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府驛館之內,盧慶宏已經醒了,此時的他正強打精神,給皇帝陛下寫着一封彈劾奏章。
李慕雲帶給他的刺激實在太深了,大庭廣衆之下讓他丟了那麼大的面子,這個仇無論如何他都要報。
而李淵來時剩坐的馬車正好是李慕雲最大的把柄,只要把這件事情向皇帝陛下一說,衆目睽睽之下,某些人就是想要狡辯都難。到了那個時候,一個逾制或者謀逆的帽子再怎麼樣李慕雲也無法逃掉。
盧慶宏惡意的揣摩着,按照自己的思路來判斷着李慕雲到底是會被腰斬還是被砍頭,完全沒有想過,或許那馬車裡面坐的真的會是皇帝的親爹。
……
距離樓外樓兩條街口的小巷裡,對峙仍在繼續,那女子在自報身份之後便靜靜的看着李慕雲,似乎在等他表示一下感激之情。
但是,李慕雲顯然不會這樣認爲,韓強是怎麼死的他很清楚,同時他也知道像韓強那種紈絝是不會將自己正在逃難這種事情宣之於口的,所以他並不認爲公孫蘭是從某個已經死的傢伙口中得知自己消息的。
另外,李慕雲同樣不認爲像公孫蘭這樣的一個女人,會主動打聽一個被自己一拳打死的人生前的來龍去脈,這就像前一世的時候他在街頭修理一些混混之後,不會關心那些混混到底是什麼來頭一樣。
那麼這樣一來,公孫蘭能夠知道他的唯一原因就是韓家已經派人找到了她的頭上,她正是從韓家人口中知道的這一切。
想到這裡,李慕雲無奈的嘆了口氣,看着公孫蘭說道:“那麼你希望我做些什麼?如果能幫上你的忙,我一定會幫,當然,如果你想要我的命的話,這需要你親自來取。”
公孫蘭聽完李雲的話似乎有些意外,認真打量他一會兒才緩緩說道:“看不出,你這個人還挺聰明,就是不知道這麼聰明的你爲什麼會主動招惹刑部尚書。”
“每個人都有逼不得已的時候,我要活着,而有些人不想讓我活,那我就只能背水一戰,這樣的解釋公孫姑娘滿意麼?”
“算是滿意吧,不過,你們這此當官的就沒有一個好人,左右都是在狗咬狗,我只不過是一條被殃及的池魚罷了。”
李慕雲苦笑着搖了搖頭,他完全沒想想到,自己遇到的這個姑娘竟然還是個憤怒青年,不問青紅皁白就給他扣了一個‘不是好人’的帽子。
“你笑什麼,難道我說錯了嗎?”公孫蘭的眼睛很好,月光下將李慕雲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
李慕雲對公孫蘭話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膀,然後有些無奈的說道:“公孫姑娘,你說的對或錯暫且不說,只是就眼下你的處境來說,是不是應該拿出一點誠意來?否則你覺得李某爲什麼要幫你?”
“你覺得我是來向你求助的?”公孫蘭凝聲反問。
“不管你是不是來向我求助的,在大唐這片土地上,能幫你,而且願意幫你的應該只有我了吧,否則你又何必千里迢迢從洛陽來到朔州,要知道,呂梁山可是在朔州的南面。”李慕雲一邊說着,一邊擡手指了指城南的方向。
公孫蘭不說話了,輕抿着削薄的嘴脣與李慕雲對視着半晌方纔說道:“似乎我來這裡找你是一個錯誤。”
“不,這應該是你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因爲只有這樣你才能擺脫韓家對你的追殺,或許你並不在乎這樣的追殺,但你的家人卻不能不在乎,我說的對不對?”
“對,我承認事實與你說的並沒有什麼差別,韓家的人的確在追殺我。”公孫蘭在李慕雲一句句誅心之言的逼迫下,終於坦白了自己來找他的目的:“不過我來找你並不是想得到你的庇護,只是想和你做一個交易。”
李慕雲對此並不意外,相比於跟那些紈絝打交道,這種江湖上的事情他更加熟悉一些,所以在淡淡一笑過後,比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姑娘請講,在下洗耳恭聽!”
