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次亂兵沒有敵過宋兵,那麼,符太后此時的舉動,不亞於送靶子給趙匡胤,性命難保。
但,這兵馬果真的救出他們母子,那麼這一切就值當了。
幾個年老體弱的宦官宮女,死命地抵着門窗,不然這羣凶神惡煞地兵卒進入,所有人都性命不保。
多年不曾修繕的門窗,腐朽氣息很重,在兵卒的捶打下,漸漸不支,符太后看着這一切,閉上眼睛,心中的惶恐難以表述。
“母后,我們會死嗎?”郭宗訓此時倒是冷靜下來,他瞪大了眼睛,黑色的眼眸中,此時充滿了鎮定。
“沒錯,若是度不過這關,咱們就會死去!”小符後看着郭宗訓如此異常冷靜地表情,不由得將其抱入懷中,說道:“不過,你放心,母后會與你一起去死,到時候一起去見你父皇、母后。”
“我不怕死!”郭宗訓認真地說道:“幾年前,我還不怎麼懂事的時候,就眼睜睜的看着幾個走路都不安穩的弟弟,被宦官從身邊拉走,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們了。”
“我現在還記得,他們叫我大哥,不停地哭泣,不想離開我,拉着我的衣袖不放開,但還是被那些人絕情地拉走了,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們……”
“這幾天,我做夢,夢裡也有他們,但面容我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他們哭的很兇,一直說想我,我拉着他們的小手,不想鬆開,就一直哭……”
“沒事,這不是你的錯!”小符後眼眶通紅,輕聲說道:“都是母后沒用,保不住他們,不過,你放心,這次母后一定會保住你的,咱們母子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小符後嫁與郭榮時,已經二十五歲,一直無所出,直把郭宗訓當作親兒子教養,如今面臨絕境,她悔不當初:
“就不應該讓趙匡胤北上不然何來這番局面?”
可惜,世間沒有後悔藥可以吃,母子二人只能抱頭痛哭,等候命運的垂憐。
“裡面是符太后嗎?鄭王在嗎?”
不知何是猛烈的敲門聲沒有了,只有輕輕的敲打聲,語氣很緩和。
“你們是誰?”小符後聞言,滿是差異。
“我們是來救你們的,鄭王哪裡沒有搜到,把門口的這羣人都殺了,您是符太后嗎?”
聲音很洪亮,又很自信,急促。
“剛纔那夥人被殺了?”小符後連忙問道。
“咱們不清楚,只聽見一陣陣刀入肉的聲音,門縫裡都流出血來。”一個宮女顫抖地說道。
“應該不假!”小符後爲自己打氣,她感覺一切豁然開朗了,對着郭宗訓說道:“咱們娘倆應該沒事,不會死了!”
說着,她收斂了一下衣裳,試探地問道:“你們真是過來救我們的?”
“當然,這夥人都被我們殺光了,你們快開門——”
楊師璠很是驚喜,他感覺這房間裡,不止是符太后,鄭王應該也在。
“咯吱——”大門緩緩地打開。
印入眼簾的,就是一夥宮女宦官,牀榻一看,一個身着素衣的美婦,正端莊地坐着,旁邊還坐着一位十來歲的小宦官。
不用說,肯定是符太后和鄭王了。
只是,鄭王怎麼穿着宦官的衣服,難道是爲被閹割了?這也不至於吧!
“不知將軍是哪裡人?”符太后連忙問道。
“我們是南方的唐人!”楊師璠毫無顧忌地說道:“既然太后和鄭王都在,那麼就隨我而去吧,我們大唐皇帝已經虛席以待了!”
“你們是南方的唐國人?”符太后驚慌失措,她還以爲是中原的某個藩鎮呢,不成家卻是南方的唐國人,她瞬間就後悔了。
這不是剛離虎穴,又入狼窩嗎?這可如何是好?
似乎看出了符太后的焦慮,楊師璠淡然地說道:“太后請放心,我們陛下一向講究誠信,寬寬容待人,如南平國主、楚國主、江南國主等,皆在長沙城安置妥當,封爵賞錢,好不痛快,若是鄭王隨我而去,一個王爵是免不了了。”
“唐國皇帝在天下,一向信譽有加,比那個趙匡胤強太多!”
“況且,太后,您覺得趙氏會留着郭家人,活到成年嗎?斷郭氏血脈,不遠矣!”
楊師璠冷笑道,臉上的表情很耐人尋味。
小符後陡然一驚,這纔想起,如今的局面已經由不得她做選擇,他們這些人怎麼抵得過眼前這些驕兵悍將呢?
“那就有勞將軍!”符太后勉強笑道。
“太后、鄭王有禮了!”楊師璠點點頭,隨即擁兵而上,將所有人都帶走,看着昏暗的宮殿,他冷笑道:
“這下子,趙匡胤恐怕寢食難安了,何苦來哉?”
隨即,這夥人迅速地來了峽谷,不避雨水,飛奔而去,整個宮殿瞬間就沒了一點的燈光,昏暗潮溼,沒有一個人影。
很快,房陵縣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立馬就發覺了情況,連忙派兵追趕,劫殺。
由於是雨天,行動不便,楊師璠見此,也不慌亂,直接派百餘人護送太后鄭王離去,其餘的兩千人則迴轉過頭,對着追擊而來的兵卒進行反擊。
這羣州縣的兵卒,哪裡是衛軍的對手,哪怕已經廝殺一次了,但在這雨天中,依舊被打地潰不成軍。
等到慕容延釗率領大軍來到這裡時,只見一地的屍首。
“狂妄至極!”慕容延釗氣極,他胸脯不斷地上下鼓動着,“唐人真是膽大妄爲竟然敢越境入我大宋,還殺了鄭王、符太后,真是無恥至極,我定要上報皇帝,發兵南下雪恥——”
“將軍,咱們還追嗎?”
“追個屁!”慕容延釗吐了口痰,無奈道:“雨天溼滑,蹤跡早就不見了,而且咱們遲來了半天,人家早就逃沒影了,弄不好就快到了唐國,丘陵不斷,咱們這幾千騎兵就交代在那?”
“回去吧,咱們想想怎麼向東京交代!”
慕容延釗一瞬間就彷彿老了十歲,鄭王的遺失,可謂是極爲嚴重的政治過失,不出意外,他的前途已經毀了,能活下來已經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