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然是深秋。這傍晚時分,秋風乍起,吹得那馬車上的瓔珞幾乎橫飛而起。透過馬車窗簾,接着尚未有完全黑下去的天色,可以看到街道之上那紛飛的落葉。
馬車之中,一方小小的香爐正散發着縷縷香氣。
張允文一上馬車,坐在座位之上,便不再說話,自顧閉目養神。
馬車緩緩的啓動,馬蹄鐵撞擊青石板發出的清脆迴響和車軲轆轉動的聲音迴盪在大街上。
那位迎接張允文的崔家管家,沒有與張允文同坐一輛馬車,而是騎上一匹駿馬,不緊不慢的跟在馬車後面。
走了近一刻鐘,那馬車便緩緩停下了。而這時,張允文已經聽見了外面傳來的陣陣喧譁之聲。
下了馬車,迎面便見一盞盞宮燈穿成一線,懸掛在空中,灑下明亮的燈光,直將這崔家大門外的空地照得宛如白晝。
見到張允文到達崔府門口,那嗎守在門邊的小廝趕緊上前,點頭哈腰的向張允文道:“張將軍來了,快請進!”
步入崔府大門,只見前院的庭院之中,同樣懸掛着盞盞宮燈,穿着精美衣衫的崔家下人或是立在臺階之上迎接客人,或是不停的在牆邊穿梭,。
在一名面容清秀的侍女的引導之下,張允文來到了後院。
此時後院的庭院中,正相對擺着一張張几案,桌上擺滿了酒菜,那些武將們正在互相拼酒。而那些文臣和李世民則是在後院的房間內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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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允文本欲先上去和李世民大哥招呼,然而沒走兩步,剛剛到達第一張几案邊,便被以程咬金爲首的一干武將給攔住了。他們每個人手中都舉着裝滿酒的海碗,一臉笑意的望着張允文。
“嘿嘿,允文啊,我們可是等了你許久,你卻現在纔到,來來,先自罰三碗!”那程咬金遞上了手中海碗。
看着這幾乎能將自己臉埋進去的海碗,張允文不由臉上一陣抽搐,自罰三碗?開玩笑,這一碗酒水至少有七八兩,三碗下去,自己還不得立馬不省人事。
正要推辭,卻見四周的將領同時起鬨道:“酒場規矩,遲到了就得自罰三碗,允文,你可要認啊!”
“就是,你不喝,便是不給我們面子!”
……
聽着這些話,張允文無可奈何的接過一碗酒,先輕輕啜了一口,發現者並非自己釀造的烈酒,而是那近似於醪糟水的濁酒,當下心頭一喜,仰頭便將這碗濁酒給喝了下去。
“好!夠豪氣,這纔像個爺們!”四周的武將們紛紛起鬨道。接着又遞上了另一碗酒來。
張允文端起酒碗,再次喝了下去。
“好!”叫好之聲繼續響起。
三碗過後,雖然不醉,但是肚子漲得難受。
本以爲喝罷三碗,這些武將便會放過自己,誰料他們直接便將張允文拉到一張几案後坐下來,熱情的夾起菜來。接着,滿桌子的武將像是商量好的,全都過來和張允文喝酒。
見到這種情況,張允文哪裡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這些傢伙分明就是想要聯起手來灌醉自己。呃,雖然自己也經常這般做。
看着一張張不懷好意的笑臉,張允文豪氣頓生:“來,大家共飲此碗!”
後面的戰況十分慘烈,張允文固然被灌醉了,然而一些武將也不好過,和張允文一道壯烈的倒在了几案邊。這些人中,便有笑得最壞的程咬金。
後來發生的事情張允文一點也不記得了。不過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牀榻之上,一位穿着緞子衣衫,面容十分清秀的侍女正站在船頭伺候着。
張允文看了這侍女一眼,低聲問道:“這是在哪兒?”說這話時,這位感到頭上青筋一陣跳動,頭疼難耐。看來宿醉的滋味還真是不好受啊!
