驚雷,厚重如山,這些人明顯就屬於後者,不動如山的氣勢當即讓王方翼冷汗都流了下來。
“衛隊迎戰,老劉,你帶殿下王妃先走,末將拖住他們。”
也是愕然看了前方人衆一眼,李捷卻忽然目露喜色,騎馬趕了上來,拍了拍王方翼肩膀輕鬆說道:“別緊張,自己人。”
“自己人?”王方翼驚奇中,騎兵羣已經到了眼前,還真是整齊劃一的下馬叩拜,百人騎兵齊聲稱頌:“見過朔王!”
“太保,席老哥,你可就別埋汰小弟了。”大笑着跳下馬,李捷三步並兩步到了馬前,伸手把爲首魁梧厚重的騎士扶了起來,啼笑皆非的打趣道。
還真沒錯,來人赫然是李捷的朔王太保,五原軍效節將軍席君買,要說這員虎將最近可是頗爲顛沛,原本李捷入遼後被安排留守營州大營,得到李捷安全脫遼的消息後又馬不停蹄趕回五原,幫助許敬宗組建五原大軍,結果在洛陽分軍時候,很不巧被分到了濮王李泰麾下。
被扶起來,席君買也不矯情,爽朗一笑,拍着李捷肩膀就高興說道:“多日不見,殿下一向安好。”
“本王何來好不好的,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過,倒是太保你怎麼出現在這兒?如今不應該在濮王軍中效力嗎?”剛剛被涮了一通,親近之人面前李捷也實在裝不出強顏歡笑,嘆了口氣,旋即又奇怪問道。
很是灑脫的聳了聳肩,席君買輕鬆聳了聳肩:“末將辭官了,諸位兄弟不棄跟隨,又重新來投奔殿下了,殿下不會不收留吧?”
“啊?”李捷一下子傻住了。
歷朝歷代華夏都是官本位,放棄一個官位可想而知是多麼難,更何況李捷更知道,席君買如今這四品將軍位,全都是靠着一刀一槍流血流汗拼下來了的,雖然有點自己幫襯的功勞,更多的卻是他的艱苦磨難磨礪出來,席君買並非名門,這官更是得來不易。
不過沿途聽他敘述,李捷倒是漸漸明白過來。
“哼,他濮王真真不爲人子,在營州當街輕浮朔王府女眷不說,夜半還衝撞朔王宅邸,末將正好巡街在此,就把濮王當成普通小賊打了一頓,打過之後立刻辭官,想來也真是快哉,哈哈哈!”攜手入營,席君買禁不住大笑着說道,立刻惹得刀疤劉這傢伙一拳捶到了他肩膀上。
“還是老席你行啊,老劉我早就看那個綠西瓜不爽了,可惜一直沒有動手機會,你這一頓打,加上大王今晚也是一頓打,簡直大快人心啊!”
刀疤劉沒心沒肺跟着笑,王方翼看的目瞪口呆,這什麼人啊,一個個打王爺當玩似的?李捷自己卻是很無奈搖了搖頭,到底還是孫玉嬌這個惹禍精惹的禍,不過,李泰爲什麼如此在意孫玉嬌,先是不惜夜半去探,而後又在御營陷害自己,他知道孫玉嬌的身份了?
這時候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講問題拋到一旁,李捷很快調整心情,勾着席君買的肩膀也是跟着嘻嘻哈哈大吵大鬧起來:“沒事,不就一個官位嗎,如今徵遼之際,功勳來得太容易了,回去就算封個公依照我家太保實力,也是手到擒來,瑩兒,今天席大哥歸來,郎君我高興,去多準備幾個菜,再把消毒劑抱來一罈,對了,做菜千萬別叫你長孫姐幫忙。!”
消毒劑無非就是酒嗎,無奈白了一眼這個使喚人的夫婿,披着秀麗的浩命夫人華服,裴瑩這丫頭又是喜滋滋去了後營,不過沒等李捷大大咧咧鑽進帳篷,身後一聲滿是寒意的聲音硬生生讓幾個人都是頭皮一麻。
“怎麼?本王妃做菜很不好吃嗎?這就要瞞着我?”
