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如鉤,斜掛在西天上,冷不丁回過頭,看着被月光照耀的明亮,李缺散發着熒光的銀面具,侯傑忍不住一陣恍惚。
轉換了時間地點,在呂宋,在婆羅洲,也總是有那麼一個暴力的笨‘女’孩老是問自己同樣這樣的問題,可如今,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不過,已經深入骨之中的習慣卻讓侯傑很是自信拍了拍‘胸’脯:“沒事的,有我呢!”
一句話過後,氣氛卻似乎有些尷尬,看着李缺低俯下了頭,侯傑似乎也是茫然失措的啞然,還好這時候,火堆旁苦着一張臉的武元慶忽然又是滿含興奮大嚷了起來:“小猴子,還有那冰塊臉,快過來,我就說這幫傭兵們不是白給的,關鍵時刻還有好東西!”
也不知道是什麼動物晾曬成的‘肉’幹在鍋裡咕嘟咕嘟冒着香氣,最後一點水被拿來煮‘肉’了,雖然蒸汽照成了‘浪’費,但也沒辦法,這些‘肉’幹不煮的話比石頭還要堅硬。
一起下鍋的還有乾硬的饢坑餅,一小鍋東西三十九個人明顯不夠分,不過嘴‘脣’乾裂的幾‘欲’爆開,一人一小碗香濃的‘肉’湯倒也是一種享受,看着傭兵們把壓箱底兒的好東西都拿了出來,侯傑倒也不小氣,從他的褡褳中也是‘弄’出了一小把紅彤彤的粉末,卻立刻惹得傭兵們不可置信的驚喜道:“辣椒!”
西羅馬帝國崩潰開始,北歐的維京海盜逐漸興盛起來,這些划着巨龍漿船的北歐蠻族簡直將大海當作了他們的後‘花’園,甚至還有史學家認爲,這批人最早發現並登陸了新大陸。
事實上,真有這個可能,一串辣椒不知道被那一夥維京海盜帶到歐陸上,又不知道被那一家富翁當作觀賞植物種植起來,輾轉了幾千裡,通過絲綢之路,偶然間又被李捷獲得,於是乎五味中辣的滋味就被補全了。
可惜,就算李捷推廣了辣椒,這個時代紅彤彤的辣味依舊不如後世那般普及,辣味還是如同其他名貴的香料那樣遠離普通百姓餐桌,作爲一種廉價香料在軍中,武將家族所推廣。
辣椒芝麻烤串這些傭兵偶爾也吃過,不過這一抹辣椒的價值就相當於僱傭他們全部人了,自然他們也吃不起多次,眼見着紅彤彤的辣椒麪,也難怪這些刀頭‘舔’血的亡命徒興奮了。
其實加了辣椒的幹‘肉’湯也說不上有多麼美味,這一頓卻是每個人吃的都很開心。
不過一頓飯之後,遠征小隊的士氣還是低落了下來,累了好多天的傭兵們橫七豎八圍繞着火堆橫七豎八直接裹着舊羊皮襖躺倒一團,雖然這條路逐漸沒落了,到現在都沒有遇上沙盜之類的危險,不代表就沒有危險,能抓緊一切時間補充體力,就是他們能活這麼久的無價經驗。
就連瞎老頭都是腦袋斜靠在了一處燒得漆黑的殘垣上眯了起來,武元慶這廝更是呼嚕聲震天。
傭兵中最年長,一個快五十歲的老傭兵,卻是找上了尚且還靠在鎮口研究地圖的侯傑身旁,老傢伙在傭兵中也是‘挺’特殊的,別人都是一身皮甲很了不得了,他卻是身上套着很古怪的白‘色’環圈甲,還有一頂帶着馬尾鬃的頭盔,如果不是甲和頭盔已經破舊不堪,一定很威武漂亮。
這老傢伙也是唯一一個不是保羅推薦進來的傭兵,似乎好久以前,侯傑就認識他。
“中護軍,不能再走了。”
正在看着地圖出神的侯傑一點都不意外的擡起頭看着他,卻沒說話,在侯傑探尋的眼神下,老傭兵喉嚨變得乾澀,卻依舊自顧自的陳述起來:“前方就是死亡鹽漠,曾經在這條路上,有着至少十三座城鎮,不過因爲閩國的原因,大批不願意信仰伊斯蘭教的‘波’斯人逃亡到天竺,如今,最後一座城鎮在這兒也被毀滅了。”
“我們缺少補給,水囊已經空了,食物也吃的就剩幾個餅子,原本計劃在胡蘭圖得到補給如今也變成了不可能,大人,喝駱駝血撐上兩天我們還能回到上一個城鎮,兩手空空我們可穿不過死亡鹽漠。”
“貝恩尼斯,鹽漠你曾經穿越過一次,你爲什麼要穿越這裡?”
看着老傭兵的眼睛,侯傑的反問讓這個蒼老老者恍惚了一下,又是黯然的催下了頭:“爲了逃避戰爭。”
“這一次是我的國家,我的最高君主命令本將向前,不論如何我也要越過卡維爾鹽漠,你,明白了嗎?”