那侍女連忙回答道:“這裡是將軍您的房間啊!昨夜將軍醉下之後,崔家的家丁便將您鬆了回來!”說着偷偷瞧了張允文一眼,“將軍,你這是要起身麼?奴婢伺候你更衣!”
張允文揮揮手:“不用了,你先出去,給我準備點稀粥和肉!”
那侍女當下行了禮,緩步退下。
張允文起身用過稀粥之後,方纔覺得舒服了不少,頭疼也消失不見。
在庭院內活動了一下身子,張允文便往李世民所在的那個院落走去。現在,他要將昨日得到的這些關於清河世家的情報告訴給李世民。本來這應該是昨日之事,但是昨夜被程咬金他們拖去喝酒,還沒來得及說。
剛到那院子之外,便被守衛在門口的衛士攔了下來:“呵呵,張大人,陛下尚未起身,還是請待會兒再來吧!”
聽得這話,張允文不由皺起眉頭,這段軍旅旅程中,李世民的作息時間非常規律,每日聞號角而起,還來和士卒操練一下,如今怎麼現在還沒起身?
張允文當下向那衛士問道:“陛下怎麼現在還沒起身?”
那衛士露出一個略顯**的笑容來:“嘿嘿,昨夜陛下回來的時候,帶着一個年輕女子!乖乖,那女人長得真是沒話說,而且看那腰肢,走路時搖擺得就像柳枝一樣!”說道這裡,這衛士便停住了,小心看了一下四周,低聲道,“呵呵,張大人,我等偷看那女子之事,還望不要說出去啊!”
張允文笑了一笑“你等職責所在,也無可厚非,什麼偷看不偷看的!不過嘛,你現在進去向陛下通報一聲,就說張允文求見!”
這衛士當下苦着臉慢慢走進院落之中,進去向李世民通報去了。
不多時,那衛士便走了過來,向張允文道:“呵呵,張大人,剛巧了,我這一去通報,陛下剛剛起身。喚將軍你先去大廳等候片刻!”
張允文點點頭,進入院落之中。
在大廳裡等候了近兩刻鐘,李世民這才滿臉春風的來到大廳。
“陛下昨夜可曾歇息好?”張允文看着滿臉春風的李世民說道。
李世民臉上露出一絲紅色,接着毫不介意的一笑:“不錯,不錯這張家這院落倒也不錯,清幽得緊啦!對了,允文啊,這一大早的,你來尋朕,所謂何事?”
張允文恭聲道:“昨日陛下交與微臣的任務,微臣已經完成,特來複命!
李世民先是一愣,接着恍然道:“哦,朕想起來了,朕曾經讓你探查一下這清河各個世家的情況。如今你可曾探聽清楚?”
張允文肅聲道:“微臣正是爲此而來!”
“好吧,你說吧,朕聽着!”李世民坐在張允文對面,悠然的舉起一杯茶,喝了起來。
張允文當下便將從那掌櫃處探聽的消息說了出來。
李世民聽着聽着,眉頭漸漸皺起。
待張允文說罷,李世民這才嘆聲道:“這各個世家大族,互爲援引,光是這清河一地,便是如此盤根錯節,與朝廷交雜一起,那整個天下又當是怎樣的情景?”
張允文聽着李世民的感嘆,卻是默默不語。
等到李世民感嘆完了,張允文這才道:“陛下若是想要一掃流弊,整肅天下,這是不可能的!”
李世民沉吟一下,也垂頭喪氣的說道:“自秦朝一統天下,漢襲秦制以來,這天下間便是舉孝廉而爲官。這能成孝廉者大多是士族子弟。這時候,世家大族便隱隱出現。而到魏晉之時,以九品中正制來劃定門戶,遴選官吏,這等方式更是讓世家大族得以興旺發展。如今,這世家發展數百年,已然隱成規模,又豈是一朝便能掃除的!”
“陛下之言,深得其理!”張允文說道。看來這李世民也是眼明心亮之人,知道自己面臨的是什麼。
李世民聽得張允文說話,猛的轉過身來,看着張允文道:“允文,你且說說,朕該如何對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