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塔山隊率不發暈,跟着馬隊常來搗亂的那個雍容華貴貴婦人身邊,他的上司旅率,團率,校尉,都尉全都來了,尤其是旅率張鵬還黑着一張臉,要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一面嘟囔這紈絝子弟後臺這麼硬,焦大林一面比剛剛李讓的姿勢還要標準一個立正。
“塔山堡第二隊率焦大林見過上官。”
“你,帶人就地警戒,不許任何人靠近!”
“喏!”
五十人一隊形成了個包圍圈,遠遠看着,焦大林看不順眼那個貴婦人還有有些眼熟的年輕人則是自顧自走到中心,挽起了他看的更不順眼的紈絝子弟李要強。
“頭兒,這,究竟是誰啊?公然干涉到了我們軍隊內部來,就算是宰相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吧?”
閩國繼承了大唐將率兵不統兵的傳統,就算一般將軍的封號都是經常變換,其他文官公然干涉軍隊內部更是找死,一肚子鬱悶,焦大林終究耐不住好奇問了起來,一個問題問的旅率張鵬卻是直翻白眼。
這功夫,他倆的頂頭大上司,邊防軍統軍都尉謝川又是大步流星走了過來,慌得兩人趕緊一個立正目不斜視。
不過哪怕在阿拉伯遮天蔽日的騎兵浪潮下都面不改色,朗朗硬漢謝川,這一次卻跟便秘了一般滿面糾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焦大林,半天都沒說話。
盯得焦大林都有點發毛了。
“你,過來。”
終於,謝川勾了勾手指,在張鵬祝君好運的眼神中,焦大林頭皮發麻的跟了過去。
蹲在一個角落中,左右瞅瞅沒人,謝川才重重把住了焦大林的肩膀,鄭重的按住他說道:“老焦,這一次不管那位……,不管那個李要強萬一要留在你隊裡,日後你一定要善待他啊!”
“爲什麼啊!”一提這個,焦大林就不願意了,他的麾下,將來還要跟着他效力沙場博個富貴呢,他可不滿意如今一個小小隊率,怎麼願意要個拖後腿的紈絝?更何況,有了這個紈絝,將來指不定功勞全被他搶去了。
臉一黑,謝川虎着臉就低聲吼道:“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這是軍令,哪兒這麼多廢話?”
“可是,頭兒,總得告訴我那小子是誰,讓我心裡有個底兒吧。”
苦着臉,焦大林說的倒是在理,可惜一句話卻讓謝川再次糾結起來。
“頭兒,我焦大林好歹跟隨您多年,我什麼口風您還不知道嗎?”
眼看有戲,焦大林還真是趁熱打鐵吹起了耳邊風,拍着胸脯咚咚說道:“當年被高句麗人抓去,拷打了小的三天呢小的都什麼都沒說,您告訴我,泄露一個字我就天打雷劈,死於蠻子刀槍之下……”
“行了行了。”煩躁的擺了擺手制止住這小子滿嘴跑火車,謝川煩悶的擺了擺手,焦大林立馬樂顛顛的把腦袋貼了過去。
伸手指了指還在圈中密探的英武年輕男人,謝川的聲音幾乎壓到了最低,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說道:“那是閩王!”
“閩……”
被宰了的雞一樣聲音戛然而止,一瞬間捂住嘴焦大林粗壯的大臉就變得煞白……
“真的沒事嗎?有沒有餓到,有沒有凍到,那個混賬軍官是不是欺負你了,跟娘說,娘去宰了他!”
患難才見真情,李讓出事後,平日裡最大大咧咧得長孫織,母愛卻是一股腦爆發了出來,絲毫不顧及的摟着李讓,問長問短個不停。
被抱在懷裡,李讓自己倒是頗爲窘迫左右看了看,生怕被自己同僚看到,好不容易纔推開長孫織的懷抱掙脫出來,李讓頗爲鬱悶的小聲嘟囔道:“母后!孩兒很好,在這裡呆的也是很好,用不到您擔心了。”
“這樣纔像個男子漢,要有擔當!”笑眯眯的站在一旁,李捷倒是頗爲滿意的點了點頭,可旋即卻被長孫織一個大大的白眼秒殺了,又是疼愛的把李讓摟在懷裡,長孫織關心的喃喃說道:“母親這就帶你離開這裡!再不讓你受苦!”
“啊?孩兒,孩兒不想走?”又是驚愕的掙脫出來,李讓慌忙到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拒絕道:“孩兒在這裡呆的很好,母后,真的不用您擔心了!”
“胡說!這裡窮鄉僻壤,荒郊野嶺,有什麼好的?放心,這次母親一定會帶你走,沒人敢阻攔!”
說着,長孫織還苦大仇深的重重瞪了李捷一眼,瞪得李捷直鬱悶縮了縮脖子,又不是他想把自己兒子送來受罪的。
“母親,孩兒真的不想走,求您了!”
“爲什麼?”
