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淨水湖北面忽然出現大批騎兵,已經和叛軍先鋒騎兵匯合了!”
漢故城前,一個又一個斥候騎兵不斷帶來新的壞消息,站在火熱的挖坑工地上,李捷聽得越來越是憂心忡忡,難怪突厥叛軍能放任自己帶着五千豆腐兵在草原上到處亂溜達,難怪阿史那思摩領着汗帳騎兵這麼多天一次攻擊都沒遭到。
一方面突厥可汗和大唐的威嚴起了些作用,一方面,特麼人家乾脆就是誘敵深入啊!
更令李捷發愁的是,寒冬臘月,缺少挖掘工具,哪怕一萬多人一起動手,城牆缺口處也不過才挖出了個淺淺的陷坑,與李捷要的可以阻擋住底敵人騎兵的壕溝相差的可是太遠太遠!
“藥格羅!碣石突利溫!讓人再加快點!”滿心焦急,從漢代夯土城牆跳下去後,李捷又是急三火四的嚷了起來,不過正在監工的藥格羅卻是苦笑湊上了前。“殿下,快也快不起來啊!要不,讓那些突厥人也來幫忙吧!”
那些突厥人,說的就是抽調出來的各部落戰士,躊躇的看了一眼遠處已經從騎兵降爲步兵,正按着李捷的方法練習隊列那一羣羣傻乎乎突厥人,想了想,李捷卻又是搖了搖頭,無奈拒絕道。“那可不行,城區內地形複雜,守城還需要把他們訓練出來呢!”
“你們,儘量加快吧!能多塊,就多快!”
熱火朝天的挖坑中,轉眼又是一上午過去了,大約是下午兩三點十分,似乎包圍終於完成了,站在破損的漢故城城頭,李捷終於看到了突厥叛軍的身影,夕陽斜射下數不清的突厥騎兵從東,南,北三個方向緩緩運來,各色各種旌旗匯聚成了一片海洋。
尤其是夕陽斜照下,高高豎立起的騎槍矛尖在陽光下反射出了耀眼的寒光,刺得李捷眼睛都忍不住眯了一下。
黑雲壓城城欲摧,現在李捷是真真切切體驗到了那種氣勢。
山一般從地平線上壓過來的騎兵,讓下面挖坑的突厥部落老弱也是一陣喧譁紛亂,下面的突厥部落兵竟然一時間彈壓不住了,就在李捷皺着眉頭想要下去的時候,忽然一隻響箭呼嘯着射了出來,挖坑隊伍中鬧得最歡的那個突厥老男人直接冒出一團血花跌進了坑裡。
“突厥可汗再此,誰敢放肆!”
尖銳的突厥語吆喝聲中,拿着寒光閃閃的長槊,大批黑鐵甲汗帳騎兵圍了上來,看着銳利的鐵甲對着自己,亂哄哄的突厥人也終於安靜了下來,恐懼之下甚至有人拿着木棍更加賣力的挖掘起來。
李捷身旁,一身金甲的俟利泌可汗也是慢悠悠的爬上了夯土城牆,看着李捷拿着半個望遠鏡直髮愣,阿史那思摩那張長長的蘿蔔臉上不僅滿是興趣,好奇的伸過手問道。“朔王賢侄,借我用一用成不?”
“嘖嘖,還真是有趣!”拿着望遠鏡,對着遠遠圍過來的突厥叛軍騎陣,阿史那思摩嘖嘖有聲的吧嗒嘴說道。“某刺,謀落,沙博羅,憲馬,呵呵,西面幾個大部落都來反對我,反抗大唐了,嘿,竟然還有薛部落的族兵也來了。”
薛延陀,顧名思義,由薛,延陀兩個部族構成了主題,看着最左面的金雕大蠧,李捷無奈嘆息一聲,您老還知道啊。
“這仗賢侄準備怎麼打?”看了一圈後,阿史那思摩忽然放下望遠鏡,饒有興趣翹着最上面兩捋小鬍子問道,看着遠處密密麻麻如雲的突厥騎兵,李捷是頭疼的敲了敲腦袋無奈回答道。“還能怎麼打,利用手頭一切資源守城唄,三面佈置陷坑,北面預留通道,憑城牆陷坑以對敵,關鍵時刻騎兵出城打亂敵攻城秩序。”
典型的中原戰法了,聽着李捷的敘述,阿史那思摩還是那麼面含笑意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旋即竟然轉頭下去了,頓時讓眼巴巴的李捷急了,剛剛他着重說騎兵支援,目的可就是阿史那思摩的汗帳騎兵,這麼走了算什麼啊?
“哎,懷化王叔……”在後面,李捷就是緊一嗓子,不過頭都沒回,阿史那思摩依舊瀟灑的比了比手說道。“朔王賢侄放心,你就安排着打就行,需要幫忙時候當叔的我也不能看賢侄受欺負不是?嘖嘖,這新羅婢是在太有味道了,朔王賢侄你慢慢安排,老叔我先回去了!”
“我靠!這都火燒眉毛了還不急!”看着阿史那思摩真轉悠悠回了他的狼頭金帳,李捷又是鬱悶的直蹦高,不過兩人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阿史那思摩不蹦,他李捷卻不能不蹦,回頭看向密密麻麻的突厥叛軍,他又頭皮發麻的忍不住哀嚎出來。
“尼瑪,我就過來當一個送信的,憑什麼啥髒活累活都丟給我啊!”
