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還真夠多的,敵軍陣前來了個認親就夠讓蘇烈驚奇了,再然後又碰到了自己曾經的偶像,百騎破萬敵的閩國大將席君買以及朝廷頭號叛逆,荊王李元景站在一起,蘇定方還真是驚奇的差不點沒把舌頭咬下來。
原本如臨大敵,如今卻變成了友軍,三萬多關中帶出來的世家子們也是滿是錯愕,被“叛軍”列隊迎進了“叛軍大營”,吃着熱騰騰的飯菜,這些天之驕子們還跟做夢一般。
滿是疑問,蘇定方還想找李捷問個清楚,可惜咋一進大營,自己家大王兩個‘女’叛軍首領溫柔鄉給“俘虜了”,中軍帳‘門’口,又是匆匆塞給自己一卷《衛公兵法》後一頭扎進中軍帳後就不出來了,吃了個閉‘門’羹,也意識到最好不要攙和到上層的勾心鬥角中,抱着書蘇烈悻悻然找個角落參讀去了。
中軍帳裡,從高句麗大戰後就一直銷聲匿跡的閩國大將席君買渾身背甲,恭敬地坐在一端,另一頭,外面聲名赫赫的叛軍首領,荊王李元景卻跟被捉住的小姐一般哆哆嗦嗦坐在了另一端,靠在李捷身旁左右,卻是興高采烈的如同小孔雀一般紅衣美人以及一個安靜中沉穩的自有一番威嚴黑衣美人。
秦卿與武媚娘。
沒錯,偌大的關東叛‘亂’,就是李捷一手策劃的,這也是他孤身入長安的膽氣,長孫無忌雖然重權,但一旦天下出現動‘亂’,老傢伙絕對會爲了公心而放棄對幾大強藩下手,就算他不甘心,形勢也會‘逼’着他去做。
從貞觀十九年,連連李世民食言而‘肥’開始,李捷就失去了對朝廷的新任,組建新的閩王鐵林同時,暗暗把對他最忠心的大將席君買放到中原暗中積累勢力,閩國強橫的財力支持下,老實木納的席君買居然成了北地江湖一哥。
煽動叛‘亂’也很簡單,七八月份青黃不接之時,大規模組織商隊收糧,以高於市價十倍的價格在中原收米糧,什麼穀子麥子豆子都收,糧食大規模流出,到底引起了當地世家大族的緊張,大族同樣囤糧,本來就要把存糧吃盡的中原百姓自然就會餓肚子。
這場人造的饑荒到底‘逼’得百姓揭竿而起,有野心的關東‘門’閥再‘插’足其中,一場戰‘亂’浩劫頓時禍起蕭牆,完美而又冷酷的計劃。
說的簡單,沒有閩國關係網配合,以及‘交’通的西市豪商積極出資出人,以及閩國龐大的財力,根本實現不了。
當然,計劃沒有變化快,剛出長安,武媚娘也沒想到居然遇上荊王李元景了,這傢伙不滿長孫無忌專橫逃出長安,略施小計就被武媚娘騙上了賊船成了草把子,不然憑着他的草包軍事才能,也殺不出潼關。
甚至李捷都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麼冷血,僅僅一個謀劃,至少有十餘萬百姓已經死於非命了,將來平叛還會有更多,雖然早就想到後果,沿途看着白骨皚皚,李捷依舊爲自己而震驚。
我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是人命如草芥了?
之前李捷再嗜殺,殺得都是敵人,擋路的人,強者,既然你要殺我,那我殺了你便合情合理,李捷有足夠的心理防線,這一次則不然,都是些無辜的人。
“郎君?”
秦卿奇怪的問調終於讓李捷從感傷情緒中清醒過來,定了定神,李捷輕輕的敲起了桌面來:“說說吧,現在什麼情況了?”
“簡直賺翻了!”
沒察覺李捷神情似乎有些不對,秦卿紅彤彤的小臉上洋溢着滿滿的喜‘色’,喜滋滋的掏出了個小賬本。
“原來按照每石半貫錢收的糧食,如今能賣到兩貫有餘,並且洛陽附近各家族寶貴的跟命根子一般的莊園田產如今也被拋售的荒田似得,這一陣子賣糧總共賺了……”
“糧食不賣了。”冷不丁李捷就伸手打斷了秦卿的話,這丫頭立馬愕然的尖叫道:“爲什麼不賣了?咱們閩國盛產稻米,這些雜糧要是運回去的話,兵荒馬‘亂’的光是運輸成本都快趕上糧食本身了。”
“卿卿妹子!”
還是武媚娘看得透徹一些,看出了李捷的心不在焉,伸出小手製止住了秦卿的爭辯,轉而替她彙報起來。
“從商州一代匯聚的饑民大約有十一萬,經過潼關轉戰,以及長時間行軍淘汰的老弱,也就剩下八萬有餘了,如今洛陽城下的變民軍大約有三十萬,分成十七支,原本席大哥的手下掌控了其中九支,不過近些日子關東世家滲透的很厲害,連續失去了大半,總共就剩下了三支大約五萬人。”
“也就是目前總共掌控了變民軍十三萬?”
