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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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如此囂張跋扈,欺官過甚!”

陶谷感慨了兩句,就想提筆上書皇帝,彈劾這般驛站,但他隨即一想,自己白吃白喝人家的,怎麼有臉彈劾?

不過,他轉念又一想,這裡提供的吃食住宿雖然簡陋,但也是能嚥下的,只有那些貪婪之輩,無故的索取,纔會被敵對。

自己彈劾之後,這些貪婪的人沒有了約束,好好的驛站,怕是要廢了。

當然,這驛站是少府寺的產業,說白了也是皇帝的,他這彈劾,就算上了也無用,何必白費那功夫。

只是,這股氣,他實在是忍不住。

“你去瞧瞧,剛纔捱打的,可是河北府的人——”

陶谷沉下心,對着一旁僕人說道。

“老爺,您要爲他主持公道?”

“這種貪鄙之人,捱打了活該!”

陶谷搖搖頭,輕聲道:“他就是河北的,我就彈劾一把,也算是爲河北百姓除害了,這種人,當官也肯定不是好官。”

“這……”僕人面色古怪,您老還真是,心中鬱積,竟然把氣出在那人身上,捱打了還不夠,還得被彈劾,真是倒黴。

住了一夜,第二日,陶谷一行人再次出行。

走了幾日,他發覺,這驛站不簡單。

三十里一驛,一百二十里又一大驛站,宛若一座小城,吃喝玩樂應有盡有,位於官道之旁,生意簡直不要太好,甚至轉運使司衙門都在。

甚至,這驛站,都有傳遞業務,書信物件,都可以轉送,只要付得起錢。一切都是可能。

真的讓他大開眼界。

驛站竟然被經營成了生意,往日的虧損耗費,竟然大有盈餘,簡直是聞所未聞。

“這恐怕就是所說的新朝,新氣象吧!”

走走停停,陶谷在河北府官道上,走了近十日,一路上,雖然說是走馬觀花,但依舊有所收穫。

別的不提,在人口上,河北府的州縣極多,但一平均,每縣萬人都算多了,偌大的河北府,恐怕兩百萬人都沒有。

在這種情況下,並非是人口就那麼多,而是大量的人口,被藏在了地方豪強的塢堡中。

許多人豪強,在地方上修建起了大大小小的塢堡,甚至比一些縣城還要堅固,許多村落隱戶,圍繞其周邊,耕耘着大量的土地。

河北到處是平原,所以,那些塢堡顯得極多,尤其是在太行山一側,更是密密麻麻,甚至有無堡不成村的意思。

對此,陶谷多年來在中樞,自然明白原因所在。

一來,是太行山匪盜極多,地方州縣剿之不盡,百姓豪強,不堪其擾,只能修建塢堡自衛,畢竟你一追,人家就進山,根本就打不了。

除此之外,十幾年的契丹之亂,也是主要原因。

爲了契丹人打草谷,以及地方藩鎮的互相征戰,地方百姓,只能託避在豪強的塢堡之下,勉強生存。

如此一來,竟然形成了比較詭異的平衡。

地方衙門治理縣城,而鄉村則有豪強治理,春秋兩稅,則由豪強代爲徵收,衙門反而省卻了不少的力氣。

而轉運使司衙門,雖然在南方無往不利,但在北方,卻進展有限,因爲他們得不到地方衙門的支持。

所以,陶谷一路上北上,就見到奇葩的景象,大部分的轉運使司衙門,竟然設置在驛站中,而不是州縣衙門附近。

“冀州之地,自古肥沃,晉因之而成霸業,不成想,如今竟然成了這般模樣。”

陶谷入了冀州城,這座河北府的府治之地,入住衙門後,他與一衆同僚進行了會談。

轉運使司,通判,軍都司,巡檢司,加上他這個知府,整個河北府的掌控者都在。

郭進面對陶谷這般囉嗦的話語,有些不耐煩,他只是武夫出身,若不是陶谷相邀,他是真的不耐煩這種政事。

但按照朝廷慣例,軍都司雖然沒有議政決定權,卻必須參與,知曉見證,只能無奈地前來。

“知府所言甚是!”轉運使唐復,神武元年的狀元,三十來歲,不過十年,就已經擔任從四品的轉運使一職,可謂是前途無量。

當然,開國時期,提拔重用,也是應有之事。

聞言,他頗爲不爽利的說道:“河北諸地,豪強塢堡遍地,地方衙門闇弱無能,狼狽爲奸,這兩年來,兩稅增添微乎其微,不知多少的田地被吞併,多少流民消失無蹤。”

“話不能這般說!”通判王良,則輕聲反駁道:“河北府這些年來,並不安穩,結堡而居,乃是自衛而已,至於賦稅,不過是土地荒蕪,沒有多少人耕種。”

“土地荒蕪,還不是塢堡收攬了大量的百姓,從而造成州縣戶籍流失?”

唐復不滿道。

轉運使司的考覈,看重就是賦稅徵收的增長,增長太低,總司就會認爲他能力不行,對於他的前途來說,可謂是大害。

在韓熙載擔任知府時,一直和稀泥,賦稅增長有限,地方几乎就沒怎麼動,如今新的知府上任,就是滿懷希望。

“那唐轉運的意思?”陶谷輕聲問道,嘴角帶着笑意。

底下人不齊心,對於他這個知府來說,可謂是再好不過了。

“下官認爲,如今軍都司兵馬充沛,巡檢司也齊全,可謂是佔據優勢,在這種情況下,完全可以效仿山東府,進行官田的勘察。”

唐復語出驚人,直接說道:“只有這般,朝廷有田地,民戶大漲,河北府才能一鳴驚人,大家纔會被朝野矚目。”

“荒唐——”王通判氣惱道:“河北與山東,豈能相同,這般亂來,豈不是官逼民反?”

“官逼民反?”唐不屑地說道:“我看他們哪個有這般膽子,朝廷度田撿戶,乃是必須的,告訴你,南方十三府,哪個沒有經歷過,叛亂多了,反而讓巡檢司撿了便宜。”

聽聞這話,王良又恐又怒,他看着坐着看戲的陶谷,不由得拱手道:“知府明鑑,河北比鄰幽雲,地方豪右雖然不堪,但卻是朝廷支柱,而一旦這般亂來,怕不是民心潰散,這會讓契丹有機可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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