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鐵鍬不斷插入結實的土壤中,一個大坑轉眼被挖好,那個差點要了李捷姓名的小男孩滿是恐懼與絕望的被推搡着,不光是他一個,跟着他來的還有十一個波斯貴族,三百多男女老幼,巴士拉的街區是按照氏族,部落分佈的,一塊正好一個大家族,一個都沒跑了。
“安提柯,你這個雜種,就應該讓你跟着你那雜種父親一塊兒去死!”
“饒命啊,我烏斯季可是天朝的,這巴士拉城誰不知道!”
可不是人人甘心就死,死囚中又鬧起來內訌,互相侮辱怒罵着,求饒着,如果不是被綁成一串,說不定都打起來了,可惜,負責行刑的禁衛軍卻一點憐惜都沒有。
這幫混蛋差點謀殺了閩國的天,凡是有此血脈的,都該死!
這一次刺殺讓李捷想明白了兩個重要的事情,第一就是他是來征服的,所以不要期待征服地當地人會像華夏百姓對自己的順從與擁護那樣,該鐵血鎮壓的時候就一定不能手軟。
坑挖好了,推搡着死囚,禁衛軍粗暴的把他們都踢了進去,那小男孩直接被壓倒了最下層,一鍬一鍬土蓋上去,所有怒罵也都變成了哀求……
土填滿了坑,還能看到點點蠕動,閩國的禁衛們又拿出了水泥,把上方抹平,這種恐怖絕望的死法,不光看的附近街區波斯氏族毛骨悚然,更嚇得附近一大羣胖子滿頭油汗,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還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那個刺客小男孩的親戚們不少都是帥男,放到後世都是男神標準,而開城投降的波斯商人,他的親戚朋友全都是胖子,胖得流油那種,眼看着大馬路路面被水泥封死了,一羣胖子悲催的揪住了開城投降的胖子,一個個跟拼命般的血紅着眼睛嘶吼着:“陳冠西,你究竟幹了什麼惹怒天朝的事?讓至高無上的王把我們都抓來了!”
“吾等願意獻出全部家產,求閩王饒命啊!”有的胖子商賈,到現在還沒從恐怖的陰影中回過神,乾脆跪在了地上腿兒發軟的求起情來。
投降的波斯商人中文名字取得倒也精妙,他第一次去長安是住在一戶姓陳的商戶家中,他戴的帽子還是西方樣式的,所以叫陳冠西,可此時這位陳老溼也沒有了手拿“照相機”那種霸氣四射,同樣滿腹悲催個哭喪着臉拱了拱手:“閩王命我等聚在一起,是讓我們組成一個新行會,我出任會長,把巴士拉管起來。”
“有這好事?”
大約二十來個商人,陳冠西的親朋好友們這會兒眼睛又是瞪得溜圓,別看他們有錢,在阿拉伯人統治下根本沒有做官的機會,原本是帶着送死態度來的,卻是這麼個好消息,難怪這幫商人驚訝的的長大了嘴巴。
“好消息?”
一聽這幾個字陳冠西差不點沒哭出來,悲催的握着腦袋吼着:“每個月閩王讓巴士拉城繳納一萬第納爾稅金,每年各種糧草特產進貢一大堆,少一個,就換一個十字路口把我們也埋了,這叫好事?”
再一次,一羣大商人聽的目瞪口呆……
其實巴士拉有二十萬人口,附近靠近幼發拉底河還有着肥沃的土地,物產豐富,還有着發達的手工業作坊,便利的同上環境,經營好了,一個月五六萬第納爾也是不成問題,唯一考驗的,就是一羣商人能不能把城市各個部落勢力統籌起來。
五六天時間內,爲了自己不被埋在十字街裡頭,一羣商人也終於發狠了,在閩國下,被俘虜的波斯兵全都被放歸成了巴士拉警察,偌大的巴士拉城被他們劃分成了片兒,每一片的家族部落負責生產什麼,一個月交多少錢,出什麼貢賦,剛開始還有波斯的舊官吏貴族瞧不起他們一羣商人,被如狼似虎的巴士拉警察部隊上門抓了十幾個埋進十字路口裡,頓時,整個城市都變得服服帖帖。
最重要的是,巴士拉人恨也恨到這羣商人頭上,自然而然的把閩國略過去了。
幾天時間內,巴士拉也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幾個商人把城市當成了個打的行會企業,每日該種田的種田,該生產原料發展手工業的也忙活的團團轉,無形之中效率倒是提升了。
如此這般,雖然不是閩國直接統治了巴士拉,卻也提閩國節約了大批行政管理與駐軍的成本,而後一點在這個時候尤爲重要。
這也是李捷發現的第二點。
雖然建立了龐大的阿拉伯帝國,阿拉伯人,本質上還是一個遊牧民族!遊牧民族的本質就是打不過就跑!