話說到這個份上,公孫蘭索性也不在繞圈子,直截了當的說道:“我需要你對外公開承認,韓強是你僱傭我殺死的,爲此,我可以答應你三個條件,但必須是我力所能及的。”
“殺掉韓璦算不算?”李慕雲突然開口說道。
“殺他不可能,我在來之前已經去過他的家,那裡現在戒備森嚴,根本無法下手,就算是真的能殺了他,也很難全身而退。”
“那麼留下來給我當護衛吧。”李慕雲再次提出一個條件。
“李慕雲,你最好適可而止,你現在與韓家已經是死仇,就算是對外宣佈和韓強的死有關對你來說也沒有什麼影響。”
“公孫姑娘,這就是你不講道理了,我與韓家有沒有仇是我的事,你與韓家的仇是你的事,這怎麼能混爲一談?我替你背了黑禍,可是你卻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你覺得我是傻子?還是覺得我李慕雲好欺負!”
“這……”公孫蘭被李慕雲說的有些詞窮。
她現在是真的被韓家派出來的殺手追的快要瘋了,那些人爲了錢也好,爲了命令也罷,對她的追殺無休無止,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她去尋找師兄的事情。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因爲當初無意間泄露了家世,所以她還必須考慮韓家會不會對她的家族進行報復,爲此她纔不得不來到朔州,打算找李慕雲出頭把這件事情扛下來,只有這樣她才能擺脫韓家的追殺,至少在李慕雲沒有死之前,她是安全的。
可壞就壞在李慕雲這傢伙太聰明瞭,聰明到自己什麼都不用說就已經看出自己走投無路的窘迫。
李慕雲見公孫蘭沉默不語,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公孫姑娘,其實這件事情不是李某不肯幫你,實在是在下手下也有一大幫子人要靠在下活着,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在下總要先考慮一下他們,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公孫蘭當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可對於她來說,單單明白並不能解決實際問題,她需要的是幫助,需要有個人幫她把這件事情扛起來。
良久的沉默之後,公孫蘭咬了咬牙,用略帶着一絲沙啞的聲音說道:“好,我可以答應做你的護衛,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去完成一件事情,等事情處理完了,我就會回來,如果你想信我那就一言爲定,若是不信……就當本姑娘從來沒有來過。”
“可以!我相信公孫姑娘的爲人。”出乎公孫蘭的預料,李慕雲竟然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了,甚至沒有問她要去辦什麼事情,什麼時候回來。
百思不得其解的情況下,公孫蘭條件反射的問道:“爲什麼?”
“李某說了,我相信你的爲人,就是這麼簡單!”李慕雲灑然一笑,攤了攤手說道。
“那麼,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昏暗的小巷中,李慕雲與公孫蘭談好了條件後便各自離開,公孫蘭去了什麼地方他並沒有問,而他自己則是回了那富家子弟爲他準備的宅子。
……
刺使府,王唯一一直沒有休息,一直等到午夜的時候王慶從外面醉醺醺的回來。
“慶兒,過來。”看着幾乎走路都在發飄的王慶,王唯一將他叫進了書房。
“爺爺,什麼事啊,能不能明天再說!”王慶現在不但是醉酒,剛剛擺平了兩個小浪蹄子的他已經累的走路都快要走不穩了,哪裡還有心思跟王唯一聊天。
不過王唯一卻並不打算放過他,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說道:“把今晚與李慕雲喝酒時發生的事情都說一遍,說完了就可以去休息了。”
“說,說什麼?”王慶搖了搖腦袋,努力的回憶着剛剛吃酒時發生的事情,半晌纔想起來一些李慕雲打算辦一場‘收割大賽’的事情,於是便挑簡要的跟王唯一說了一下。
末了這傢伙還沾沾自喜的說道:“爺爺,您這次就瞧好吧,孫兒一定把這件事情辦好,辦的盛大一些。”
王唯一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頭,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貓膩,不過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再看看王慶連坐都坐不穩的樣子,便隨意的擺了擺手:“好了,你去休息吧!記住,下次不準再喝這麼多酒,明白麼!”
同樣的話王唯一已經不知道重複過多少次,王慶的耳朵幾乎都要聽出繭子來了,索性隨口說道:“明,明白,孫兒記住了。”
……
同一時間,李慕雲回到了那處宅子,正好遇到還沒有休息的于志寧,在老於的追問下同樣將準備進行‘收割比賽’的事情對他說了一遍。
對於李慕雲這樣的行爲,于志寧感到了深深的不解:“爲什麼你要辦這個莫名其妙的比賽?再說你哪來的田供那麼多人來比賽。”
“我沒有田地,但是山陰縣的百姓有啊,花上二十幾貫錢,僱傭一羣人用三天時間把縣裡所有的莊稼全都收割一遍,老師你不覺得這事兒很划算麼?”