這個數字有點少,聽的李捷皺了皺眉頭,還好武媚娘又補充一句:“如果放開了糧食,至少還能再吸引幾萬人過來投奔,只不過如何把這些變民帶出中原,卻是個問題。”
“這點倒不用‘操’心。”終於‘露’出了點笑容,李捷順手從隨身攜帶的口袋中‘摸’出一本黃皮本子。“長孫大人給的通關文牒,凡是去閩國的移民,各地方官需一律放行。”
“那就好了。”武媚娘嬌媚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人口對於閩國來說可是最大一筆財富,如今李世民薨了,再沒有構架在太宗諸子之間的緩衝地帶,依照與李治的緊張關係,再想從中原得到移民那可就難了。
不過片刻之後,武媚娘卻又收斂了笑容,正‘色’的對李捷說道:“郎君,這次爭奪皇位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放棄了,那日後究竟如何走,您真的想好了嗎?畢竟,閩國不可能永遠與中原分割,而且處理完這次叛‘亂’後,朝廷就會騰出手來對付我們幾個藩鎮,還要如何走?”
“放心,孤已經想好了該如何給長孫老頭找些事情做了。”提到這兒,李捷又是略微自得的昂了昂頭:“對於大唐經略西域,西部突厥的可汗阿史那賀魯可是已經不滿很久了,薛延陀與突厥的矛盾同樣到了極點,有這幾年時間,已經夠孤走得很遠。”
“難得來到這個時代,不‘精’彩一把如何對得起老天?”捏着口袋中地圖,李捷目‘露’‘精’光。
接下來就是一些瑣碎事了,具體商討了一下如何吸引流民,李捷又保證把可憐的荊王李元景一家子都接到閩國,感‘激’的這個宗室王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差不點沒把李捷叫叔了,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打發走。
臨走之前,李捷卻是拖住了武媚孃的衣袖,剛剛躊躇滿志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猶豫。
“媚娘,如今已經有十餘萬百姓因孤而死了吧,如果再鼓動朝廷與西突厥開戰,還會死更多的人,孤這麼做,真的對嗎?”
“郎君你要做的事,你覺得值得嗎?”聽着武媚娘反問,楞了一下李捷重重點了點頭,一抹笑意頓時洋溢在武媚娘嘴角,擡起小手,這‘女’人居然啪的一巴掌糊到了李捷腦‘門’上。
“拿出點閩王樣子把郎君,一將功成萬骨枯,誰家王位不是白骨堆成的,只要覺得是對的,那就做下去!”
剛哭笑不得的把武媚娘小手拿下去,聽過之後,剎那間李捷雙目中閃過了一絲亮光。知道自己這個死腦筋郎君心結是解開了,武媚娘也變得愉悅起來,不過拿着賬本出了帳篷,看着星火點點的流民大營,這‘女’人又是忍不住唉嘆一聲,悶着頭出去幹活去了。
三天時間後,閩國的車隊再一次壯大了無數倍。
在電視中,曾經看過非洲角馬遷徙,數以萬計的角馬羣在草原上奔騰起漫天煙塵,壯觀的一幕令人心馳神往,實際上,最壯觀的動物遷徙,卻是人類自身。
這場人造的饑荒中,數不清的河南中原百姓追隨在了李捷車駕後面,攜妻帶子,扶老攜幼,背井離鄉,離開了面朝黃土背朝天了一輩子的中原,就爲了一點糧食的施捨,一頭扎向了未知的南方,沿途中不斷有老弱病倒,死於溝渠之中,哪怕在經過了千年,這一次浩劫都是民國都督府一罪狀。
浩浩‘蕩’‘蕩’的移民大軍甚至還裹挾了不少路邊的安定村鎮,如此壯觀的大移民,哪怕帶兵從山東齊地返回來的河南行軍總管王文度都不敢阻攔,甚至還有些推‘波’阻攔,囤積在洛陽城下的變民大軍還有二十多萬,逆賊首領,“荊王李元景”還在洛陽城下,正好閩王引走了大批的流民,反倒利於他建功立業了。
打着如意算盤的王文度倏然不知他的目標荊王,如今正滋潤的跟着一大羣長安紈絝之地大談着風‘花’雪月呢。
用長孫無忌給的通關文牒不斷向前,最總,李捷車駕引導着這大股的流民羣到了登州海邊,在那裡,早就有閩國艦隊早早等候着了,這時候,不管這些被引‘誘’來的中原移民願不願意,他們都被從原來的村落,流民團夥中切割出來,分離打散,以家庭爲單位裝載上海船,運抵達閩國。
一直到九月中旬,二十多萬流民,李捷這一趟來中原最大一筆財富,才被完全的運回閩國,填充到了呂宋,或者下放到了新開發的漳州,延平,邵武,汀州等地。
十月初,秋高氣爽之時,收穫時節的中原才終於平定下來,到底抵擋不住關中與山東返回來的中原大軍兩路夾擊,二十萬叛軍一敗塗地,看出勢頭不好,原本有野心的關東豪‘門’早早‘抽’身離去,倒黴的還是一幫做着皇帝夢傻頭百姓,不過這就暫時與李捷無關了。
收穫了大批低級軍官以及人口兵員,頭一次讓閩國人口突破了百萬,滿懷着興奮與勝利的喜悅,十月初李捷也是興致沖沖返回了泉州,不過沒等他享受一番離別後難得團聚的天倫之樂,一個令人意外的消息卻是傳遞到了閩國都督府。
林邑,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