從戰略部署上就能看出,雖然穆阿維葉等貴族佔據了大片土地,農耕定居了下來,可絕大部分阿拉伯人還是遵循着第二代哈里發艾伯爾立下的法律,貝都因人不得佔據土地,務農或者經商,他們在農業區與沙漠邊緣就地建設軍營,遊牧,一方面保證了阿拉伯人與當地人的隔離,一方面也保持了阿拉伯人的機動性與戰鬥力,這纔打下來若大帝國八十七年,阿拉伯大軍戰鬥力依舊銳利。
這種情況一直要持續到倭馬亞王朝中期,那時候阿拉伯人才會被龐大的帝國腐化下來,爲了爭權奪利而鬧得民怨沸騰叛亂四起,幾次遠征拜占庭的失敗又讓帝國元氣大傷那時候攻伐阿拉伯人才是最好時機。
可惜,李捷等不起幾十年。
如今阿拉伯人的戰略就是後撤,一面把散落在美索不達米亞上的軍事力量收攏,一面把一座座城池毫不吝惜的丟給閩國作爲包袱,不斷削弱閩**力,吸引閩國在龐大的阿拉伯國土上不斷前進,然後抓住機會一舉擊敗被削弱到極限的閩國。
阿拉伯人對於其他遊牧民族還有個天然的優勢,那就是伊斯蘭教信仰,波斯統治時期曾經像天竺種姓一般把人分爲五等,長期波斯與拜占庭帝國爭霸戰中,沉重的賦稅又全都壓在了美索不達米亞人頭上,歸附了伊斯蘭教這兒的居民天然就對阿拉伯人有親近感,要是維持一個廣袤的後方,必定牽扯閩國更多的兵力。
這條計謀阿拉伯人擊敗在敘利亞的拜占庭大軍就曾經用過,先期放棄了一切佔據的城市,連大馬士革都被放棄了,吸引拜占庭軍隊深入沙漠,最後在太巴列湖附近的慕雅克河畔進行會戰,一舉擊潰了兩倍於己的拜占庭大軍。
正是巴士拉這座冷漠而敵視的城市讓李捷看清楚了這一點,斷然下令全線收縮,放棄了曾經佔據的土地,對於農耕民族來講,這也需要偌大的魄力。
五天時間內,除了遠在興都庫什山脈一帶的席君買部,左中右三路大軍以及中軍後軍都趕到了巴士拉城下,加上民夫浩浩蕩蕩多達二十五萬人,連成片的軍營嚇的巴士拉人瑟瑟發抖。
當然,中軍大帳裡也要被吵翻了天。
“殿下,爲什麼叫我等回來啊?差一點俺就把那個滿嘴噴糞的阿拉伯胖子腦袋摘下來!”嗓門最大的莫過於藥格羅了,多年在閩國旗下放開了打,他也變得性烈如火。
“是啊殿下,那可都是上等良田啊!比關中的土地還要肥沃,怎麼能說放棄了就放棄了?”相比之下薛禮則是心疼的直哆嗦,猶如守財奴葛朗臺那樣,哭喪着臉說着。
兩幫人幾乎代表了李捷麾下兩個態度,關中河洛出身的將領心疼土地心疼的要死,一幫突厥,契丹,靺鞨女真將領則是嚷的打得不夠痛快,也是,像如今這麼容易的攻城略地可不容易碰到。
兩方吵的中軍大帳都直晃,聽的李捷腦門上青筋直跳,終於忍無可忍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都給老子閉嘴!”
閩王一發飆,帳篷裡的驕兵悍將當即鴉雀無聲,屁都不敢再放一個,指着鬧騰最歡的藥格羅,李捷就是怒聲吼道。
“孤決定走庫法,直奔美索不達米亞首府泰西封,如果那裡還沒碰到阿拉伯帝國主力,就去塞琉西亞,就去安條克堵住穆阿維葉的後路,到時候阿拉伯人鋪天蓋地,就怕你們殺到手軟!”
一幫草原將領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夾着尾巴表示恭順,擺平了他們,回頭看着還是心疼的跟閨女被別的男人領走了那般農耕民族將領,李捷也是嘴角抽搐了幾下,方纔無奈的說道:“至於這裡肥沃的土地,只要打敗了阿拉伯人,這裡就都是咱們閩國的,用不着心疼。”
有了這個解釋,獨孤損,薛禮等將領臉色這纔好看了點,圍着地圖,一羣將領也這纔有心思商討起下一步如何進軍,爭奪先鋒的職位不亦樂乎。
不過看着看着地圖,一旁的閩國相王微卻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殿下,如果我軍選擇不再佔領地方,直插過美索不達米亞平原,我們的後方怎麼辦?補給線太長了!”
這話一出,正說的興高采烈的閩國上下禁不住再次啞然,地圖上,李捷計劃的行軍路線幾乎是一條直線,長達兩三千里,正下方還是廣袤的阿拉伯沙漠,貝都因駱駝騎兵隨時可能從後方截斷閩國的補給線。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長平大戰,四十五萬趙軍被五千秦軍截斷補給線後困守四十三天,終落得個全軍覆沒,盡數被坑殺,不光如此,歷史上不知道多少強悍的軍隊都是敗亡在補給上。
這下就糾結了,如果一味佔領,大下個廣闊的後方,閩國充足的兵力就會被分割削弱,有失敗的危險,如果不去佔據,補給線太過漫長也是件危險的事,看着西亞地圖,李捷禁不住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