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的緊張氣息凝聚在閩國大軍頭上,甚至李捷都做好犧牲數千的代價來換取這座要塞,人口二十多萬的大城,結果卻是這麼個戲劇性結局,僅僅射了一排弩,拋射了幾桶油,勸降幾次叫囂殊死抵抗的巴士拉就投降了。
兵不血刃,閩國就拿下了這裡倒是讓原本做好拋頭顱,撒熱血,浴血奮戰來獲取軍功獲得地位的左領軍衛將士們鬱悶不已。
不過拿下城池,李捷卻高興不起來,巴士拉如此輕易投降,並不是閩國大軍一個個長得青面獠牙多麼嚇人,實際上卻是巴士拉的守城軍隊主力幾乎被徵調一空。
城上阿拉伯帝國的旗幟不少,實際上守軍卻是敲詐勒索百姓一個頂倆,打仗就熊包,從貧民階層徵調的波斯步兵,阿拉伯軍以及波斯人主力,伊斯蘭化的阿扎丹騎士階層至少三萬守軍被撤離一空。
逐城逐地的打爭奪戰李捷根本不在乎,攻城誰能抗住火藥,一城一地的爭奪也沒那麼多心機與花俏,拼的就是實力,可如今閩國侵入阿拉伯腹地半個月了,連一場像樣的大戰爭都沒打過,所有的阿拉伯主力軍隊都向後退卻,就宛若一條毒蛇在附近肆意的窺視着那般,令人不自在。
而且尤其是看着這滿城的人,在層層疊疊的大軍扈從外延,一個個躲在街道兩旁透過門縫窺探來的巴士拉人仇恨與敵視根本掩蓋不住。
“孤勸降了三天,爲什麼不投降?”
剛剛出城投降的波斯胖子是個絲綢之路商人,曾經跑過閩國,也跑過長安,因此巴士拉的守軍才選舉他爲投降使者,進城後這胖子也獲准了跟隨李捷馬後步行的殊榮,這會聽着李捷不悅的哼聲,波斯胖子滿臉大鬍子都被油膩膩的汗水打溼了,如果不是李捷沒有停下腳步,他差不點就跪地上了。
“殿,殿下恕罪,都是大毛拉艾哈賣提,不對,都是逆賊艾哈賣提惹的禍,在帶着阿拉伯狗退出巴士拉城之前,他命令清真寺的各個長老出來宣誓神諭,說閩國天軍是魔鬼易卜拉欣派出的邪惡大軍,在閩國統治下的穆斯林都會被沾染上不純潔,所以,所以愚民們這才狗膽妄圖抵禦殿下天軍。
”
“那爲什麼孤一攻城,就投降了?”
說到這兒,波斯胖商人則又變得滿是膽怯與鬱悶,本來就不流利的唐語變得更加磕巴
。
“是,是殿下的神火太厲害,愚民們覺得比火獄的火還要厲害,嚇怕了,就趕緊投降了。”
李捷聽的不置可否,身旁護駕的贊婆則是不屑的哼了一聲:“原來你們的神也不是這般神通廣大,你們也怕死啊?”
尷尬的撓了撓後腦勺,商人鬱悶的低頭不在做聲,李捷也沒再繼續問些什麼,沉默的騎着馬緩步向前走着,草原的馬王二狗這時候已經很老了,對這滿城冷漠與敵視卻似乎依舊敏感,一路上不屑的噴着鼻響,閩國一行的目標是城中心的波斯行宮。
雖然統一在薩珊王朝旗下,波斯人實際上卻沒有華夏那一般大一統,位於波斯沙汗沙麾下,還是有着大大小小相對獨立得王國的,在伊斯蘭化後,這些王宮也被保留下來成爲阿拉伯總督行宮。
不過在沉悶中剛走到一半,十字街口出忽然有十來個波斯人卻是跪在了街上攔住去路,爲首的還是個小孩子,穿的比較華麗,捧着一個土籃子頂在頭上,籃子裡滿是椰棗瓜果與薰餅,其餘人也帶着不少糧食特產,看着這一幕,李捷禁不住驚奇的挑了挑眉頭,胖波斯商人趕忙小跑着到了前方,一肚子糾結的操着波斯語小聲詢問起來。
片刻後,這胖商人卻是鬆了口氣小跑回來,點頭哈腰的如同日本鬼子翻譯官那樣笑嘻嘻說着:“殿下,是這樣的,那孩子是本城貴族子弟,後面那些是他的家人,如今天軍到來,孩子帶了些食物前來勞軍,我巴士拉人一片熱心,還望殿下不要拒絕!”