草原上的震動又是持續了半個時辰,越是龐大的軍隊調動的卻是越慢,鬧鬧哄哄老半天后,圍着漢故城百多米外,一圈一圈的突厥氈包也是搭了起來,似乎覺得今天太晚,突厥叛軍並沒有一上來就開始進攻。
這面搭建着營帳,另一頭,七八個突厥老頭卻是跑到了城下,烏魯烏魯的就喊着李捷聽不懂的突厥語。
“哈哈,真是好笑,我家主上是突厥可汗,只臣服於天可汗的偉大王爺,這幫傢伙居然讓我家主上投降去薛延陀,說薛延陀能給與高官厚位?薛延陀是什麼玩意?當年我突厥的狗而已,謀刺謀落人還真夠墮落的。”
阿史那思摩走了,剛剛那個幫忙彈壓的汗帳千夫長卻沒有走,站在低於李捷位置矮一截的城牆上,千夫長咄陸發晃着腦袋上的唐貌盔白羽,不屑的建議道。“殿下,不若我帶人下去,把幾個滿嘴噴糞的老狗宰了?”
這話倒是讓李捷一愣,聽他這個口氣,儼然就是聽自己的了,心頭一喜,李捷卻對這個建議搖了搖頭,揮手對着對面突厥大營指了指解釋道。“別的突厥氈包都是就地直接就地搭建,那一片的卻是被慢悠悠移過來的如果我沒猜錯,裡面肯定藏了伏兵,不能上了這些叛徒的奸計。”
李捷的話讓咄陸發也是意外了一下,不過這小子卻是個實幹派,直接扯着嗓子嚷嚷了起來。“幾個老狗別嚷了,我們朔王已經是破了你等奸計,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你在氈包裡藏了伏兵!”
一句話幾個突厥老頭啞了火,李捷卻差點沒從城上掉下來,原本這些突厥叛軍還不知道自己呢,這下好了,他也跟着暴露了。
果然,一陣騷動後八個突厥個部落長老全都打馬回了營帳,不一會,藏在氈包中的突厥伏兵也是牽着馬灰溜溜的賺了出來,看的咄陸發當即興奮地回頭恭維道。“果然有伏兵,殿下真乃神人也。”
“神人嗎?呵呵~”聽着恭維,李捷卻是無精打采,搖搖晃晃的鬱悶答道,心頭卻是在腹誹着,尼瑪,老子要是神人,哪怕是西方鳥人都行,老子就早飛回長安了!
天色漸暗,突厥營地中飄起了渺渺炊煙,漢故城中,忙碌了一天的突厥小部落老弱還有訓練中的突厥戰士也都停了下來,紛紛就這火堆,吃起了風乾肉,各種乳酪,喝着馬奶子,亂亂哄哄中李捷卻是一點胃口都沒有,無奈的站在城牆邊。
坍塌的漢故城缺口實在是太多,下面挖的陷坑現在才一米多深,實在是沒什麼用處,外面密密麻麻的突厥叛軍明天可就要攻城了,憑這破地方咋守啊!
“喂,吃一點吧,你可是三軍主帥,你要餓倒了,我們怎麼辦啊?你可是答應過我,永遠不會把我給別人的!”
語氣還是那麼衝,不過依舊透着關心,裴瑩那丫頭捧着一盤烤羊肉就湊了過來,昨天一通“懲罰”,兩個人的關係倒是又拉近了不少,不過看着她含情默默的大眼睛,李捷卻是嘆息一聲搖了搖頭說道。“我吃不下,這樣吧,在我營帳等我,疑惑我們一起吃可好?”
“說話算數啊!”點了點小腦瓜,裴瑩卻沒走,依舊陪在李捷身邊,看着他犯愁的對着淺淺的陷坑,這丫頭也是跟着一起犯愁,瞪了好一會,又是氣呼呼的說道。“真是的,這天氣太討厭了,滴水成冰的,把土凍得這麼結實!要是土再軟一點該多好。”
“是啊,滴水成冰的,弄得梆硬的。”也是毫無意識跟着複述了一遍,不過突然間,李捷的眼中卻是猛然一亮,高聲叫道。“對啊!滴水成冰!我怎麼沒想到!”
“丫頭你真是我的福星!”興奮地嚷了一聲,李捷上前就抱起了裴瑩,在她紅彤彤的小臉上狠狠親了一口,旋即在這丫頭傻傻的目光中對着還在挖坑的突厥老弱就是高聲嚷道。“別挖了,聽我命令,把一切容器收集起來,破冰打水!”
捂着小臉,裴瑩傻了好一會,這纔看着李捷忙碌的背影氣呼呼的踱着小腳嚷道。“真是的!說話不算數,說好了一起吃飯的!”
喧囂中,漢故城又是一晚上沒睡,鬧騰的附近突厥大營也跟着嘈嘈嚷嚷個沒完,很晚才能入睡,第二天早上,前沿的突厥叛軍都是揉着眼睛才被懶洋洋出了營房,不過沒過幾秒,這也人就忍不住呆了。
昨天還老太太豁牙一般的破舊漢故城,今天卻變成了城牆整齊,迎着初升陽光,燁燁生輝的藍城。
“誰能告訴我,這特孃的是怎麼回事!”叛軍帥帳門口,眺望着眼前威風赫赫的藍城,薛延陀特使薛努爾特勒乾脆破口罵出聲來,其餘幾個叛軍主要人物,謀落兀突骨,沙博羅圖裡發,還有某刺部落過來的幾個長老同樣忍不住苦逼的把原本就滿是皺紋的腦門都擠成了黃土高原。
這可不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