“當,當然不是了,蘿兒做的菜簡直是九天珍饈,只不過我們都是粗人,怕糟踐了嗎。”扭過頭,對着長孫織俏面含煞的玉臉,李捷悲催撓着頭,訕訕的陪笑着,這麼多人前又被叫閨名,哪怕氣哼哼,長孫織依舊止不住小臉一紅,無語的跺腳叫道:“騙鬼去吧。”
“郎君,我大父來了,已經在帳篷中等一會了。”對於自己這個郎君也是無奈了,扭着纖腰到了李捷身邊,長孫織小聲說道,這下讓李捷傻了眼。
“完了,夜宵吃不成了。”
“席大哥妾身替郎君招待了,大父似乎有事,郎君還是快去吧。”
“殿下有事,先去忙即可,末將自便就行,再說,末將也不是外人!”席君買也跟着幫着嗆,讓李捷無奈苦笑下,轉頭就對刀疤劉嚷嚷起來:“去把薛擎王玄策李希烈幾個小子都找來,反正明天也沒有仗可打,今夜好好熱鬧熱鬧,本王去去就回。”
“殿下走好。”
繞了幾個圈,輕車熟路回了自己大帳,帳篷門口,薛之觀這個大賤客卻早已經賤兮兮笑着守在了那裡,難怪長孫無忌這麼輕易就混進自己營裡,難得的聚會被打攪了,對着這傢伙冷哼一聲,李捷徑直進了帳篷。
十六根牛油大蜡燭火光照耀下,長孫無忌胖大的身形似乎顯得更胖了,,一身玄色長袍,揹着手背對自己,倒也真顯得幾分世家風範,大量兩眼,李捷懶洋洋到了自己桌案前倒了杯茶灌了進去,這才舒服打了個水嗝問道:“岳父大人深夜到來,有何見教?”
“你問我有何見教,老夫還要問你有何見教呢?”果然,又是憤怒的老青年狀態出場,長孫無忌噴濺的唾沫星子當即飛了李捷一臉,看着這小子幽怨的抹着臉,長孫無忌尚且不解恨的快步兜着圈子急速訓斥道:“慶功宴上給陛下難堪?混賬小子你長了幾顆腦袋,還是真以爲自己有點小功勞就可以恃寵而驕了?”
“這也就是陛下仁慈仁愛,這要是換成煬帝那樣暴君皇帝早就把你拖出去了,天家無小事,朔王,殿下,你怎麼就弄不明白這一點呢!你要死了沒事,別連累了老夫閨女!”噴着口水,長孫無忌滿肚子火氣揪着李捷悲催的大叫着。
“是啊,天家無親情。”推開了長孫無忌汗津津的胖手,李捷頗有些沉默的念着,片刻後嘴角卻是浮現起了一絲冷笑:“所以,本王纔要故意在慶功宴上製造難堪。”
“你?你瘋了?”長孫無忌胖眼瞪的溜圓,李捷卻更加嘲諷一攤手說道:“我的功勞被李泰那肥豬搶了總對吧,那天什麼情況?高句麗八萬大軍,就頂在面前,本王與蘿兒甚至不得不頂在第一線,校尉軍官陣亡了過半,打到這個份上了,難啃的都讓本王啃了,遼東城這個大桃子被李泰給摘走了,我能沒有怨氣嗎?”
“這麼大的怨氣,以我的性格要是不表現出來,沒事兒人一樣嘻嘻哈哈,大父,陛下又該如何想?”
這還真把長孫無忌說愣了,真不愧是政壇老狐狸,片刻後他就恢復過來,無奈罵了一句:“那也不至於讓陛下如此下不來臺。”
“本王就是有氣,如何讓李泰這個肥豬如此囂張跋扈,這個混蛋在營州還敢打本王女人的主意,鬧一鬧又何妨。”拍着桌子,李捷也是滿懷怒火的吼着。
“別把氣撒在老夫身上,從稚奴被立爲太子,濮王與老夫也是完全走上對立面了,你是老夫女婿,親疏老夫分的清。”
聽着長孫無忌淡淡的說着,李捷禁不住吐出一口濁氣坐了下去,低聲說着:“本王失態了。”
倒是還是長孫無忌,政壇沉浮的人物,片刻後就把剛剛的事情全都拋到了腦後,扭着肥胖的身子轉到了李捷身前,一點都不客氣伸手撈出李捷夾在書裡的遼東地圖,在他面前攤開,選繼認真的打量起來。
“老夫這趟來找你,除了提醒你御前態度問題,還有要事,既然這事兒你心裡有數,咱們就直接進入正題,談一談你接下來一步要做什麼。”
“怎麼?我的好父皇還想把我趕開?也行,反正本王是扶余道行軍總管,孤軍直搗卒本川也不是什麼大事。”
沒有理會李捷的嘲諷,長孫無忌直接把大巴掌蓋在了伸入海中半個遼東半島上,沉聲說道:“老夫謀劃,你應該去這裡。”
“轉戰遼南?”李捷禁不住驚奇的跳了起來:“遼南無重兵,還有滄海道行軍大總管張亮七萬大軍,本王去了有何作爲?”
“張亮?廢材而已!”提到這位滄海道大總管,長孫無忌當即滿臉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