蒼老滄桑的臉上再一次‘抽’動起來,沉默了好一會,老傭兵猛地一撫‘胸’後轉身就走,沒在與侯傑繼續糾纏,等他走遠後,放下地圖的侯傑卻又是一聲長嘆,頗有些自嘲的一笑:“嘿嘿,老子從來沒這麼偉大,不過是提一個傻丫頭還這一份她永遠想還的人情而已。”
月亮更高的升起,不過在沒有其他光源的高原荒漠上,整片大地卻陷入了濃郁的黑暗中,真是伸手不見五指,一絲光都看不到。
幾天以來的嚴重缺水,連排‘尿’都成了奢侈,偏偏晚上吃了點辣椒,保羅的四個托兒徒弟之一,一個黑黑胖胖的別羅人農民小子被‘尿’憋醒了,‘迷’糊着從幾個人抱在一起取暖的堆兒中間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轉身就往一旁溜達去。
靠在整個隊伍最外圍的殘垣上,就連侯傑都很恭敬的瞎老頭那雙早已不堪使用慘白的眼睛忽然也是劇烈的顫抖起來,片刻之後,瞎老頭忽然猛地蹦了起,用柺杖重重的敲打着地面,嘶聲力竭的嘶吼道:“都起來,都起來,有東西靠近了!”
剛剛‘迷’糊過去的侯傑立馬一個‘激’靈蹦了起來,想都沒想就拔出了橫刀大聲吼道:“全體起來,拔刀,迎敵!”喊完之後,侯傑狠狠一腳踹向了尚且呼嚕打得老響武元慶屁股後面。
兩個人的嘶聲竭力在傭兵羣中炸了鍋,三十四個傭兵全都是第一時間翻身起來,斜靠在牆角的李缺更是忽然從背後彈‘射’出來一長一短雙刀,一個軲轆滾到了人羣中央,不過緊張的左右探視片刻,周圍空無一物。
所有人頗有些埋怨看向侯傑,侯傑卻始終警惕不減,一面把尚且‘迷’糊的武元慶踹到人羣堆中,一面橫刀身前,左右警惕的打量着。
“救命啊!!!”
淒厲的聲音猛地從鎮內響起,火光搖曳中,剛剛去放水的倒黴小子哭喊着從剛剛躲去的角落中跑了出來,提摟着的‘褲’襠之間,一大片暗紅血液不斷向下流淌着,沒等跑幾步,身後忽然幾個黑影猛撲過來,直接把他拖倒在地。
與此同時,數以百計綠油油的眼睛‘蒙’地出現在了小鎮破損的建築中。
“啊啊啊!!!”劇烈的慘叫中,那個放水小子直接被幾張血盆大口撕扯開,淋漓的血,綠油油的內臟在他哭喊下全都一股腦兒噴涌出來,旋即被綠油油飢餓的眼睛主人大口大口的吞食。
“狼羣,快跑!”
拖着刀侯傑毫不猶豫的向後跑去,熟練的緊跟着他,李缺伸手還拖住了下哆嗦了的武元慶衣領子,狼羣已經見了血進攻了,這時候就是不靠着對峙能解決的。
這時候反應快慢也在傭兵中顯‘露’了出來,十來個人掉頭就跑,剩餘的明顯慢了一拍。
“哦,‘射’她!”眼看着五六匹狼已經衝到面前,年輕的傭兵斥候胡爾克不知道用哪族語言罵了一句,拔出彎刀絕望的就迎了上去,不愧是沙漠中常走的傭兵,銳利的彎刀第一刀砍進了狼脖子裡,第二刀批斷了左面狼的前‘腿’。
可惜,沒等第三刀劈下,後面竄上來的草原狼咬住了他的脖子直接將他猛撲在了地上。
沒反應過來的十來個傭兵轉眼淹沒在了狼羣中,慘叫聲,嘶吼聲半個鎮都能聽到,他們的死到底給剩餘傭兵爭取了時間,帶着麾下,侯傑焦急的跑到到了另半個鎮子。
“上房!上房!”
還真是個奇葩,瞎老頭嚷的第一時間,保羅已經領着他剩餘仨兒徒弟開溜了,這會兒倒是在胡蘭圖破敗的房蓋上看熱鬧的大叫着。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驚慌中的傭兵們如夢初醒,猴子一般拼命向左右街道邊破爛的房子翻身而上。
別看瞎老頭是個盲人,這會兒居然比傭兵們都要敏捷,早早的飛躍上了房蓋,目送他脫線,侯傑剛剛想自己也爬上去,一頭吭哧吭哧的喘氣聲又是讓他無奈轉身回了去。
“快,上!”
頂着武元慶‘肥’墩墩的屁股,就算在旁遮普軍中歷練了兩年多,侯傑都是吃力的腦‘門’上直淌汗珠子,好歹把武元慶舉了上去,喘着粗氣,侯傑剛要換一股勁兒,冷不防上了房的武元慶驚恐大吼起來:“猴子,小心背後!”
驚愕回過頭去,一頭格外健壯的獨眼老狼躍起的身影猛地映入侯傑眼簾,這畜生居然也通靈了,一直跟在發號施令的侯傑背後。
“該死!”心頭髮涼,侯傑卻毫不猶豫抓向橫刀。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