李讓凍得通紅的小臉上滿是真誠與懇求,終於讓長孫織愕然了,頭上的步搖直晃,長孫織抱着李讓肩膀驚愕的問着。
“因爲在這裡,孩兒纔看到了真正的世界!”展露出了微笑,李讓溫馨的向周圍指了指。
“以往在宮裡,看到的都是嚴厲的師傅,冰涼涼的大臣,還有一個個緊張兮兮的內監宮人,除了書,讓兒沒有一個朋友。”
“他們,他們把讓兒當做真的朋友!讓兒還看到了外面真正的世界,知道了孔聖爲何發出不教以民戰,是爲棄之的話語真諦。”
“求您了,就讓我留下吧母后!”
抓起長孫織的衣袖,李讓難得孩子一樣撒起嬌來,看着他凍得通紅的臉與身上硬邦邦的小兵盔甲,長孫織卻是爲難的看向了李捷。無奈嘆了口氣,李捷也是大步向前,按住了李讓的肩膀。
“讓兒,你想清楚,這一趟大父與你阿孃有要事去做,很可能好長時間都不回來,如果你要留在這裡,就必須待在這裡好久。”
“嗯,我已經想清楚了!”
看着李讓鄭重的點了點頭,李捷也是感慨的嘆了口氣,移開了手,又去拍了拍長孫織的肩膀。
“蘿兒,兒子長大了,有權利追求他的快樂,不要限制他的想法了。”
“哼!”
又是一聲冷哼噎的李捷直翻白眼,長孫織卻是關切的脫下了身上披着的白狐袍,關切的披在了李讓的身上,還是那麼溫情耐心的吩咐道:“讓兒,一定要注意身體,想吃什麼,用什麼,就去買點,看上哪家小姑娘也不用客氣,上去搶來就行,能跟我兒子是她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有什麼苦,受什麼委屈,給娘寫信,娘這就回來幫你收拾他!還有……”
什麼叫慈母多敗兒,李捷算是見識到了,跟着李讓聽的一起直翻白眼,長孫織這才終於意猶未盡的停下嘴,戀戀不捨的拉着李讓的手向後退去。
對李讓鼓勵的點了點頭,李捷也是轉身離去,看着雙親的背影,一股惆悵居然在心頭升起,不過旋即李讓嘴角又是劃過了笑意。
寒冷的天氣下,長孫織凍得抱着胳膊哆嗦了下,他威嚴的大父李捷旋即將自己身上的皮襖脫了下來,裹在長孫織身上,氣呼呼的掙脫一下,長孫織心安理得的又把自己裹得緊緊的,一股家人般的溫馨讓李讓心頭暖暖的。
但就在這功夫,一聲沙啞的嘶吼卻是傳了來。
“全隊集合!”
隆隆的腳步聲中,塔山堡第二邊防隊又一次匯聚在了一起,眼看着憋着一張臉的隊率焦大林,披着白狐袍的李讓又是禁不住一哆嗦,悲催的趕緊脫下背到身後,母親給的,又不捨得扔,戰戰兢兢拖着又到了前面。
“報告隊率,標下蹲起剩餘一百五十八,繼續執行……”
“不,不用了,歸,歸隊吧。”
不想一貫嚴厲的隊正這一次比他還磕巴,詫異的注視下,李讓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趕緊回了隊,再一次抓起冰涼涼沉重的黑鐵虎頭盾。
“全體都有,前,前進!”
又一次,號令從焦大林嗓子中發出,可這一次,卻沒有剛剛有底氣,反而哆哆嗦嗦的,隊率緊張,全隊也跟着緊張,走的更加歪歪斜斜的,比剛剛還不如了,看着這一幕,其他看了半天熱鬧的其他隊率禁不住哈哈大笑。
“老焦,怎麼這麼就痿了?”
“說好的把那公子哥趕出隊伍呢?”
“哈哈哈,老焦慫了!”
一聲聲嘲諷聲傳入耳中,焦大林的臉色真是比哭都難看,禁不住憋屈在心頭嚷着。
兔崽子們,你們知道個毛?
小子,你咋不早說你爹是閩王呢?鍍金也不用走這麼低的起點吧?這下可把老子害慘了!
“走吧,蘿兒?”
火熱的操練場邊,一行騎士還是駐足不前,長孫織不捨的向遠處眺望着,直到李捷拽了拽她的衣袖,扭頭看着臉也凍得發青的李捷,長孫織又是遲疑的問道:“郎君,我們給讓兒安排幾個高手侍衛,好不好?”
“就幾個,好不好?”
提到這個,李捷卻是臉色古怪的搖了搖頭:“不用了,已經有侍衛了,而且他武功足夠高!絕對會一心一意護着讓兒。”
“他是誰,他真有那麼大能力嗎?他一個人夠嗎?”長孫織還是不放心的追問着,李捷的神情卻是愈發惆悵。
“他的武藝絕對夠高,能力絕對夠,他還你熟識的……”
沒有正面回答,李捷的目光也偏向了一旁,那兒,抱着熱騰騰的蒸籠,一個乾瘦的老廚子正小心翼翼從伙食房探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