華夏講究的就是師出有名,百姓簞食壺漿,這簞食壺漿規模雖然小了點,但在滿城冷漠中,好歹是一個良性開端,李捷也是露出點輕鬆點了點頭。
護衛在前面禁軍裂開一條口子,孩子與其家人小心翼翼的捧着食物籃子上了前,那孩子倒也俊郎,應該有阿拉伯血統,白頭巾下光潔的臉蛋,高鼻深目,湛藍色的眼眸如同清水那樣,似乎還帶着緊張,孩童顫抖的把頂在腦袋上籃子費力的遞了過去。
“不用緊張,孤是帶着文明來的,希望與阿拉伯還有更遠的人民分享華夏的文明……”
面含笑意,李捷笑的如同鄰家大哥哥那樣俯下身,一面接過食物籃子,一面慈祥的柔聲說着,但就在這時候,二狗忽然人立而起,希律律的向前猛踢着蹄子,驚得小男孩想後踉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控制住馬,李捷卻又狂怒無比的指着一行獻食物的波斯人怒聲吼着:“把他們全都抓起來
!”
不管多麼驚愕,贊婆一行不假思索的衝上前制住了小男孩,咣郎的一聲輕響,周圍的護衛這纔看清,一把帶着血絲,湛藍的匕首掉落在了地上,悠悠的藍光,明顯淬了毒。
當下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一大羣護衛包括長孫織與楊心怡幾個王妃都是把李捷圍的團團轉,還好,雖然腹部的皮甲上多出一大道劃痕,但沒有劃破,傷口卻是在馬王二狗的背上。
也不知道行刺的波斯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毒,僅僅一小會,一米多肩高雄壯如二狗都是無力的跪伏在了地上,碩大的馬頭擱在同樣跪坐在地上李捷懷裡,卻是依舊似乎傲慢的噴着鼻響,似乎在嘲笑李捷這個菜鳥主人這般不小心,又得自己救他一命,人與馬的感情甚至超過了人與人,靜靜地看着這一幕,就連贊婆這樣的粗漢子都是屏住呼吸,那個孩子以及其他波斯人婦女老頭還在怒罵着易卜拉欣,這時候可沒人再體諒他們,幾拳腳過去按在地上,嘴裡塞滿了泥土後還是沒了聲音。
事發的太突然,等軍醫扛着藥箱過來時候,二狗已經徹底沒了生息,李捷卻依舊靜靜地抱着碩大的馬頭,一直過了好半天沒有撒手,最後,還是吐蕃草原漢子贊婆忍不住低聲的勸慰過來。
“王,二狗追誰您征戰了一輩子,最後在護主中捨身而亡,他死的像一個武士般偉大,您應該爲他而高興,不要再悲傷!”
似乎終於醒過神來一般,李捷也終於晃了晃頭站了起來,回頭看向被按在地上尚且掙扎怒罵的波斯刺客兩眼,輕輕的命令了出來:“就在這兒,坑殺他九族!”
禁軍沉悶的拖着十來個波斯刺客,包括那個小男孩到了一旁甄別起來,回頭看了看擔憂的護衛以及家人們,李捷則是再次擺了擺手:“我們不去巴士拉行宮了,帶上二狗,我們出城!”
侍衛讓出了一匹馬,重新跨上馬,剛要回頭,李捷冷不丁卻又是一伸手,指着那個已經嚇趴下的波斯胖商人再次命令道:“還有他,帶上他的所有親朋好友,我們出城!”
眼看着閩國軍隊已經在堅硬的十字路口挖起坑來,胖商人禁不住翻起了白眼一下子暈了過去……
城外,一大叢火焰烈烈燃燒下,龐大的突厥馬王也是轉眼變成一捧灰
。
“郎君!”
溫柔的臂膀忽然環抱在李捷背後,不用問,長孫織,這麼多妻妾,這個時候最理解他,也敢於過來的只有她了。
“放心,我沒事,只是有些感觸而已,二狗我日後會帶着他,我死在哪裡,他就葬在哪裡。”
“嗯。”頭貼在李捷背後,長孫織僅僅是輕輕答應一聲,就不再出聲,兩個人平靜的膩了一會,李捷這才拍了拍長孫織的手離開她懷中,對着在一旁等的有些急了的王玄策點了點頭。
“傳令給各路大軍!包括席將軍的北路大軍,立馬停止前進,就地向巴士拉靠攏,以往佔領的城邑,非戰略要地一律放棄,各部小心警惕,不得冒進!”
一面快步走着,李捷一面急促的說着,聽着王玄策卻是臉色大變,跟在後頭驚愕的問道:“殿下,權,全都放棄?那,那可快趕上八閩大小的肥沃土地,都是耕地!”
“沒錯,全部放棄!”李捷卻是斬釘截鐵的說着:“先去安排傳令,一會諸將會議上我會解釋!”
“喏。”
王玄策不甘心的去發佈命令,沒等李捷走進中軍大帳,冷不丁附近又是陣陣哭聲傳來,眼看着李捷到來,剛剛出來投降的胖波斯人殺豬一樣跪俯着哭訴着蹭了過來,一把抱住了李捷大腿。
“殿下您聽我說啊!小的真不知道那個小雜毛小雜種他是刺客啊!您要相信我,小的是心向天朝的!”
看着胖商人差不點沒掏肝拿腎證明自己了,李捷卻是乾脆的點了點頭。
“我相信,你沒那麼大膽子。”
頓時,胖商人的哭訴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溜圓看着李捷,您相信,還把我一家老小親朋好友抓來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